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好好的江映雪,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林非潼和薛大餅俱是一愣,跑上前去看她的情況。
她將搶來的戰利品通通拋開,小小的身體伏在江映雪身上,緊張地喊:“嬸嬸!”
薛大餅也一並呼喚:“江夫人!”
林非潼想把她抱起來,但是她力氣太小,沒抱動,隻焦灼地四處看去:“大餅,你快去找衛叔叔。”
她不明白怎麼會這樣,明明公孫耀完全不是她們的對手。
為今之計,隻能讓衛輕塵來為她診治了。
薛大餅應聲,正要走,江映雪虛弱的聲音傳來:“彆去……”
它停下,和林非潼一塊看向她。
“嬸嬸,你醒了!你怎麼會突然昏倒,是哪裡不舒服嗎?”林非潼關切地問。
江映雪膚色本就白,此刻如同那薄薄的瓷器,好似一碰就要碎了。
她勉強笑了下,溫聲說:“我就是累了,歇一歇就好,不用擔心。”
林非潼定定地看著她,不相信。修士的身體素質遠比尋常人強悍,更何況江映雪還是元嬰期,出來逛了一天、打了一架就累了?
“真的沒關係嗎?”林非潼又追問了句。
江映雪唇色淺淡,“嗯”了一聲,手撐著地,坐了起來。
“潼潼,大餅,”她極為鄭重地看向兩人,“我昏倒的事,你們不可告訴輕塵。”
薛大餅不認同:“他是你的夫君。”
“正因為他是我夫君,我才不想他擔心。”說話間,江映雪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語調也恢複了尋常的溫柔。
她站了起來,拍拍衣裙,衝他們笑道:“看,我什麼事都沒有。”
薛大餅和林非潼最終隻好答應下來。
公孫耀等人布下的結界已經消散,風聲和鳥聲重新傳入耳畔,遠處的人家亮著一盞盞燈火。
一身素衣的衛輕塵自拍賣行後門出來,腳步沉穩。
“交接有些麻煩,久等了吧。”他溫潤地道。
江映雪率先迎過去,搖搖頭:“沒有。時辰不早了,咱們現在回去?”
“好。”衛輕塵瞥了眼地上散落的乾坤袋和法器,問,“這是?”
“遇上幾個想打劫的小賊,被大餅教訓了。”江映雪將這事一句帶過,“走吧。”
林非潼默默觀察著她的狀態,和平素彆無二致。嘴唇動了動,她沒和衛輕塵多說。
第二日,衛輕塵一早便出門去采藥,留江映雪在神醫穀陪林非潼。
四下無人,林非潼小聲問江映雪:“嬸嬸,你身體真的沒事了吧?”
她莞爾一笑:“真沒事。”說罷還憐愛地揉揉她的小腦袋,“潼潼真懂事,嬸嬸要是也能有一個你這麼可愛的女兒就好了。”
“以後會有的。”
江映雪眼裡劃過一絲晦澀,不知想到了什麼。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師娘,有幾個修士要硬闖神醫穀!”
“什麼?”江映雪起身,匆匆往外走,“我去看看,你讓師弟速速去尋輕塵回來。”
她讓林非潼在房間裡彆出去,林非潼放心不下,讓薛大餅載著自己,悄悄跟在了她身後,又在距離穀口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藏了起來。
不用她提醒,薛大餅已經變成了小鹿的模樣。
穀口乃是寶瓶形,內外寬,中間窄。江映雪帶著幾個藥童,與那幾個修士對峙著。
打頭的男人約莫凡人四十歲的模樣,一看平素便養尊處優,頭發用金玉冠束起,留著美髯須,身上穿的乃是金縷絲打造的法衣,佩劍亦是高階法器,均煥發著淩厲的光芒。
他身後站
著的幾個修士服飾不一,緊跟在他右側的老者雖穿得灰撲撲的,但是氣場最強。
這些人來勢洶洶,江映雪和身後幾個藥童,臉色是不同程度的凝重。
“來者何人?”江映雪冷聲問。
那灰衣老者上前一步:“此乃林城的公孫城主!讓你們穀主出來說話!”
“我便是。你們擅闖神醫穀,意欲為何?”
老者不屑一笑,“你們還有臉問?今日不把公孫城主的獨子交出來,我們勢必要踏平你這神醫穀!”
“公孫耀?”江映雪眉心微蹙,“他並不在穀中。”
“昨日拍賣會後,公子便失蹤了,留影石最後傳來的景象,是你帶著一頭靈鹿毆打公子!”
“我與公孫耀的確有嫌隙,但是並未擄走他。”江映雪盯著公孫城主,“你如此血口噴人,未免欺人太甚。”
公孫城主冷哼一聲:“還嘴硬。你可知除了我兒,一並失蹤的還有蒼穹劍宗的一位弟子。你是想同林城以及蒼穹宗為敵嗎?”
林非潼一愣。他說的蒼穹宗弟子,不會是林星暉吧?是誰把他們擄走了?
江映雪也意識到了這點,追問道:“他們是在靈珍拍賣行附近失蹤的?你們沒追蹤到氣息嗎?”
