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過年(一)(2 / 2)

上回搬家,謝驪雖說接了帖子,也隻單身前來,喝了杯酒便走了——總不好北鎮撫司成群結隊上門賀喜,那可真成了跟萬家沆瀣一氣了。

這回過來他才仔細看了看,便見這宅子委實顯得空曠了些,倒是花木還不錯,寒冬之中也頗有些生氣:“這是——”

“都是周魚在照顧。”沈瑢撓撓頭。隻消經過周魚的手,這些花木便生得格外好,大約還是那肉芝的影響吧,好在周魚本人再沒什麼變化了。

謝驪看他一眼:“你倒膽大。”若是旁人看見這等變化,怕不是連人都不敢留下了。

“這有什麼。”沈瑢隨意擺擺手,“周魚她又不會做什麼害人的事。再說——你不是都說沒事了嗎?”他也不是瞎大膽,這不都有專業人士背書的嘛。

謝驪淡淡道:“我說無事,你就信了?”

“那不信你還信誰啊?”沈瑢隨口就來,倒說得謝驪在他身後又深深看了一眼,才道:“便是此時無事,也未必日後……畢竟是沾了妖氣的人。”

這次沈瑢認真想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覺得她是能控製自己的,其實大部分人,都不想做那個異類吧。”

“神明之力,非人所知。”謝驪眼睛望著彆處,淡淡地道,“一則以利誘,一則以威加,前者定心守誌,尚可以人力相抗,後者——”他忽然收住了話頭,眼神有些陰鬱,“罷了,你小心些便是,若有什麼異常,就去北鎮撫司送個信。”

沈瑢沒注意到他的眼神 ,自己當先一腳進了書房,回手還要來拉謝驪的袖子:“快來看!”

謝驪縮了縮手,但沈瑢隨手就扯住了他衣襟,照樣把人往裡拉:“我畫了一幅畫,幫我看看怎麼樣!”

謝驪無奈地跟著他進去,一抬眼便微微一驚。書房牆上迎麵掛著一幅畫,畫中白衣觀音趺坐蓮台,懷抱淨瓶,低眉垂目,麵容慈悲,雖滿紙大部分為素淨之色,連灑金都少用,卻比那些泥金泥銀,恨不得滿紙珠光寶氣的菩薩像更為傳神!

尤其讓他吃驚的,是這幅畫像之中的生氣!就像當初沈瑢所繪的那幅雲遊僧人一般,滿紙生機!

但雲遊僧人尚是生人無可厚非,這繪的菩薩乃是神像,又是何處來的生機?難不成真是天外有神降靈於畫像之中了?

“此畫……”謝驪情不自禁地手按上了腰間的繡春刀,“此菩薩像從未見過,你從何想來?”

“就是我那師父畫的。”沈瑢現在是萬事不決推給和尚,眼睛一閉信口開河,“我不過是仿他舊作,所以才能畫得這麼快。”其實主要也是設色比較簡單,大部分都是白色,要不然這幾天時間還真的畫不出來。

“陛下會喜歡嗎?”成化帝愛神仙,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嫌太素淨了。

謝驪默然片刻:“會。”這畫像宛然真神,成化帝自然會喜歡。可沈瑢明明在說謊,這畫像中的菩薩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我就放心了。”沈瑢嘻嘻一笑,“省錢了。”

“那你給貴妃備的什麼禮?”

這倒問得沈瑢哼哼唧唧起來:“就是——也畫了幅畫像……”是萬貴妃的畫像,畫的是她立於園中,身邊牡丹盛開的情景。

牡丹為花中之王,在後宮之中是有那麼點兒寓意的。萬貴妃這輩子最恨之事,一為兒子早夭,二就是自己不能登上後位了。所以她也頗愛牡丹,永寧宮裡頭用的瓷器綢緞,都有許多牡丹花樣。

沈瑢這畫的還是大紅色的牡丹,拍馬屁的意思一見便知。其實他自己倒覺得沒啥,甚至還想給萬貴妃頭上畫個九龍四鳳冠——就讓她過過乾癮唄。

但他到底是怕觸碰到什麼禁忌,最後沒敢畫那麼清楚,就是暗戳戳地把九翟冠上的九翟——也就是山雞——畫得更華麗了一點兒而已。

可這東西獻給萬貴妃沒啥問題,反正也是糊弄,但要給謝驪看就好像有點不好意思,顯得自己特彆諂媚的樣子,不大好看……

好在謝驪也沒有追問,隻隨意點了點頭,大概是對他送萬貴妃什麼東西不感興趣。沈瑢鬆了口氣,又拉著他看萬花筒——嗯,這是送給太子殿下的。

謝驪對此同樣沒有說什麼,沈瑢認為這就是表示他的禮物通過審核,沒有問題了,於是高高興興讓他留下吃飯,卻被謝驪以還有公務推脫掉了。

儘管沒能把人留下,沈瑢還是高高興興把人送到大門外,直到人走到了街口才轉身回去。

他卻不知道,謝驪在街口又轉頭回望,看著他腳步輕快地進門,默然良久,才策馬回了北鎮撫司。

冬日裡天黑得早,這會兒光線便已黯淡,謝驪不點燈,卻將沈瑢在諸城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