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西南清算(二)(2 / 2)

姐姐,她來了!

於是,一瘸一拐朝底下去了-

層層枝條掩映間,荊恨月通身起火,身前一個段家修士舉著傘,兩股戰戰。

“還有多遠?”荊恨月道。

段家修士被烤得汗流浹背,卻渾身發冷,他今日在建木宮門口當值,卻不幸被魔尊抓起來當向導,要他找建木神女。

建木神女……他隻知道她們的埋骨處。

撥開厚重的深綠枝葉,一片森然白骨暴露在荊恨月眼前。

“這裡、這裡就是所有的神女了。”段家修士道,“被建木感召後,建木會將她們的屍骨送來此處。”

荊恨月身上忽然燃起熊熊烈焰,火光中他神色晦暗不明,長劍橫在段家修士脖頸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段家修士汪的一聲哭出來:“你你你要不要看看,她穿什麼衣服,我幫你在屍骨堆裡找找。”

荊恨月頓了頓:“白衣,金繡。”

段家修士連滾帶爬,一躍跳進屍骨池中,刨了一會兒,舉起一條白色布料:“是,是這個嗎?”

荊恨月臉色發冷,眼底浮動著火光:“她不會死的。”

段家修士心想這都是什麼事啊!建木神女必死無疑。怎麼可能還活著。

但他有預感,如果那位白衣金繡建木神女真死了,這位魔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會一把火燒了建木,燒了長瓏,燒了西南也不一定。

他絕對活不過今日!

“您說的對!我,我再帶您找找!”

荊恨月蹙眉,壓抑著心中的不安:“還不快點。”

段家修士帶他繼續向上,在不遠處,果真看到一個人。

——郎詔。

但郎詔身邊,卻沒有初霽的身影。

段家修士剛要開口,就見衝天火焰從他背後溢出,一條火蛇卷住郎詔,將他抽來半空中。

“初霽人呢?”荊恨月一字一句逼問。

郎詔重重咳了咳:“不知道。”

火舌猛地攥緊,郎詔大口吐出血。

段家修士嚇得要死,主動勸說:“你就快說吧,你家家主都不要你了,你還堅持什麼呢?”

荊恨月盯著他。

郎詔默默回視,輕聲細語道:“魔尊還不清楚嗎?她與我家家主,共赴一處。若她沒出來,我家家主卻出來了,隻有一種可能。”

“她被我家家主埋伏,死在建、木……裡……”

隻聽劈啪一聲響,半空中郎詔痛得臉色煞白,渾身顫抖。荊恨月輕輕一指,魔氣從他七竅鑽入他身體,在他五臟六腑中亂躥。但郎詔喊不出來一個字。

而荊恨月卻麵色平靜,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段家修士徹底嚇啞了,捂住嘴。

他哪裡見過這等酷刑,從前隻聽說魔尊可怕,但到底如何可怕,卻沒有什麼概念。

嘭一聲,郎詔被摔在地上,渾身鮮血直流。

荊恨月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郎詔眼底卻泛起笑意,直直回視荊恨月的眼睛,雙唇顫抖,慢慢念道:“後悔,沒和我們一起走嗎?”

“你要是,和我們一起來建木,說不定,她還有兩分幾率活下來。”

荊恨月眼底暗流激烈湧動,一縷長發垂落耳側,擋住深紅火光。

他停在原地,紋絲不動。

郎詔指尖顫抖,張開掌心,一隻七星瓢蟲飛起,從他們之間掠過,又落回郎詔掌心,扇動著透明蟲翼,讓風與火穿過它身體。

郎詔歎息:“你的氣息,會背叛你的,真實情感。你其實,在後悔吧?”

劈啪一聲,郎詔舌頭被火繩切斷,他痛得渾身發顫,卻笑聲嘶啞。

後悔嗎?

荊恨月起身,冷冷道:“你還真是喜歡薛凝。你的本名不叫郎詔吧。”

郎詔閉上眼,以唇形無聲道:“你可以殺我了。”

荊恨月卻不動手了:“你不知道嗎?薛凝出去時,被我一劍劃爛了臉,還割斷了頭顱。”

郎詔猛地睜眼!雙眸中爆發出激烈的恨意,聲嘶力竭:“你——”

火光映襯,荊恨月卻神色陰森森,明明是一張舉世無雙的臉,此刻卻煞氣逼人,似一把灼熱的尖刀,讓人見之畏懼。

“你後悔嗎?”荊恨月輕輕道。

郎詔奮力掙紮,卻聽見荊恨月輕嗤:“我不僅殺了薛凝,我還在她丹田裡留了琉璃業火種,隻要她試圖動用靈氣恢複,或者想逼出元嬰奪舍,業火就會慢慢將她燒成一尊琉璃。等你出去,我就讓你親眼看看。”

郎詔目眥欲裂。

段家修士縮在一邊,周遭烈火燃燒得越來越癲狂,他感覺荊恨月可能已經失控了。

他剛想要逃走,一股濃鬱的魔氣突然鎖定了他。

段家修士欲哭無淚,他錯了,他不當段家人了,他要去殷陽做散修!