老者:“誰知道你們這些醫修用的什麼詭譎手段,竟半點痕跡都沒留下!但是留影的時辰,和他們失蹤的時辰完全對得上。這段時日林城消失了數名壯年男子,怕都是你們的手筆!”
公孫城主:“我最後問你一句,人,你交,還是不交?”
“那蒼穹宗弟子還是我故友之子,我們怎麼會對他下手?當務之急,是要徹底調查這事才行……”
“轟!”江映雪還沒說完,老者就一道靈力打了過來,要不是江映雪警惕地躲開,定會受傷。
他隱藏的威壓也徹底放開,薛大餅凝重地說:“竟然是個化神期的修士。”
林非潼的心房一緊。化神期,有移山填海之能,元嬰期的江映雪完全不是他對手,難怪他們如此肆無忌憚。
衛叔叔,你要快點回來啊。
“既然你不肯交人,我們隻能自己去搜查了!”公孫城主囂張地抬手,“上!”
頓時,以老者為首,身後幾個修士一齊攻了上來,周身皆是殺意。
薛大餅再不肯等下去,同林非潼道:“潼潼,你千萬彆出來!”
隨即高高一躍,身形變大,擋在了江映雪身前。
同時,藥童們也紛紛拔|出了佩劍,做防禦姿態。
他們的修為是遠不如化神期修士,但也不能坐以待斃。
唯一沒拔劍的是江映雪,但她雙手結印,青絲衣袂無風自動。
“轟隆隆”,四周的山壁、地麵傳來有韻律的震動聲,一處又一處陣眼亮起。
林非潼本來還緊張他們不是那老者的對手,見神醫穀竟然有陣法,稍微鬆了口氣。
她曾專修過陣法一道,看出這陣法精妙絕倫,殺傷力和防禦力並存。
果真,就算是化神期的強者,一時也難以破陣。
其他幾個修士修為遠不如他,已經在陣法中迷失了自己。那老者冷著臉,揮開身邊礙事的人,冷冷一笑,用蠻力破起陣來!
“砰!砰!”巨大的爆炸聲,震得林非潼五臟六腑都在顫動,地動山搖,她站不穩,隻好趴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陣法雖精妙,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卻難以維係太久。
江映雪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氣息亦變得不穩。
她得想想辦法,不能讓老者破陣!最起碼要堅持到衛輕塵回來才行!
又一個藥童倒下,陣眼暗了一個。
林非潼再不肯耽誤,抓住頭上的人
參掛飾,重重搖了搖:“變成人!”
人參娃娃自然不肯:“……”
“你不是想走嗎?我可以放你離開,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做!”
掛飾閃了閃螢光,待光芒消褪,粉妝玉砌的人參娃娃出現在地上。
但他顯然很慫,大半身子都埋在土裡,隻敢露出個小腦袋。
“喂,你說話算話?”
林非潼抬手:“我發心魔誓,決不食言。”
“……要我做什麼?”
“把這段法訣大聲念出來:蟄藏氣穴,眾妙歸根……”
周圍都是地動和靈力對轟的聲音,沒人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直到陣法將破時,一道清脆的童聲響起:“蟄藏氣穴,眾妙歸根……”
這童聲被施加了術法,自四麵八方傳來,一時間難以分辨位置。
待聽清他的話,所有人麵色皆是一變。
老者渾濁的瞳孔一震。這法訣竟然能加持陣法!若成功,這陣法能困他到明天!
雖然他和衛輕塵都是化神期,但衛輕塵比他修為更高,待他趕回來,自己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於是老者心一橫,猛地爆發出了強悍的力量,竟然要以精血生命破陣!
江映雪也聽懂了這法訣,來不及思索是哪位高人在出手幫她,結印的動作已經變了。
事後她再道謝,現在須全力抵抗外敵!
陣法內,光芒大盛;陣法外,狂風大作。
除了薛大餅還能勉力立在江映雪身前,幫她抵擋颶風,其他的藥童已經被扇飛,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哢嚓,哢嚓——”似琉璃碎裂的聲音傳來。
林非潼攥著手,緊張地祈禱:“快啊,再快一點……”
江映雪變陣的速度更快,陣法的光芒,一寸寸壓過了老者的攻擊。
可就在陣法即將完成的前一瞬,變故陡生!
江映雪動作一僵,身體重重搖晃了下,吐出一口鮮血來!
“嬸嬸!”林非潼驚呼,要站起來,被人參娃娃拉住了。
“你不要命我還要!趁他們還沒發現,咱們快些走!”
高階修士對轉瞬即逝的機會異常敏銳,老者抓住了這一絲破綻,蠻橫的靈力一圈圈擴大,摧枯拉朽,直衝天地!
“轟!”陣法破了!
他單手成爪,直指江映雪喉嚨。薛大餅奮力去攔,被他一袖子震開在山崖上,撞出了一個駭人的深坑!
