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兩章合一】(1 / 2)

風中冷氣森森,向著眾人湧了過來。

九姬提劍而上。

之前兩次,她都沒能正麵同這妖鬼遭遇,又因著事急,暫時撂開手去。

今次既然就這般遇上了,沒有再躲的道理。

李老道長和孫元景也來給她幫襯。

李老道長還在旁補充道,“這妖鬼先來都是一陣黃風漫天,但他本體魂魄似在風尾之處。眼下風剛至,我們若能火速架起陣法,控住他的魂魄就好了!”

這是李老道長思量了很久的辦法,可惜他老人家沒有這樣的功力。

他這話說完,就聽見九姬應了他一聲。

“您這辦法很好,我來施為。”

說話之間,她便與孫元景商議了一種燃魂大法,這中法術不止能控住魂魄,更能直接將那魂魄捉去燒儘,滅了此妖鬼。

李老道長又驚又喜,沒想到九姬他們有這等本事。

但這燃魂大法頗需要些時間,孫元景負責建陣,九姬則道,“我來拖延住那妖鬼!”

說話間,風聲更大,陰氣好似冰河之水,往人骨縫裡滲去。

被蜀祿上了魂鎖之後,連罐子裡那最後的棲息之地都無法安眠了。

貓鬼被魂鎖勒得整條魂魄震顫不已,他不得不從罐中出來,飛馳著再去尋找陰命的賣油婆婆的蹤跡。

這裡的人都快走光了、死光了,但山間還有那頭發花白的老道士,守著道義駐留此地。

可惜老道士功力淺薄,降不了他,可卻能把賣油婆婆變著法來回藏匿。

他一邊被魂鎖纏得痛苦不堪,隻想取了那賣油婆的陰命交差,另一邊,他已經害了一十四條性命,在生吞了其中一條後,眼看著令虎族的禁術不能成行了,卻還要再為他們取下一命。

他憎恨無比,卻無法控製。

他低吼著嗅著賣油婆的氣息呼嘯而來,就在這時,忽然嗅到了陣法的氣味,似乎還是那種會燃掉魂魄的陣法。

他不由地遲疑了身形,若是能就此讓他解脫也好,可他好像還有事沒做完,而且燃掉魂魄,魂魄就再也無法在輪回中轉生了。

貓鬼思緒一掠,就反身要逃離。

可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提劍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個年輕的妖姬,劍光閃動間,劍氣朝著他魂魄削了過來。

這劍氣非同尋常,可她到底難以看清他的所在,他避閃了幾下,全然避開了來。

那妖姬似乎也發現了問題,手中一幻,長劍變成了長鞭,這鞭在她手中可伸可縮,可單可雙,亦能時隱時現,變幻無窮。

他先是避閃了幾下,但這位妖姬極其擅鞭,他漸漸開始力不從心起來。

而那燃魂陣法的氣息,也越來越重了。

那妖姬直接開了口。

“我不管你是什麼鬼,但在此謀害性命,禍害人間,我斷不能容你!你若識相,束手就擒,倒也免得彼此麻煩!”

她氣勢不弱,口氣不小。

但貓鬼聽到她的聲音,忽的一怔——

他聽過這個聲音,他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聲音!

她是誰?這妖姬是誰?

但沒等他問出口,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燃魂之陣成了!”

九姬一聽孫元景喊出聲,便再不同這妖鬼廢話,她手中長鞭幻動著朝著黃風中心又是一鞭。

但這一鞭下去,不知怎麼,那妖鬼竟然沒躲,鞭上的妖氣重重抽到了他的魂魄。

那妖鬼低啞著發出悶痛之聲,身形不穩,朝著燃魂的陣法滾落而去。

孫元景見狀,操動陣法平地而起,仿如一張巨網,向著妖鬼的魂魄罩了過去。

陣法已成,魂魄一旦落入其中,便再沒有動彈的餘地,隻會在陰火中燃燒殆儘。

而那妖鬼出其不意地受了九姬一鞭,已經無法控製身形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孫元景忽覺身邊有一陣急風襲了過來。

雙姒一掌隔空拍在了他的後背上,孫元景毫無防備地被她這一拍,手下抖動開來,下一息就要攏住那妖鬼的陣法,一時間錯開了去。

“住手,住手!”

孫元景愣了一愣,見姑娘從山下慌亂跑來,衣衫都被樹枝劃破開來。

他想問一句怎麼回事,卻見姑娘甚至都沒多看他一眼,隻是匆促道了一句,“對不住,孫道長......”

她又喊了九姬,“小九,他是金吾,是金吾啊!”

九姬也驚住了。

這妖鬼竟然是......雙姒一直在找尋的金吾?!

