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 165 章(2 / 2)

初霽坐下來:“那給你講個睡前故事,我就得走了。”

小孩的唇角慢慢彎起:“好。”

初霽:“從前有個小姑娘,戴著一頂小紅帽,她要穿越森林,去外婆家吃烤乳豬……”

小孩趴在被子裡,似乎聽得心不在焉。

他偷偷地,慢慢地朝初霽伸手。

初霽:“……最後狼妖死了,小紅帽和外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小孩的手頓住:“我不喜歡,這個故事。”

毛薔聽笑了:“我挺喜歡的,善惡終有報,狼妖被維持正義的修士打死了。好人得救了。”

初霽點點頭:“對,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做狼不能太心急。要我看,狼應該和小紅帽搞好關係,這樣就能天天吃外婆做的烤乳豬了,這不比生肉好吃?還能免遭一死。這才是和諧的人狼關係。”

毛薔:“??”

你怎麼還代入狼了?正常人都不會這麼想吧?

小孩的眼神閃爍著,以一種古怪、奇妙的視線掃過初霽。好像從未見過她。

片刻後,他點頭道:“是的,可以把,小紅帽和外婆,圈在屋子裡,讓她們每天,做飯。”

初霽和毛薔:“……”

這思想有點危險啊。這就是北境放羊的嗎?-

當天傍晚,初霽悄悄離開客棧,並留下了三天住店的錢。

她和毛薔一起回到靈舟。她們恢複容貌衣裝,將靈舟開到城門邊。

常家派人隆重迎接了她們。

高階修士不需要睡覺,所以大半夜的,風都黑著,常家人就帶她們來到存放精鐵的倉庫。

“您要的比較急,保險起見,還是點點吧。有什麼問題都來找我。”常家人把倉庫大門鑰匙交給初霽。

這座倉庫就在常家外宗邊上,小小的,但堆滿了精鐵,靠近了鐵鏽味衝鼻。

這批精鐵放在世麵上,少說要一百萬靈石。但常家為了示好,許諾五十萬。

但畢竟不是自己一手包辦的,保險起見,初霽要清點清楚。

兩人坐在倉庫門口,指揮道仆一批批看成色。

破曉後不久,才清點了三分之一。

“這倉庫看著這麼小,實際牆壁嵌著仙法,裡麵可大了。”

太陽越升越高,正午時照得滿城金紅屋頂燥熱火辣。

不遠處傳來爭執聲,越來越近。

毛薔:“這都離,火氣大是吧?三天兩頭吵架。”

初霽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看看。

毛薔放下手裡東西。

片刻後,她臉色緊繃,回來了。

她將初霽拉到一旁,覆在她耳邊說:“我現在知道你在醫館說‘你看著就是’到底什麼意思了。”

毛薔剛才去外麵,看見一群散修又和常家鬨起來了。今日比昨日更劇烈。

起因居然是外宗沒有人指點修煉。

散修們說,常家許諾過,隻要加入外宗,就有常家金丹修士指點眾人修行。

開宗把個月,老師卻成了傳說。

散修日日來問,常家人被問煩了,雙方又開始吵,差點動起手。

初霽聽完毛薔所說,搖頭道:“我們趕快點完,點完就走。”

然而,天不隨人願,點到一半,牆裡吵鬨聲忽起,須臾發展成兵戈相擊。

牆裡接二連三跳出散修,捂著傷口,慌慌張張,如無頭蒼蠅亂撞。

他們一扭頭,看見滿倉庫的精鐵和初霽、毛薔兩人,嚇得放出法術:“你們、你們不要過來啊!”

金針火焰衝著初霽打來,她旋開一扇花窗,嘭嘭嘭擋住所有攻擊。

散修們一窩蜂散開。

三息後,一個熟人蹦了出來。

常承安氣喘籲籲,看見初霽,愣了愣:“你是?”

他沒有認出來她。

初霽和善一笑:“祁鎮鎮長,幸會。”

常承安也勉強撐起一個笑:“在下常承安,久仰久仰。”

初霽負手道:“那邊是怎麼了?”

常承安一提就來氣:“讓您見笑了,這群散修不知好歹,常家本家金丹修士,是他們想見就能見到的嗎?”