林非潼甚至沒看清他的身影,他就已經到了江映雪近前。
她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無能為力的感覺深深地席卷了她。
她這具身體太稚嫩了,丁點修為都沒有。薛大餅和江映雪他們聯手都不是老者的對手,人參娃娃又是個隻會逃跑隱身的靈植,指望他,還不如指望自己。
隻一瞬,林非潼就做出了決定——她猛地跳出來,試圖吸引那老者的注意力。
“住……”話剛開了個頭,就聽比剛剛更強烈的“轟”聲響起!
老者所在的位置,山崩石裂,爆炸衝天,景象看不清晰。
怎麼回事?
待灰塵慢慢散去,她終於看清楚了,那個攔腰緊緊抱著江映雪的人,不是衛輕塵又是誰!
她眼裡光芒大盛。太好了,衛叔叔回來了!
老者對江映雪的致命一擊,不僅被衛輕塵擋住,還一掌就把他給抽出了數丈遠。
老者匍匐在地上,身子佝僂,正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模樣好不狼狽。
衛輕塵看都沒看他,盯著江映雪,眼中滿是關切和自責。
他的靈力遊走在江映雪的經脈中,如同為乾旱的沙地注入了
一泓清泉,滋潤著她受損的靈識。
“映雪。”他啞著嗓子叫她。
強撐了許久的江映雪一見他,眼圈就委屈地紅了。因為痛苦,她說不出話來,隻將腦袋依賴地靠在他胸口。
衛輕塵:“抱歉,是我回來晚了。”
她輕輕蹭蹭他胸膛,像是在說:我沒事。
老者在地上緩了一會兒,踉蹌著站起來,和他同行的其他修士就沒這麼強的實力了,全部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公孫城主一直都沒動手,見狀忌憚地向後退了兩步。
“衛仙尊,這是一場誤會……”他一改剛剛的囂張氣焰,賠著笑臉。
衛輕塵整個人看起來都很平靜,但是林非潼能察覺到他體內洶湧澎湃的怒火,恨不得將這天地燃燒殆儘。
公孫城主還沒說完,他就出了手。
化神期的修士,連兵器都不用出,殺意已然漫天。
公孫城主大駭:“常青!救我!”
被喚作“常青”的老者動了,閃身擋住了衛輕塵的致命一擊,給公孫城主爭取了逃跑的機會。
公孫城主當即捏碎一張傳送符,消失在原地。
而那老者已然是強弩之末,鮮血爭先恐後地自七竅中湧出,模樣蒼老了數歲。
他雙股戰戰,噗通跪在地上,恐懼地看著衛輕塵。
太可怕了,僅兩招,他就喪失了全部的戰力!
衛輕塵沒急著了結他,而是轉頭看向了林非潼的方向。
他剛傳送過來就察覺到江映雪有危險,全部的心神都傾注在了她身上,但是修真者的敏銳,讓他沒有忽略那裡異樣的氣息。
可是目光所至,隻有一片碎石泥沙,沒有絲毫生息。
*
“停停停!”遮天蔽日的密林深處,林非潼拉住她和人參娃娃之間那道紅繩。
紅兜紅褲的白嫩娃娃因此被她拉了個踉蹌,停下了往土裡麵鑽的動作,扭頭看她。
林非潼吐了吐嘴裡的沙土,拍拍衣裙,往地上一坐,氣喘籲籲地說:“你這是把我帶到哪來了?”
她讓人參娃娃化形幫助江映雪,恰巧衛輕塵趕回來,應當是察覺到了他的氣息。
在他看過來前一瞬,人參娃娃慌亂之下,施展術法,將林非潼包裹起來,一起遁了地。
陣法口訣的事不好解釋,林非潼也不想讓衛輕塵發現她,因此沒有反抗人參娃娃。
在土裡麵穿梭的滋味不好受,她身處黑暗,被擠壓著,呼吸不暢,現在身上全臟了,頭發也亂糟糟的,像個小乞丐。
人參娃娃鎮定下來了些許,往四周看了看,隨即茫然地說:“不知道。”
那可是化神期的大能,被他逮到,自己就完蛋了,所以光顧著跑了。
“離神醫穀多遠?”
“怎麼也得幾百裡了。”
林非潼仰頭看看高聳的樹木,再低頭看看自己的小短腿:“……”
幾百裡,憑她自己,根本走不回去。
和她的臟汙狼狽不同,人參娃娃還是那般乾淨可愛的模樣,藏在一棵樹後麵,黑眼睛滴溜溜地到處看。
“沒人追上來。”確定這一點,他變得放鬆多了,大搖大擺走到林非潼麵前。
“你之前說的話,還記得吧?”他沒底地問。
“記得,我說話算話。”林非潼抬起手,兩人之間的紅線顯現。
她另一隻手伸向繩結,作勢欲解。
人參娃娃緊張壞了,生怕她臨時變卦,結果林非潼連頭都沒抬,把紅繩解開了!
獲得了珍貴的自由,他當即就想往土裡麵紮,跑得越遠越好。
觸及到她那臟兮兮的模樣,又頓住了。
“你真的肯放我走?”怎麼說也和她相處了那麼久,知道她一堆鬼點子,人參娃娃不禁起了疑心。
“那還有假?快走快走。”林非潼偏開頭,毫不留戀地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