眾人都向妖鬼看了過去,但妖鬼剛剛脫離了燃魂之陣的捕捉,那陣中陰火燎到了他魂魄的邊角。

他灼痛萬分,意識模糊起來,已經聽不見旁的聲音了。

眼下,他隻見陣法失誤,令他堪堪躲開,他再來不及分辨許多,倏地轉身,黃風裹身地就往山林深處逃去。

“呀,這可怎麼辦?!”李老道長無措。

鐘鶴青本避在較遠的地方,免得擾了九姬他們施法,眼下見狀快步走了過來。

“若那真是金吾,便讓雙姒親自去追吧。”

李老道長不清楚金吾是誰,但眼見同幾人有關係的樣子,隻好點頭。

孫元景自然沒有異議,隻默然歎氣。

九姬擰了眉,深深看了姐姐一眼,“那我陪你過去。”

金吾離開不久,走的倉促,沒有抹除痕跡,地上都是被他吹亂的枝杈和撞斷的小樹。

被陰火燎到的那一下,一定痛極了。

雙姒不斷地抹掉眼角飄落的淚水,追著尋進了山裡。

他們走了一段路,便到了一個無人的村落裡。

村落破敗不堪,沒有一個人影,隻有冷風淒淒。

但金吾離開的痕跡就是延續至此。

九姬陪著雙姒進了村中。

他們循著村中主路而入,但這裡沒有過多的草木,反而看不出金吾的魂魄去向了何處。

然而就此時,九姬手邊的無人院落裡,忽的有黃風直直向九姬衝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雙姒一把拉住九姬,朝著那黃風喊了過去。

“阿吾,阿吾不要!”

黃風裡的魂魄定了一定,擦過九姬掠了過去。

九姬倒是不怕他傷她,隻是見那妖鬼動作遲疑,卻始終沒有回應雙姒一句。

雙姒也看出來他的遲疑,連著上前兩步。

“阿吾?阿吾,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他不記得了,魂魄警惕地與她們拉開距離,然後忽的一轉,往村後避去。

雙姒訝然,正要再追上前,忽然有個小男孩從村後的路儘頭跑了出來。

“你、你認識哥哥?”

雙姒微怔,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她點了點頭。

“那你們是什麼人?也是狸奴變成的妖嗎?”

小男孩和金吾同在村中,還叫他哥哥,關係隻怕不淺。

雙姒連忙上前。

她急急幻出了自己半貓半人的模樣,白色的貓耳,雪絨絨的貓尾,她甚至拉過自己的尾巴給男孩看。

“哥哥一直在找貓妖嗎?你看,我是,我就是!”

她說著,鼻頭酸澀難忍。

“隻是他,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男孩看到了她手上白色的貓尾巴。

他知道罐子裡的妖鬼哥哥是貓妖變來的,但真的見到貓樣的人,還是頭一次。

但他管不了這許多了,他不禁喃喃。

“是白色狸貓.....你是白貓!哥哥每日裡最痛的時候,隻要聽見貓山的故事,聽見山上的金貓、白貓,他就能安靜睡過去了......”

雙姒的眼淚啪嗒落了下來。

九姬忍不住上前,卻見姐姐開了口,“我知道了,我知道要怎麼讓他記起來了,他能記起來的,他一定還記起山之阿,記起我,記起他自己是金吾啊......”

她這樣說,九姬忙替她問了小男孩一句。

“你知道哥哥現在去哪了嗎?”

“我知道,他在莊子後麵的祠堂!”

......

祠堂破敗不堪,門窗都破了洞,露著風,但卻都掩了起來,隻能聽到祠堂裡麵風聲時不時響起。

小男孩見雙姒往門前走去,急急攔住她,“哥哥這般的時候,誰都認不出來,你就算進去了,他也不會好好聽你說話的!”

雙姒聞言,眉頭緊鎖地想裡麵看去,“我知道了,我不進去,在外麵跟他說話,他能聽到一些吧?”

男孩點了頭。

雙姒看向門內歎了口氣,她側身倚在門邊,緩緩坐在了門前的青石台上。

“阿吾,你還記得嗎?”

她聲音似翠竹林裡的清風之聲,慢慢在門外響起了起來,又婉轉

飄進了門扉緊閉的祠堂裡。

“可能記不清了,但在很遠很遠的山裡,有一座妖城喚作山之阿,它就坐落在雲霧飄渺的太行山裡。

“山之阿裡生活著各種各樣的妖靈,但最多的妖靈是狸妖。狸妖在這裡生息、繁衍,這裡有黑狸貓、青狸妖、虎貓、三花、小狸花,還有金貓、白貓......

