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畫技(2 / 2)

謝驪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在他看來,萬瑢握著那柳條炭的手勢真如小兒一般,在紙麵上擦擦蹭蹭,更是如同頑童塗鴉,全無章法。可隨著他那古怪的繪法,紙上竟是漸漸浮凸出一張栩栩如生的臉來,竟像是圖畫之中真藏了個人,隻要眨眨眼睛便能從紙麵上探出頭來似的。

這是從何處學來的?

謝驪年紀輕輕就加入錦衣衛,這些年也算見多識廣,可此等畫技卻是從未見識,以至於沈瑢將畫好的玄鶴像送到他眼前,他一時也沒說出話來——雖是用炭條塗抹出來的,可栩栩如生,照著這樣的畫像,何愁抓不到人?

“玄鶴我見過多次,這畫像絕不會有誤。”此時此刻沈瑢還挺感謝大學裡的學姐,當初雖然拉他入美術社其實是想騙他去COSPLAY,但畢竟他還是在社團裡學到了一些真東西的。

“萬公子這畫技果然非凡……”謝驪終於接過畫像,卻沒有仔細看,隻盯著沈瑢,“怎這些年,竟不曾聽聞半分?”

沈瑢睜眼說瞎話:“我學畫並非為博名——當初在父親墓前守孝,偶遇一僧人雲遊至此,他所背行囊中皆是各種畫卷,無論山水人物皆與眾不同,我覺得這種人像之法特殊,想為亡母也繪一張肖像以做紀念,就向他求教——他出家之人與人為善,也就慷慨教了。”

謝驪不置可否,隻問道:“那萬公子為令慈所繪的畫像呢?未曾供奉在觀內?”

啊這……真是一個謊話就要用十個謊話來圓,沈瑢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編:“我對亡母的記憶竟是不深,繪出來總覺得不像……祖宅這裡亦沒有識得我母親之人,便是想從彆人口中打聽一二也是不能……或許京城宅子裡會有記得她的老仆,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回京城去問一問。”

滿口謊言——謝驪漠然地想。

前頭說學畫時已然是說謊,後頭就更是胡言亂語。尤其說到亡母之時,這通身上下謝驪也不曾品到半分孺慕之香。還說什麼想問一問老仆,不過就是還想回京城罷了,至於那畫像,怕是也從未動過筆吧?

之前在祭壇的時候,沈瑢頭臉披血衣裳破爛,形象那叫一個驚悚,便是謝驪也隻注意到了他身上那濃重的恐懼,卻沒看清楚他的臉。

如今人洗擦乾淨了些,露出來的這張臉卻與他京城裡的兄姐毫無相似之處,顯然是更像他那個出身賤籍的生母——眉眼秀麗,配上少年人尚未長開的身形,像初春時分剛剛抽條的青柳,雖然因為被活活餓了幾天,看起來有些憔悴,卻有極為可愛的翠色與生機。

可惜這般一個人物,卻是如此涼薄……這等人到了太子身邊,豈不是帶壞了太子?

謝驪忽然之間又想把這人再關進房裡燒一回了。雖說貴妃已經傳召,但涉及白蓮妖人總有些意外……

不過他看看手中的畫像,又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畫像是真的好,比衙門裡出的海捕文書強的何止十倍,偏這等畫技絕非一日之功,便是將這圖拿出去,衙門裡的師爺一時也仿不出來,少不得還要讓沈瑢再多畫幾張方好四處張貼……

罷了,此時捉拿玄鶴更為要緊。

“萬公子可能再多繪幾幅畫像?”

沈瑢倒不曉得自己險些又要被燒,但得謝驪這一句話,也是暗暗鬆了口氣:“自然可以,要多少幅都行。”能在謝驪眼皮子底下畫像,總比回了萬家安全。

他一邊拿起炭條畫畫,一邊厚起臉皮,打聽起自己最關心的消息:“這些妖人究竟是要做什麼?我仿佛聽見那白鶴說什麼九日十日的,總不是做法求雨吧?”

謝驪淡淡道:“此等淫祀不過妖言惑眾,萬公子也不必理睬。”

這怎麼是妖言惑眾呢?人頭蜈蚣是真的,他借屍還魂也是真的啊!還有,還有玄鶴想要燒死他,也是真的啊!這祭祀必然是有點東西的,絕對不是單純的騙子!

但這些話他都不能說,最終隻能硬著頭皮道:“可我這都險些死了一回,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將來回了京,娘娘和皇爺若問起來,我也不能一問三不知啊……”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終在謝驪漠然的目光裡閉上了嘴,但想想又覺得不甘心,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都不說,百姓什麼都不知道,下次遇到妖人不還是要受騙上當嗎?”

謝驪淡淡瞧著他。拿萬貴妃來壓人,本是他最厭惡之事。但萬家這個小子,口中說著貴妃雲雲,卻並沒有那種真正仗勢欺人的黴臭氣息,反而是說完話之後那種察顏觀色的小表情,莫名地讓人厭煩不起來。

那仿佛一隻小狗,想出去玩兒又怕主人心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