此時,大門口的散修突然揚聲回罵:“你們言而無信,你們承諾過有人來指點,常家怎麼可能騙我們,一定是你從中作梗!”

常承安大罵:“人心不足蛇吞象!都給你們三十靈石了,還讓你們白用常家的大院,你們還想怎麼做?”

初霽控製住上揚的唇角,閉嘴看戲。

那群散修眉眼一凜,掏出腰間乾坤袋,大步走來常承安麵前,幾個人陸陸續續將靈石塞進常承安懷裡。

“誰愛要你的靈石啊?還給你!”

“對,我們是用了常家的院子,原先我們以為能在常家修煉,就辭了營生,帶著全家老小、畢生積蓄前來投奔。我們信了常家,但你們做不到,就彆承諾啊,現在走也不讓走,留也很雞肋,這不是耍人玩嗎?”

“三十靈石在都離能買什麼?連半個月的客棧都住不起!”

常承安氣得臉色青黑。

常家的確沒辦過這種事,經驗不足。常家修士們平時又沉迷修煉,管起紅塵俗事也懶懶散散。

主要是報名的散修太多了,常承安屢次向主家反饋,能否限製人數,上麵都敷衍過去。

這些散修也魚龍混雜,諸如一對仇敵被分到一個修煉室中,諸如道侶雙方被分到兩個修煉室中,三天後一方劈腿,此類事屢見不鮮。

初霽站在常承安身後,忽然低語:“既然是上麵的要求,就丟給上麵解決唄。”

常承安一頓,望著初霽。

對啊,他擔什麼責任,和這群人打什麼架。他就應該找金丹真人去解決!

常承安握住初霽的手,猛地搖了搖:“謝謝啊!”

不愧是西南共主,辦法就是多。

他轉身離去。

初霽叫住毛薔:“行了,我們今天點累了,大家也回去吧。”

毛薔本來還說自己不累,看初霽神情篤定,悄悄問道:“我們不清點精鐵,要乾什麼?”

初霽笑了:“畫傳單。”-

當天下午,常家的金丹修士,終於現身了。

散修們盼星星盼月亮,盼來了承諾中的老師,但老師一現身,並沒有指點他們,而是狠狠教訓了一頓。

帶頭質疑的散修們以鬨事之名,被廢去經脈,殺雞儆猴。

其他人被趕出都離,下令終身不得靠近常山都一步。

散修們站在大街上,春夜風一吹,他們渾身熱血全涼了。心臟也像浸了冷水。

說什麼外宗與常家內門一視同仁,他們沒信過。但好歹彆偏心成這樣啊。維護本家人就罷了,還要廢人經脈,這不是絕人後路嗎?

但麵對金丹修士,誰也不敢質疑。

都是哄人報名的。

常家人根本沒想真心辦學校,誰知道他們為何一時興起,突然折騰出一個外宗來。

可憐他們信以為真,還舉家搬遷來都離,就為了修為能更進一步,為了孩子能得到師長指點。

月色清冷,常家金丹修士站在高台上,掃視全場:“誰還要鬨事?”

散修們默不作聲。

一個女修終於忍不住了,渾身顫抖站出來:“我覺得我不適合這裡,請問真人,我可以走嗎?”

常家金丹修士提起劍,指向大門口:“出去就彆再進來。”

女修火速收拾包袱,滾了。

有她打頭,許多人也離開了常家。

他們三五成群,迷茫地遊蕩在街頭,有些帶著孩子伴侶和父母,不知何去何從。

就在此時,角落裡有道神秘的聲音傳出:

“悟德院,了解一下。”

“?”

隻見一個女修站在巷口,渾身被陰影籠罩,隻露出一雙白手套,手中拿著一疊紙單,上麵紅藍黃黑白配色辣眼。

“悟德院,用心嗬護你的未來!學修仙,就來悟德院!這裡是知識的寶庫,修士的搖籃,入學不限年齡,更有製衣學、農學、紡織學、廚藝學等一站式培訓,無需修煉,即可學習!畢業包分配,市場需求大,為您家人解決生計之憂!”

