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了凡間,回到鐘府裡麵,她就有了東南西北四個定位,而這四個相對的位置之內,就是鼬玉必然的藏身之地。
隻是九姬想了想,又覺得隻分東南西北還不能保全,最好再加上下兩點,下層可以在二層霧池裡動作,至於上層,好似要去往五樓了。
五樓,也就是玉鼠洞宮的最頂層。
權琅和安二娘都道,那裡才是真正接待貴客的地方。
她不由地就想到了來之前看到的那五頂蛇轎。
九姬的腳步在鼬玉的後麵,也正是去往五層的懸梯猶豫。
誰料就在這時,身後忽的有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彆動!”
九姬脊背倏然一緊。
她想過多種被撞見的情形,唯獨沒想到有人從身後這麼近的距離叫住了她。
叫住她的是個女聲,聲音不大也不算威重,九姬剛要試著回頭看一眼,卻聽見背後的人又開了口。
“我知道你不是洞宮裡的人,但這樓梯上有結界,你隻要再上一步就會被發現,不要亂動,快點下來!”
九姬微怔,按照她的意思走了下來,回頭看去,才見是個身量不高的姑娘。
那姑娘雙眼的眼角都生者好似落日紅霞的印記,從眼角一直連至半個臉頰。
九姬沒見過這樣的麵相,卻隱約記起師父說過的生在苦寒山尖的一種飛鼠族。
那是為數不多的與狸族和平相處的鼠族,他們毛色泛紅,以煉化寒氣中微薄的靈氣為生,闔族一生都居於山尖,不問世事,若是幻作人形,則雙眼下有紅暈印記。
“你......是霞鼯一族?”
那姑娘聞言吃了一驚,一錯不錯地看向九姬。
“你知道我們霞鼯族?”
九姬隻大概知道他們一族人數很少,少到幾乎不能稱為一族。
她說知道一點,“你們霞鼯不是隻居山尖不問世事嗎?你緣何在此?”
人家沒問九姬緣何幻作管事在須尺逗留,反而她反客為主地問起了人家。
那姑娘被她一問一愣,神色怔忪,連帶著眼下與兩頰上胎記一般的紅色隱隱鮮豔起來。
她嗓音有些低啞。
“我們一族,早就不在山上了,如今隻屬於鼠族的一個部落而已......”
九姬沒完全聽明白,可她卻不再多說了,直看著她。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若是想要聽五樓上的言語,不要變作這羊管事的模樣,他沒資格上樓,但......但我可以。”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忽然從袖中掉下一塊翡翠牌。
“這是進入五樓結界的通界玉牌,你撿走吧。”
她說完,再沒多留,一轉身沒入了薄霧之間。
九姬看著她留下的玉牌默默思量了一陣,但待她撿起玉牌之事,儼然已幻做了方才那霞鼯姑娘的模樣。
她小心
踏步樓梯之上,手中玉牌隻閃了閃,通往五樓的懸梯,一階一階地慢慢亮了起來。
九姬一定,快步上到了五樓之上。
隻見高闊的琉璃頂,自外看金光閃閃,可自內瞧,卻好似真正的琉璃一樣,能看到外麵的綠葉高燈、藍天飛鳥。
整個第五層沒有另做分割,甚至沒有繁複的景致,隻琉璃頂外的景色流淌進來就已經足夠美不勝收。
僅有屏風將樓梯口與其他地方分開了來。
九姬剛走了兩步,就看到了幾個避在屏風後麵的侍從。
這些侍從同玉鼠洞宮裡做事的奴仆不太一樣,眉眼之間透著淩厲,隻不過他們對九姬扮做的霞鼯姑娘無有太多反應,都隻看了一眼就轉了頭去。