殷陽城主,你在天有靈,信男願意終身不賺大錢,不貪小便宜,換取今日苟得小命!

或許是身在建木中,溝通天地比較方便,段家修士眼前真的浮現了一道白衣金繡的虛影。

“不要啊——”段家修士哭了。

完了,這一定是將死之人才能看見的幻象,殷陽城主來接他了!

“不要過來啊啊!”段家修士匍匐後退,想到後麵有魔尊荊恨月,又嚇得前進幾步。

隻見殷陽城主的“魂魄”飄得更近了。

段家修士後退,又前進,再後退,兩方夾擊,差點昏過去。

麵前的初霽:“……?”

她就懶得走路,乘坐一截建木樹枝當電梯下來,有那麼恐怖嗎?

她抬起頭,隻見荊恨月渾身僵硬,怔在原地,仿佛她是什麼妖魔鬼怪,看一眼時光就會凝固在原地,再也不會動了。

他身後,傾天琉璃業火漸漸熄下去了。

初霽看看郎詔,看看荊恨月:“你要殺他?”

荊恨月眼中仍然滯留著茫然,咽了咽,忽然垂下眼,狠狠剜了一下郎詔:“算你走運。”

嘭的一聲,郎詔被打暈了。

初霽:“……”

她低下頭,段家修士今日受了太大刺激,早就徹底暈了過去。

荊恨月抽出一隻潔白的方帕,仔細擦去劍上的血,隨即丟在郎詔臉上。

初霽觀察了他一會兒,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剛才她看見荊恨月那般模樣,還以為魔尊姐姐又要失控了。

初霽深吸一口氣:“我有點暈,快來扶我一下。”

說完她就往左邊歪去——

荊恨月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伸手一把接住她。

他抬起手,手上全是溫熱的血,輕輕撩開初霽的袖口,隻見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上麵還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劍意。

初霽懶洋洋靠在他肩窩,後背貼在他手臂上,又吸了一大口魔氣。

爽爽爽。

荊恨月垂著眼,盯著鮮紅的傷口沉默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舉起手,對準傷口釋放琉璃業火。

初霽嚇了一跳,瑟縮道:“你乾什麼?”

荊恨月從背後按住她的手臂:“先不要亂動。”

說完火光掠過,殘留的劍意與琉璃業火爭鬥不休,一息,兩息……十息之後,一抔琉璃塵粉散開,劍意終於消弭。

初霽愣了愣,重新放鬆下來。

荊恨月把她擺正:“好了。”

初霽瞬間遠離魔氣來源,一臉不敢置信,這麼無情,果然是魔尊。

隨即,她身體一歪,又倒到荊恨月身上。

“不要這樣。”荊恨月眉心幾不可查蹙起,卻偏偏不看她,垂下眼又抽出幾長潔白的方巾,給她先包紮。

殘留的劍意雖然已經消失,但傷口不是那麼容易愈合的。

初霽躺屍一般,不怕開水燙,麵無表情:“不要哪樣,我就這樣。姐姐給我包紮傷口。”

說完她又吸了一大口氣。

荊恨月看著她這幅賴皮模樣,心中最後一絲悔意都消失了,不愧是殷陽城主,這麼無情。

初霽瞥了他一眼:“怎麼,還要錢?”

荊恨月沒好氣:“一千靈石。”

初霽嘶了一聲:“太貴了,給我白嫖一下。”

荊恨月猛地一用力,方巾頓時紮緊,初霽吃痛叫出聲:“輕點輕點……”

荊恨月涼涼道:“不亂說話了?”

初霽好氣,這大小姐脾氣,也太小心眼了,不就說白嫖一下嗎?

初霽抿了抿唇,忽然眨眨眼,眼眶泛紅,流露出一副可憐兮兮模樣,聲音越來越小:“姐姐,其實,剛才真的很疼。”

她一麵拖延時間,一麵趁機再吸兩口魔氣。感覺到丹田充盈起來。

荊恨月臉上還繃著,卻被這聲“姐姐”叫得動作遲疑,兩隻手放在初霽手臂的傷口邊,停住不動。

他本該冷漠無情,繼續包紮完,拎初霽往外走。

但她那聲“姐姐”叫得實在太可憐了,荊恨月皺著漂亮的長眉,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泡在酸酸的溫水中。

他的手不覺放輕放緩,慢慢繞過初霽的手臂:“那你忍一下。”

耳畔,卻聽初霽的聲音再度傳來:

“但我原諒你了,姐姐你身上好香啊,美女都那麼香嗎?”

荊恨月:“……”

他猛地勒緊。

初霽差點跳起來:“痛痛痛!荊恨月你這個沒有一點同情心的大魔頭!”

荊恨月眼底閃過笑意:“這回不亂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