“???”-

客棧裡。

“咩咩——”羊在啃被子。

床上,小男孩揉了揉雙眼,慢吞吞坐起來。

他怔怔望著自己雙手,忽然用北境語問羊:“她走了?”

羊不說話,好似也聽不懂小孩說話。

小男孩抱起羊:“走,我們去找她。”

他牽著羊,慢慢走在大街上,路過常家時,他往裡看了一眼。

“有人好像認出我了。”小孩頓了片刻,低低道,“哦,沒有認出。”

他轉身向另一邊走去。身後,常承安走出院門,喊道:“唉,你等等!”

常承安認得這小孩,昨日那衣著樸素的女修幫他抓小偷時,常承安無意瞥見了車中男孩。

他不會記錯,沒有第二個人抱羊了。都離的羊很少。

但不論他怎麼叫,小孩都沒有回頭。

這天都黑了,怎麼放孩子亂跑呢?

常承安追了上去,一路追到深巷口。

那牽羊小孩停在一個分發傳單的女修麵前,那女修也眼熟,不就是祁鎮鎮長初霽嗎?

初霽口若懸河,正激情澎湃,解釋悟德院有多好,辦學經驗足。

總之,常家沒有的,悟德院都有。

而且這是一個沒有世家的學院,想進悟德院,就放下世家那一套。

散修們蠢蠢欲動,常承安還有什麼不明白?

初霽就是那個衣著樸素的女修!

初霽在趁亂搶人!

“祁鎮鎮長!”常承安出離了憤怒,“你怎麼能做如此落井下石之事!我真是……看錯你了!”

初霽:“??”

常承安居然跑過來了,他不是該待在外宗處理雜事嗎?

怎麼跑到這種偏僻的地方,還碰巧被她撞見了?

常承安:“你孩子半夜在外麵亂跑。”

初霽目光瞄到了牽羊小孩。

倒黴。

這不是她孩子。

一群散修看到常承安來,嘩啦啦全部散開,紛紛躲進四麵八方的小巷子裡。

初霽歎了口氣,傳單啪啪打著手:“不是我落井下石,分明是你們落井下石在先。”

她建學院,常家也跟風建學院。

想搶彆人的,就彆怪血虧。

常承安也拿她沒辦法,含憤放了兩句狠話,扭頭走開。

——找金丹修士主持公道。

他走後,散修們才從街巷客棧中鑽出來,輕手輕腳來到初霽麵前:“那個,你們的悟德院,在哪裡呀?”

麵對顧客,初霽立刻變了張臉,笑道:“在殷陽!”

散修們猶豫了:“殷陽啊,太遠了……”

果然。

初霽捂臉:“祁鎮!祁鎮也有!就在黎鎮旁水城底下。”

散修們想了想:“祁鎮啊,那還可以。交十個靈石也不是難事,我們也不是沒錢,就是想找個修煉的地方。”

“我們散修愛自由,修得就是骨氣,誰愛在常家待,誰待去!”

初霽:“但是我們學院還沒建好,應該不久了。”

“行,我們等你!”散修們哈哈大笑,“來都來了。”

眾人拿著傳單,紛紛離去。最後隻剩牽羊的小男孩站在原地。

初霽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很想狠狠揍一頓。

他怎麼就跟上來了?

現在可好,常承安全都發現了,初霽覺得她拿不到精鐵了。

所以初霽惡狠狠道:“你不聽話。”

小孩望著她,一雙懵懂的眼睛透著迷茫。

麵對這雙湛清的眼,初霽心裡的火慢慢消下去。

但也不能怪一個小孩子,畢竟他什麼都不懂,隻是依戀大人,恐懼被丟下而已。

初霽:“走吧。”

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有辦法。

小孩緩慢抬起眼,看向初霽的目光更加疑惑。

“你不生氣嗎?”

初霽笑了:“這又什麼好氣的,你又不是故意的。”

小孩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後,他忽然道:“很不一樣,和我想的,真的很不一樣。”

初霽帶著小孩重回客棧,叫他待在屋子裡。

初霽和毛薔在外麵解釋今天發生的一切,毛薔陷入沉默

與此同時,小孩站在門內,也陷入沉默。

他全部聽見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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