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2)

身後的凜冽冷氣消散而去,街邊留存的光暈燈光灑落下來。

鐘鶴青心下微鬆,他沒有提起方才的怪異感覺,隻是看著昏黃光亮下走過來的人。

她站在光亮之中,便把所有詭譎冷意驅散開來。

鐘鶴青看著她,不由地目露和緩。

“阿幺吃飯了嗎?怎麼這會來找我?”

他緩步走上前去。

九姬今日回了一趟山之阿,來找他的原因自然是之前說過的事。

她沒敢看他神色,隻是在他走上前來時,忽自手中幻出了一塊物件,沒等鐘鶴青開口,那午間就到了他手中。

是他送她的祈吉貝牌。

九姬還了東西,莫名地更不敢看他神色了。

“這個我不要,你拿回去吧。而且我沒有跟你討回避厄石牌的意思,你不用把石牌給我,反正......”

她也說不明白到底怎樣,胡亂道。

“反正我走了,天黑街道無人,你快回去吧。”

話音落地,她一閃身沒了影。

鐘鶴青眼看著她自燈光下出現,又瞬間沒了身影,他甚至沒能跟她開口說句話,她就已經走了。

那貝牌握在手中涼絲絲的,而身後又似有了被冷風包裹的感覺。

正好這時,孫元景派了兩位道長來尋他,那冷風沒再繞上他的腳腕,鐘鶴青同兩位道長回了下榻之處。

晚間沒再用飯。

如豆小燈照映下的桌案前,男人自袖中緩緩取出那塊貝牌。

沒有灌入法力的貝牌平平無奇,除了材質本身帶來的流光溢彩之外,毫無實際的功效。

就仿佛肉體凡胎的凡人在妖靈麵前,興許凡人識字知禮、聰慧好學、洞察世事、心存慈悲,可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這就好似這塊刻畫了繁複咒籙的貝牌。

質地再好、符籙再繁複,它終是因無法貫通法力,而如此地蒼白又無用。

鐘鶴青看著這塊貝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這幾日,那位妖君三太子和她在一起的情形。

三太子妖法卓著,能陪同她點腳升空,也能與她一道下潛湖底。

可以在她意氣用事與人打鬥的時候,使出法術將她臨時拉住,哄著勸著她從長計議。

也可以在她生氣一遁了之的時候快速追上前去,而不是無措地四下茫然,乾站在原地......

鐘鶴青將頭埋在掌心之中。

貝牌靜悄悄地躺在漆黑的桌案上,通身的流光溢彩都暗淡了下去。

鐘鶴青默默看著,半晌,將這塊貝牌包裹了起來,收進了黑不見底的書箱裡。

*

眠水腳下的小村莊。

鐘鶴青帶了寺丞廖春前來詢問。

廖寺丞跟隨他在澤州這片地界做事許久,不似剛來的時候,滿心希冀這趟出外做事,能多得一些朝廷的貼補銀錢,來補貼家用。

外出日子久了,

天越發寒冷,年關迫近,廖寺丞也不免有些想家了。

路上問鐘鶴青,“少卿覺得,咱們還能趕在年前,回到東京城嗎?”

這話把鐘鶴青問得微怔,他已經好久沒想起東京城裡的事情了。

他是無根的浮萍,早已習慣四海漂泊。但廖寺丞卻不一樣,妻子操持家務,膝下兒L女成群,總還是盼著回到妻兒L身邊過年的。

他道,“眼下確實迫近年關了,但這幾日啟程,還來得及年前回京。”

他跟廖寺丞道,“等過兩日天好一些,寺丞就先啟程回京吧,正好也替我同衙門把近來的事體詳情報上去。”

廖春聞言連道自己非是急著回程的意思。

“屬下回不回去過年倒也無妨,隻是想著少卿也出來許久了,隨口問一句您做如何打算。”

鐘鶴青還真沒打算過這件事。

此時被他提到,才仔細想了想。

年關一過,就要自冬望春了。

他到底是朝廷的官,亦是凡間的人,還能在這裡停留多久呢?

男人默了默。

“若是在這眠水之事上,能順利破開幻術,成功抓到禍亂之人,此事就算是告一段落,咱們便可以啟程回東京了。”

廖寺丞聽見他這般說,連聲道好,連上山的步子都快了起來。

兩人連同孫元景派來保護的道士,一同到了眠水下的小村子。

眾人左右問了問,還真問到了一些關於那眠水娘娘賀蘭亭的消息。

這個村子距離眠水大湖最近,闔村的人幾乎都信奉眠水娘娘。

和賀蘭亭自己所言“不管凡人死活”的話不同,這村中凡人對她崇敬有加,他們如此信奉她,自然是因為賀蘭亭曾在村中展現過“神跡”,多少幫襯過此間的凡人,偶爾,也與村人說過幾句話。

當下就有村人告訴鐘鶴青,這位眠水娘娘並非是一直孤身一人在此。

“娘娘也是成過親的。”

鐘鶴青聞言連忙問去,“她和何人成過親?夫婿眼下在何處?”

村人並不知道詳情,隻有一個寡居的女子道。

“娘娘隻是提到過,她曾成過親,但不曾提到過是與何人。不過娘娘對於姻緣、男子甚是不屑,所以信奉娘娘的,多是姑娘女郎。”

鐘鶴青原本聽聞她有夫婿,便不由得猜測,她會否是為了複活夫婿設下陣法,但她這般態度,好似沒必要複活夫婿。

他順著賀蘭亭夫婿的事又問了幾個人,有人說是凡人,凡人活不過妖,早就死了;也有人說是仙君,仙君下凡渡劫,渡完劫就回了天上,棄眠水娘娘於不顧,因而遭娘娘怨恨。

眾人這些話傳來傳去,在每個人口中都演繹過一番,早已辨不出真實狀況。

隻是鐘鶴青又問到另一個村子的時候,忽然有一女子告訴她。

“眠水娘娘的夫婿,眼下就在眠水裡麵,娘娘日日夜夜、年年歲歲,都在想辦法複活他。”

這話一出,廖春手下記錄的筆都頓出了大片的墨跡。

鐘鶴青也是一怔。

“娘娘與她的夫婿,關係不是不好嗎?()”

這女子卻道不知,她說自己偶然得知此事,是因為自己曾經想要尋死。

彼時我心灰意冷,想要跳湖一死了之,但是母親年老,我跳下湖又反了悔,是娘娘把我救了上來......∨()∨[()”

女子回憶起來,彼時看到眠水娘娘就站在水麵之上,目露疲憊。

“我要複活一人,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未能成,你緣何活在人世,尚未思量清楚,就想要死去。你這般,與我那死去的夫君有何異,怕不是在報複你那年邁的老母?”

她說完,便自水麵上消失無影了。

女子聞言跪在岸邊哭泣,直到她母親邁著蹣跚的步子急急尋來,看到她仍在湖邊,後怕地跌倒在地,“我的孩子還在,我的孩子沒想不開......”

女子跌跌撞撞地起身跑開了湖麵,跑上前去抱住了母親。

從此之後再沒冒出過自殺的念頭。

“自然,”她道,“我也沒再見過娘娘了。”

......

鐘鶴青揣著從眠水下幾個村子詢問來的事,和廖春等人回了高坪縣城。

賀蘭亭複活的不是她未曾謀麵的父母,而是她看似頗為嫌厭的夫君。

此事頗有些匪夷所思,廖寺丞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