驚魚一瞥(1 / 2)

李魚覺得腿腳不是很得勁,大約是他當魚當得久了,習慣了遊水,剛開始走路輕飄飄的,步履踉蹌,不過這種感覺並未持續太久,就適應多了。

因沒有合適的鞋,他一直赤著腳,還好天氣溫和,覺不出冷,景王府的地打掃得挺乾淨,他又格外留神腳底,出了假山,走了許久也未遇見意外。

隻是他這副裝扮,僅著了裡衣,又光著腳,實在有些慘不忍睹,也正是因為如此,有幾位下人撞見了臉生的李魚,反而未敢上前盤問。

今日是景王設宴,王府中賓客眾多,都是王公貴族,府外有侍衛把守,需持請帖才能進入,故而王府內並不會有身份不明之人,敢作如此打扮,怕是誰家小公子鬨脾氣呢。

但是任這小公子走來走去也不合適。已有景王府家丁下人飛奔著去請王公公來處置,另一些人則遠遠跟著李魚。

有一位下人老大娘心腸軟,見李魚赤腳走了一路,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出來輕聲問了句:“你是誰家的公子,怎如此打扮?”

李魚聽王喜說話說了不少,真與古代人對話不成問題,含含糊糊道:“大娘,我……我是來做客的,不小心迷了路。”

計劃時覺得一切穩妥,實際狀況頻出,不是沒有衣裳就是沒有鞋,好容易就地解決了,接下來他以為膳房很好找,結果景王府太大,他光從假山那兒摸出來就很不容易,也不太敢問路,正有些著急。

老大娘見他乾乾淨淨一張臉,清秀討喜,烏溜溜的眸子好似養在水銀裡的一對黑丸,分外有神,心裡就有些喜愛。

老大娘道:“小公子既是迷路,我領你去找王公公如何?”

李魚哪能和王喜見麵,忙道:“不必了,這會兒王公公一定在凝輝堂呢,我隨便走一走應就能找回去的……大娘,你知道膳房在何處嗎?”

李魚紅著臉摸了摸肚子,老大娘了然,笑著道:“公子可是餓了?若是信得過,請隨我來。”

老大娘乃是王府下人裝扮,身上還係著圍裙,李魚潛意識很信任景王府的人,就跟著老大娘去了膳房。

李魚與老大娘一路交談了數句,原來大娘竟是景王府廚娘,李魚深感自己走了狗屎運,有廚娘帶著他,還怕找不到吃飯之處嗎?

這位大娘姓許,將李魚帶進後廚,李魚見到了許多朝思暮想的菜,眼睛都直了。

許大娘笑眯眯拿了盤子出來,問李魚愛吃什麼,李魚望著那些菜口水滴答,不客氣報出了一長串菜名。

許大娘按他的喜好挑了些,夾了整整兩盤子:“這些菜式主子處都已上過,不會再要了,這是多備的一份,沒人動過,小公子請儘管吃。”

許大娘又拿木碗盛了滿滿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都放在一隻托盤上端給李魚。

李魚變回人之後,還是第一次有誰對他如此親切,飯菜的氤氳熱氣,吹得他眼睛發澀,他謝過許大娘,接過碗大口吃了起來。

人類食物特有的味道,在舌尖上綻放,令他覺得過去一段時日做魚的生活就像在做夢,但是——

他低頭望了一眼赤..裸的腳踝,這隻是臨時的變形藥,應當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變回魚的。

許大娘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仿佛餓了好幾天,還勸他慢一點,生怕他噎著了,李魚笑了笑也不解釋。

“小公子,你怎會獨自一個人?”

許大娘猶豫著問,眼前的少年瞧著與她小兒子差不多年紀,許大娘忍不住就想關心一二。

李魚想起了傷心事,可是又不能貿然提景王的名諱,於是胡亂影射了一下道:“我主……主子,要討二……媳婦了,顧不上我,我出來走一走。”

許大娘聞言一頓,這又是主子又是媳婦的,原來少年竟是貴族養的男妾?

