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跳大神(2 / 2)

隻不過他才掀開窗簾,迎麵就給撲了一臉的土。這年頭就是官道也沒有柏油路麵,更不用說他們現在已經下了官道,走的是民道。黑黃色的土路,裡頭混了些啥沈瑢也不敢想,反正是坎坷不平再加塵土飛揚。且他才掀簾子,正好董長青提馬湊過來,帶起的塵土兜頭兜臉,硬把他的深呼吸給嗆了回去。

董長青毫無同情之心:“萬公子少安毋躁,前頭就有村子可以歇腳了。”他瞅一眼滿臉菜色的沈瑢,繼續又捅了他一小刀,“不過農家簡陋,怕是要委屈萬公子了。”

“怎麼在農家?”萬家那位從京裡來的長隨也是沒吃過多少苦頭的,跟沈瑢一樣顛得七葷八素,隻想找個驛站好好洗個熱水澡,再找張高床軟枕美美睡一覺,現在聽見要宿在農家,簡直如同晴天霹靂,險些跳了起來,“我家公子是貴妃娘娘宣進京城的,你們——”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沒聲了,沈瑢勉強揮散麵前的塵土,好奇地看一眼,就發現謝驪不知什麼時候策馬也靠近了馬車——他隻是淡淡地掃了那麼一眼,長隨就跟被打了一棍子的狗似的,一點聲都不敢出了。

幸好前頭開路的錦衣衛已經策馬奔了回來,說村子已經近在咫尺,隻不過現在好像有點熱鬨……

這個熱鬨還真是夠熱鬨,馬車才到村口,沈瑢就已經聽見了一片喧嘩,嗩呐聲吹得如同嚎喪,高高的火堆與昏黃的夕陽一起,給整個場麵都塗上了一層說不出的詭異色彩。

“他們在乾嗎?”沈瑢從馬車上下來,腳踏實地之後終於覺得渾身的骨頭都歸了位,於是很有興趣地問,“跳大神嗎?”這種活動他還隻聽說過,沒親眼見過哩。

火堆旁邊那個“大神”其實也很寒酸,但比起周圍的村民來說,他至少衣著鮮豔,從臉上的麵具寬度來判斷,人也長得比較肥美一些,跳起來的舞步頗為靈活有力,邊跳還邊嗬嗬亂叫,就連嗩呐的聲音都沒能完全蓋過去。

所以雖然沒人搭理沈瑢,但他還是聽到了那位“大神”的聲音:“狐妖,狐妖!”

隨著這聲喊,大神將手一抬,旁邊迅速有人端上一碗水,大神滿飲一口,然後向前一噴,水花四濺,噴得他前麵的人左右閃開,就露出了後麵被綁著的一個女子。女子麵上被貼了一張黃裱紙,跟蓬亂的頭發一起,擋住了她的臉。

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她身材玲瓏有致,尤其是被繩子那麼一勒,更顯得腰是腰胸是胸,就連旁邊圍觀的人群裡,也不乏一些彆有用心的目光。

不過這一口水噴到黃裱紙上,所有的人就都顧不上看什麼身材了,因為隨著那張被打濕的紙軟軟塌下去貼到女子臉上,紙麵上竟逐漸浮現出一隻黑色的狐狸來,雖然隻是如同淡墨畫成的一個輪廓,但那條大尾巴和尖尖的嘴鼻極具辨識性,人群中頓時爆發出高高低低的尖叫聲:“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

大神將水碗一扔,拔出腰間的桃木劍指著女子,大聲喊道:“狐精附體,家宅不寧!欲除狐精,須用真火!”

“燒了她!燒了她!燒了她!”人群沸騰了起來,許多隻手一起伸出來,像無數刀槍一般,指向空地中央燃燒的火堆。

謝驪眉頭一皺,正想說話,沈瑢已經衝進空地,一把扯下了蓋在女子臉上的濕紙。紙扯下來才看見,女子已經被憋得臉色發青——她嘴裡被塞了一團破布,堵得結結實實,濕軟的厚紙再貼在口鼻處,真能把人憋死!

但根本無人在意此事,反而是沈瑢的舉動驚到了所有人,大神的嗓子都是破的:“什麼人來驚擾神靈?放跑了狐精,如何是好!”

萬家的長隨也沒料到這位小公子會突然間衝出去多管閒事,但他跋扈慣了,第一反應就是跟著自己家公子跳了出去:“什麼如何是好!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衝撞了我家公子,打斷你的腿!”

彆說,他這一嗓子還真把村人都給鎮住了。畢竟神靈雖然令人敬畏,但有錢有勢的老爺更可怕,一時間連大神本人都哽住了,小心地向身後看了一眼,看見馬車旁邊幾名高頭大馬的錦衣衛——雖然他們不認得錦衣衛的丹黃曳撒,但也知道佩刀攜箭的必定不是他們惹得起的人,頓時便有些慫了半截,還是村長顫顫微微地走出來,小心地行禮道:“這位公子,我們,我們村裡正在請神驅狐精,這——公子您看……”

“這什麼狐精啊?”沈瑢抖了抖手裡的黃紙,“裝神弄鬼罷了!”拿這騙誰呢?這玩藝兒學過化學的就能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