這般可再好不過了。
九姬腳步輕巧地轉到了放置茶水的案邊,此案的一側正在四層鼬玉正對著的上麵。
她用袖子遮著,讓須尺在這裡也做下了標記。
事情順利地辦完了,但九姬轉身時,可巧從屏風的縫隙裡,看到了另一邊的貴客。
不是一人,至少有二四位,眼下就躺在琉璃翡翠瓊木綠葉的陰涼之中,有專司伺候的奴仆在旁或扇扇子或按肩背。
九姬看不清躺臥在榻上的人的模樣,隻看到其中一人在繚繞的靈霧中抬了抬手,把服侍的妖仆都遣了下去。
妖仆一走,屏風閃動了一下,竟以結界將幾人的聲音掩在了其中。
九姬不由地想到了上來之前,那霞鼯姑娘問她是不是要聽壁的說法。
她略一思量,悄悄放出來聽力,暗念咒語加持,貼住了結界。
隱隱約約間,終於聽見了幾句話。
擺手讓妖仆下去的男子自榻上坐了起來,他隻下身有所遮蓋,赤著的上身虎背熊腰,這會鬆了鬆肩膀,左右搖晃了腦袋,伸了個懶腰。
他先低頭同旁邊的人說了兩句什麼,九姬沒聽清,倒是他離開小榻,緩緩走進了榻邊的清池之中,說的話九姬聽到了。
“......越來越壓不住了,那通天的靈氣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再不快些動作,就快瞞不住嘍。”
他說著倒不忘同身邊的幾人客氣,“幸而有幾位鼎力助我,雖然法力損耗不小,但在玉鼠洞宮住幾日,約莫能恢複大半。”
他說著,正自池水中撩動些許淋在了身上。
九姬定睛看去,隻見那池水於白霧之中泛著些淡如月華的光亮。
她想起師父說過,若以靈氣凝結成水,則水泛月光,喚作月露。
這月露正是蓬勃的靈氣彙聚的結果,沒於月露之中則靈氣千百倍吸收如體。
她念及此,果見那人向下滑去,沒入了池裡,然後慢慢長長地出了一氣。
其他幾人也都起身走進了月露池中。
他們依著池邊的玉石說話。
“.......我們費些力氣倒沒什麼,隻是上次驅使那些東西,竟沒攻破,反倒被防了一招,可惜。”
又有人應了這話。
“不必可惜,早晚都是咱們的,不差這一招了。”
這人說完,最初下到池中的男人就笑了起來。
“正是。”
九姬聽著皺了皺眉,越發將聽覺意識貼緊屏風結界。
不想,突然有人叫了她。
“你在這磨蹭些什麼?”
九姬心下一驚。
她立刻收回了聽覺,轉頭看去,竟是蜀祿。
不同於方才對待樓下客人的臉色,蜀祿此時滿臉的嫌惡,他兩步走了過來。
“長得這醜樣子,難道還想勾引各位貴客?也不看看你這又紅又黃的臉,入不入得了貴客的眼!”
九姬原本的臉上沒什麼紅印,但方才那霞鼯姑娘,乃至整個霞鼯一族,幻化成人形,都是這般模樣。
九姬抿嘴不言。
可那蜀祿卻更一臉鄙夷的表情。
他看著九姬這張霞鼯姑娘的臉。
“莫要讓我發現,你這醜東西在此搔首弄姿,滾下去!”
話音落地,九姬手心止不住攥了攥。
你蜀祿又是什麼賊眉鼠眼的惡人長相呢?
她不語。但聽壁是沒辦法再聽了,反正她已經錨定了鼬玉的位置。
九姬暗看了那宮司蜀祿一眼,心下冷笑,轉身下了樓去。
霞鼯姑娘不知在何處,九姬左右看著沒人,將翡翠牌放回了方才撿來的地上,默默道了聲謝。
她繼續下樓,又在二樓鼬玉對應的位置也做了標記,然後再無任何留戀,直接離開了天宮和地殿。
她倒是要看看過幾日鼬玉失竊,那蜀祿還能不能狗眼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