難怪衣衫不整就跑出來了,想必被未來主母給攆了,肚子也餓了許久。

許大娘腦補了一出正室收拾小妾的戲碼,李魚說得可憐,她倒也沒因此瞧不起李魚,而是慈祥地拍拍他的手,安慰他道:“不要緊,你就在此地多待一會兒,再多吃些。”

隻是一直穿著裡衣也不是辦法,許大娘瞧著李魚的身形,給他拿了一身小兒子的乾淨布衣,並一雙布鞋。衣裳是翠綠色,是李魚喜歡的海草的顏色,李魚正愁找不到合適的衣裳換,也沒有鞋子穿,見狀大喜,隻是更衣時想了想,仍將景王處順出來的裡衣、褻褲穿在裡邊。

許大娘恐李魚尷尬,也沒繼續往下問。

李魚難得吃上一頓人的食物,直吃得肚皮微鼓,才不舍地放下筷子。吃完就在膳房後廚,跟著許大娘溜達一圈,順便消食,這是被景王養之後形成的習慣,變成人還保持著。

古代後廚看上去挺熱鬨,李魚看見砧板菜刀都覺得新鮮,不過他很懂事,知道有些廚子廚娘會忌諱,故而隻是用一雙眼睛看,並不亂碰亂摸。

李魚發現了一個魚簍子,想起了剛穿書時聽見的貴妃娘娘的千鯉湯,好奇心大起:“大娘,你也要煮千鯉湯嗎?”

許大娘噗地笑了:“那是宮中賀壽之用,王府沒這個講究,殿下以前倒是常喝魚湯,最近不知為何卻不喝了。”

許大娘說到後來有些自言自語,李魚耳朵尖聽見了,心想莫不是因為他的緣故?

畢竟景王還是挺寵他這條魚的。

回想起景王對他的種種好處,李魚就忍不住有一點傷感。

許大娘笑著問他:“小公子說起魚湯,可是想喝魚湯了?”

李魚連忙搖頭,他一條魚喝什麼魚湯呀,趕緊打住,又拐彎抹角向許大娘打聽戲台擺在何處。

按他的計劃,吃完飯再看會兒戲就該往回撤了,因為衣裳和迷路耽誤了不少時候,也不知變形藥能堅持多久。

許大娘告訴他,王府的戲台子都搭在凝輝堂附近的雅音苑。

李魚打算這便趕去雅音苑,臨行瞥見廚台上擺了好幾隻竹匣。

李魚對這竹匣的樣子有些眼熟,許大娘把幾隻匣子都大方打開給他看:“這是殿下點名要的魚食,共有好幾種呢,倒不是什麼稀罕之物。”

李魚鼻子沒來由一酸,指著裝紅色魚食的匣子道:“我拿一些行嗎?”

許大娘道:“行是行,膳房備了許多,不怕不夠。隻是這是給魚吃的,小公子也要嗎?”

李魚胡亂點頭:“……要、要的。”

許大娘以為他也養了魚,騰了個空匣子出來,給他裝了小半匣。

李魚學古人的樣子,將匣子塞進袖子裡,向許大娘道了謝,往雅音苑行去。

路過凝輝堂,李魚戒備地想,一定不能忍不住進去瞧,主角攻受相會,關魚什麼事,並不需要魚做什麼。

他堅決沒往凝輝堂方向看一眼,到了雅音苑,老遠都聽見曲聲了,雅音苑外的侍衛卻將他攔住,要查他的腰牌。

李魚一想壞了,方才他在膳房沒人查,怎麼聽個戲反要被查?

再說他哪裡有腰牌這種東西呀!

李魚不知,因他穿上了許大娘兒子的舊布衣,又穿著布鞋,瞧上去就像尋常下人,王府裡的規矩,尋常下人不得隨意進入雅音苑,侍衛這才攔他。

李魚不敢與侍衛爭,反正聽戲也不是非要進行不可的,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李魚機智地要換地方,一轉身,正和一位熟人——王喜公公迎頭對上。

……這不是王喜嗎!

李魚還未來及打招呼,王喜已手一揮,令周圍的侍衛都過來將李魚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