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麓山腳,眠水西,凡間澤州下的端氏縣。
從妖城山之阿到此處算不得近。
但這些年妙麓山下、眠水周圍的凡間界,靈氣頗旺盛,因著從山之阿下來,到處紮根落腳的妖眾越來越多,山之阿便開辟了條新路,從這條新路能直達妙麓山腳下。
可巧,雙姒時常在狸族各個妖鎮裡給妖算命,端氏縣這片方開辟了新路之後,也來過幾回。
這會雙姒帶路,姐妹二不到兩刻鐘就到了凡間。
說是凡間,還真就是凡間。
兩從妖界的新路上出來,竟就到了那端氏縣城的一家客棧後的林子裡。
雙姒告訴九姬,這客棧是妖眾開的,但九姬四下望去,間除了這一家客棧什麼也沒有了。
挑眉。
像東京妖坊,也有從妖界部城連同過去道路,但這妖界道路,都是直通妖坊裡,怎麼會讓妖落腳在凡間?
問,“這新路不連同到間妖鎮嗎?”
雙姒捂著嘴,“我家上連自己治下有幾處妖鎮都還鬨不明白呢。”說這裡還沒建成妖鎮,“是因來這裡落腳的妖變多了,所以辟了新路,但妖鎮還沒建起來。”
一般來說妖眾建妖鎮,首先上報各城批準,然後再由城報九洲城妖廷準許,妖廷會下發一批雪玉瑩石,幫忙建造隱秘於凡間的妖鎮妖坊。
可不知道九洲城那邊是怎麼回事,這端氏縣的妖鎮報上去之後,妖廷卻道雪玉瑩石出現短缺,一無法下發,讓他們自己先建著。
雪玉瑩石之於妖坊妖鎮的效用,除了照明、記錄進出妖靈之,還能協助妖眾聚攏妖力,以完成凡間界聯通妖界的重要作用。
“那妖鎮還沒建成,間的妖難道都同凡交混居住?”
雙姒點頭,聲音壓低了。
“正是,這端氏縣裡賣豆腐的、榨油的、開炒貨鋪子的......好多都是咱們山之阿的妖眾,隻不過借居凡間,不便聲張,萬一嚇著凡,說不定要被凡攆了。”
山之阿靈氣早已不如過往,是九大城裡靈氣最稀薄的,這幾十年陸陸續續搬了許多妖,剩下的妖也都四散在治下各各自度日。
換句話說,妖總要靠靈氣維持體內妖丹,哪裡有靈氣他們便往哪裡去,總是無可厚非的。
山之阿的靈氣已經無法讓擠在城中的所有妖都安穩度日,偏是這凡的城池裡靈氣富足起來,妖們也就悄悄住進來了。
“等妖鎮建成,妖們就不擔心被凡攆了。”
雙姒說著,指著那客棧後,們方才出了道路落腳的樹林,那便就是端氏縣妖鎮在建的方。
妖鎮建設沒有雪玉瑩石幫襯,必須要用強大的陣法收攏眾妖的妖力,以完成建設。
九姬暗暗以感知探了探,確實探到那處聚攏在一起的濃稠妖力。
雙姒說妖們都怕鬨出動靜,被凡察覺,而且本道士也怕聚攏的妖力過盛,波及凡。
“所以都是到
了夜間才做事,這會那處應該沒什麼,咱們不如直接進城好了,在城裡尋打聽打聽那詭怪之事。”
九姬點頭道好。
但如今是妖的身份,以這個身份打聽事情可不方便,好在狸族的幻珠一直在手上,做了妖,這東西更是歸所有。
九姬將幻珠置於舌下,妖力稍稍催動,就變成了一個俊美的少年郎,同雙姒一道,進了這端氏縣城裡。
*
端氏縣城。
縣令是個上了年歲、頭發都稀疏了的小老頭,他是個舉出身,乾了半輩子才坐上了一方縣城的父母官,以終於能自己事了,本想著好好乾上兩任,也在這端氏縣的方誌上留了賢名,不想剛馬上任半年,就遇上了個辦不了的大事。
偏這事,道錄院的來看了,說同妖有關,隻樁妖詭之案。
他差點沒撅過去。
但與妖有關,他可就辦不了了,隻能連番向上奏報,請求東京派能前來。
奏報許久,上都不理會,老縣令隻覺無望,頭頂不多的頭發越發稀疏了。
他這會正愁得連茶都喝不下去,衙役突然來報。
“縣尊,朝廷來命官了!”
“啊?!”縣令莊忠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來了什麼官?能不能來個辦事妥帖的員郎?”
他問了一句,不想衙役回道。
“我的縣尊,來的可不止是員郎,是大理寺少卿呀!”
莊縣令一聽,直接坐了回去。
“少來糊弄我,這怎麼可能?”
他根本不信。
但兩刻鐘後。
莊縣令看著眼前通身緋紅官袍的青年,把自己最好的茶葉都拿出來了。
“鐘少卿不辭勞苦趕來,這可真是端氏百姓的福氣,也是莊某的福氣呀!”