“其中一隻金貓叫做金吾,他有一個滿街人都知道的小心思,他喜歡鄰家那隻叫做雙姒的白狸貓姑娘。

“他會每天給她打獵,把滿滿一背簍的山貨,塞進她的院子裡。可是這些東西,雙姒卻不敢要。

雙姒側身依著門,慢慢地說著,不知何時祠堂裡麵的風聲小了許多。

她說姑娘不敢要,“是因為每天給她送東西的人太多了,那些愛慕者如同一波一波的浪湧,他們都愛她幻化成人的甜美皮相,隻是又會在不久之後,就因遇冷而很快離開了。

“那個笨笨的雙姒,以為金吾也和他們沒有兩樣。我想他一定也隻是被她的人形皮相所惑,用不了多久,他也會離開了。

雙姒說著,頭抵在了彎曲的膝蓋裡。

“她並不是對金吾沒有信心,她隻是對她自己,對她在這世上的姻緣,更是對她不定的命數,全然沒有信心。

她說她,“畢竟隻是個妖丹殘缺的短命妖而已。”

隻是她說完,忽的抬起了頭來。

“這些她說不出口的小心思,金吾卻都看在眼裡,全都看得明白!”

雙姒站起了身來,她不住地向祠堂的門內看去。

“他知道她最害怕的,無非就是那顆令她多病的殘缺的妖丹,和因妖丹而起的未定的壽數。”

“所以在她大病之後,他就離開了。他騙她說是去王城尋姻緣去了。”

“但實際上,他不是,他不是!他是替她尋找能修補妖丹的靈藥去了!”

替她去尋那傳聞中飄渺的上古靈藥。

雙姒忍不住,眼淚似斷了線一般啪啪嗒嗒地砸落在衣襟、裙擺和青石板上。

她扣住了門上生鏽的鐵環,額頭抵在漆麵斑駁的門框上。

“金吾......阿吾,這些年你到底在哪?雙姒她一直在等你回家,她找了你好久了!”

“雙姒今天,來接你回家了!”

祠堂裡方才還在痛苦震蕩的風,倏忽間停了下來。

昏暗暗的祠堂幽靜無聲,隻有半邊天光從坍塌的房頂上傾斜近幾縷。

金吾的魂魄停止了疼痛地奔突,緩緩停在了祠堂門後麵。

他怔怔看向門外的方向,看到無法密實的門縫裡,飄進來一片雪白的衣角。

純淨的顏色,好似令他的神智也冷靜了下來,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清醒了。

這情形到,令他一瞬間回想起了所有的過往。

“姒姒,姒姒......”

門外麵的姑娘,是他的姒姒!

祠堂裡麵的

呢喃甫一傳出來,雙姒便忍不住推了門。

“阿吾,是我!”

可是她想把門推開,看到她的金吾,可門後卻有一陣疾風,抵住了門。

“彆進來,你彆進來!我沒有人形了,我現在很醜、很醜,姒姒你不要看見我!”

這話催得雙姒的眼淚,急急掉落如雨。

她卻不敢硬推門去刺激到他。

她耐著性子,像哄一個鬨了脾氣的小孩。

“沒關係的阿吾,人形皮相什麼的,你知道我從來都不在意。甚至覺得不那麼好看才好。”

她又道。

“你彆怕,彆害怕,讓雙姒見你一麵吧,她很想你,很想你,讓她帶你回家!”

最後兩個字出了口,祠堂裡倏然靜默了下來。

金吾的魂魄抵著門轉了身去,悲痛的寥落令魂魄更添濕冷。

再開口,他拒絕。

“姒姒,我回不了山之阿,也回不了家了。因為我肉身隕滅,早就已經死了。”

雙姒在門外身形僵硬。

房中的金吾,卻突然把所有事都回想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我死了,是虎族害死了我,他們要行逆天歹毒之事,是他們滅了我的肉身,煉了我的魂魄!”

他說那年,他離開山之阿沒多久,就打聽到了上古鳳族聚居之地。

他找過去,卻沒找到什麼留存在世間的鳳丹,連一點點殘片都沒有。

他不死心,來來回回出入那仿如秘境的地方好幾次,直到有一次,被他打聽到了緊要的東西。

“......我找到了能修補妖丹殘缺的靈藥,我費了好一番工夫,苦苦等了半年,好不容易采到了那藥,誰想,虎族一位長老突然帶了人來。”

“那長老的女兒也是殘丹之症,他需要此物,可我又何嘗不需要?我不肯給他們,也不要他們開出的價碼,誰想這些虎妖竟在秘境裡對我動了武!

“秘境裡無人看管,我彼時孤立無援,而那靈藥六十年才得一次,我便直接提出那靈藥精魄,生吞入了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