他說著,甚至立刻讓去準備席,眼前這位少卿接風洗塵。
“不敢當。”男音線溫而穩中略略偏低,他抬手攔了莊縣令。
“莊大不必麻煩了,鐘某對端氏發生的事情眼下還一知半解,不若大同我等仔細說說吧。”
莊縣令一愣,還以這位少卿在客氣,不想少卿帶來的大理寺廖寺丞已經開始鋪紙記錄,果真是直奔案子而來的意思。
莊縣令萬不敢再怠慢,連忙說了來。
這端氏縣不大,住的百姓不算多,攏共不到兩萬,縣令治理得輕鬆,左不過偷雞摸狗、買田賣、婚喪嫁娶的事。
但上個月以來,卻連番出現了好幾起殺案。
這殺案各有各的緣由,凶手是誰也都一清二楚,不必費多力就能找到,往往是平日有積怨,然後因幾句口角之爭爆發開來,接著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但幾樁看似明明白白的殺案,卻有一個詭異的共同之處。
莊縣令說著,手下顫著,朝著縣城東半山上指去。
從縣衙往東半山看去,一眼便可看見山坡上獨具一格的氣派的高門大院。
莊縣令壓低了聲音。
“那是本一大戶薛氏的宅院,那薛家的大老爺曾做過軍司馬,後因受傷腿腳不便,又觸怒過上司,才辭官還鄉。”
他說薛家攏共三房,連子帶仆從口不少。
隻不過莊縣令剛馬上任不久,而當家的薛大老爺有常年閉門不出,便沒什麼交集。
而薛家是本大族,平日裡也沒少幫襯本百姓,雖不是全然樂善好施之家,但也還算體,在百姓間無功無過。
“可怪就怪在,這一月以來的所有殺案,全都發生在薛家宅院內,而薛家上下近百口,卻恍若毫不在意一般,死了就死了,沒哭也沒鬨,好像殺的事沒發生過一樣,照舊過日子。”
他說這就已經很詭異了,偏偏近日以來,已經不止薛家這般,那山腰上鄰近薛氏大宅的幾戶家,也都開始變得和薛家一樣不對勁了。
白日裡他們逢也都還如常說話,說出來的話雖然有股子一板一眼的怪異味道,但也挑不出多錯處。
可一雙眼睛看著的候直勾勾的,然後會突然在某一刻眯起來,接著像是惡鬼看到血肉一樣,極其誇張咧嘴一。
隻轉瞬之間,又恢複正常。
一到晚間,莊縣令的心就撲通亂跳,不敢睡覺。
他聲音壓得極低道。
“這日以來,幾乎是夜夜都有凶案!”
大理寺丞廖春記到這,筆下都抖了一抖。
衙役都瑟縮著不敢動。
鐘鶴青倒沒有多懼怕之色,隻垂眸沉吟了一陣。
孫元景則立刻叫了一位當道士上前。
姓章名徽,二十出頭的樣子,身上掛著佩劍,是城清泉觀的持,也是他發現事與妖相關,來尋了莊縣令,上報給朝廷的。
他同眾見禮,便道。
“我先前觀這殺案有異,就尋了幾個道友幫忙相看,我等連著三日做法觀看那薛家上空氣相,隻見每到子,便隱隱有血紅之光閃爍其上,很像某種術法。眾道友都看見了,這顯然不是凡能作得了的術,是妖術,隻是我等學識淺薄,不知這是個什麼妖術。”
他向孫元景孫道長看去,畢竟這位小孫道長是東京道錄院院正的親弟子。
孫元景來之前也隻了解事皮毛,眼下聽了莊縣令和章徽的說法,猶豫了一下。
“這必然不是尋常的殺案,看這樣子,薛家似有什麼會使精神錯亂,到了晚間更是喪失理智,暴躁不堪,動輒殺。而且有向波及的趨勢,天長日久波及的越來越多,失常殺的也就越來越多。”
他說著,又是一陣猶豫。
“貧道確實聽說過,妖界有一邪術會使變得如,隻不過貧道不能確定。”
他這麼一說,就聽見一旁的鐘少卿開了口。
“孫道長說的,是妖界禁術血漣漪吧?”
“對對!正是術!”孫道長不知這位少卿怎麼知道這東西,驚訝瞧過去。
他見鐘鶴青瘦削的臉頰上,唇角微微下沉。
“血漣漪亦叫做血波之術,是妖界禁術名錄中列於首頁的十大禁術之一。”
他道,“術猶如在群中投入一滴惑亂的血滴,從第一位中了這惑亂血滴的開始,不斷往周遭的身上擴散混亂的漣漪,被漣漪波及的即是中了妖術,一到夜晚就會變得喜怒無常,暴躁無法壓製,做出平日不可能做出的事情,甚至殺。”
他說完,縣令便道。
“呀,少卿所言可不就是那薛家的狀況?!那還有什麼猶豫的,薛家就是中了這妖術吧?!”
他驚詫指認,鐘鶴青卻又道。
“術必得以巨大的妖力支撐方可作,”他說著看向孫元景,“孫道長猶豫,是不是因沒有發現本有可以支撐術的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