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1 / 2)

眾願之淚瞬息合二為一,九姬捧著那淚珠,轉身就奔到了鐘鶴青的房中。

男人平平躺在床榻上無聲無息。

九姬連忙催動淚珠往他身上而去。

可不管她是使用妖力,還是使用符咒,又或者就是放到他心口,眾願之淚並無變化,而他仍舊無有聲息地躺著。

“怎麼會這樣......”九姬愕然,“難道還需要另外的陣法開啟?”

又或者,鐘鶴青其實也沒有這個機緣?

九姬說不出話來。

彥麟和賀蘭亭都不曾真正用過眾願之淚,也都不知要如何才能用它來重生續命。

天空陰沉得更加厲害了,雨還沒下,空氣中滿是濕漉而黏膩的水汽。

室內也在這水汽裡悶壓著人。

九姬看著無法開啟的眾願之淚,越發透不過氣來。

這時外麵傳來的聲音愈加地雜亂。

九姬往窗外問了一句。

“是下雨了嗎?外麵好多雜亂的聲音。”

觀星回她,“還沒下雨,但咱們府門外來了好多人,都是城內外的百姓,聽說、聽說郎君不好了,來看郎君的。”

九姬聞言走到了庭院裡。

風中的水汽將她從頭到腳的包裹,但也帶來了外麵街道上的聲音。

她放出聽覺,一路從門前聽到了附近兩條街,乃至整個坊裡。

外麵的人都在不住地相互問著。

“鐘少卿到底怎麼樣了?”

*

鐘府門外。

關老管事甫一出現,杜秀才就一步擠出了人群,拉住了他。

“老管事,到底怎麼回事?為何都聽說少卿沒了?去歲我爹被煞妖殺死,那案子遲遲未破,少卿親自帶著寺丞和其他大理寺官跑前跑後,他那時候身體多好啊。怎麼轉眼的工夫就......?!”

老管事聽得一雙眼睛泛紅。

他沒有回答,可眼睛也說出了答案。

他隻能叫著擠在門前的百姓們。

“就要下雨了,這場雨怕是不小,各位彆在此處停留了。若是我家郎君看到大家在此淋了雨,隻怕是要擔憂自責許久的。”

“大家快回去吧,都回去吧......”

隻是關老管事越是這樣說,門前的人沒少,反而越來越多。

他們都在那裡不肯走,卻也都不再問了,隻是陷在長久的沉默中,陷在壓抑的靜默裡。

半空上的雲團還在不斷下壓,濕漉的水汽越發濃重。

每個人都低著頭,垂著眸,好像在用沉默對抗著什麼,始終不肯走。

這時,人群裡忽然有個小孩子抱著她的娘親哭了一聲。

“娘,你彆掉淚,你彆哭......”

這話引得她娘親再也忍不住,掩著嘴低聲抽泣了起來。

這抽泣徹底把整個人群都引動開來。

他們有的是東京城內外的百姓,有的是在花朝之亂裡逃出一條命的人,也有鼠疫中僥幸存活的穎陳州百姓,夾在他們中間的還有許許多多,連鐘鶴青都不知道為何會認識他的人。

“鐘氏一門,為國為民,怎麼就這麼般厄運不斷?”

“少卿才二十歲呀,上天不仁,怎能將他帶走?”

也有人不信,“是不是弄錯了?是不是再尋幾個郎中還能把少卿治好?”

但更多的人,悲戚的眼睛止不住地流下淚來。

“少卿,少卿,應該活著呀!”

壓在半空整整一日的雨,不知在哪一刻滴落了下來。

雨下起來了,在哭聲裡越下越大了,可這裡沒有人離去,還有更多的人冒著雨擠進來。

雨聲越大,哭聲也越大。

嘩嘩啦啦的雨聲與人群裡的哭聲交錯,而天上落下的雨與人們眼中的淚交流。

雨聲與哭聲,雨水與淚水,都流進了九姬的耳中、心裡。

庭院裡,九姬轉頭往鐘鶴青無聲安睡的房中看去。

“鐘鶴青,你聽見了嗎?他們都想讓你睜開眼睛,讓你還活過來!”

她亦淚水如注。

“鐘鶴青,你活過來呀......”

瓢潑的雨唰唰下著,將整座東京城都打濕了去,暗淡的天色下,好似陽光早已遠去,隻剩下連綿不斷的陰雨。

九姬得不到回應,深深閉起了眼睛。

隻是,就在她閉眼的瞬間,忽覺有什麼亮了起來。

九姬愣住,她隻見自己手中那可靈寶淚滴越來越亮,從她掌心飛了出去。

混著千百人眼淚的雨水打在那淚滴上,那淚滴狀的靈寶好似也幻化成了柔潤的水淚一般,瑩潤到幾乎似在流淌。

而它真的慢慢流動了起來。

似是乘著雨,又似是乘著淚,閃著光亮地向鐘鶴青的房中流淌而去。

它的光亮將昏暗的室內照亮,一直這樣流動著直到懸在了鐘鶴青的身前。

九姬愕然跟到門前,看到那滴淚珠倏然變成了千萬滴細細碎碎的小淚滴,這些小淚滴也無不泛著白亮的光輝。

他們也懸在半空,又在下一息,嘩地灑在了鐘鶴青的身上。

一息,兩息,三息。

光亮未曾褪去,但九姬看到床上的男人,微顫著睜開了眼睛!

......

鐘鶴青睜開眼睛,也看到了還沒有暗淡下去的浮在他身上的金光。

他不知那是什麼,隻是試著撐著自己坐了起來。

身上似乎有了許多氣力,而他低下頭去,銀絲從肩頭紛紛滑落。

但他仔細看去,發現披散下的銀發,正在一點一點地回青。

鐘鶴青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是死去了,又或者陷入美夢裡。

但他轉頭,看到了一個突然撲到他身前來的人。

她一步撲過來,他下意識就將

她攬進了懷裡。

“阿幺?!”

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衫手臂,哽咽中喊出了話來。

“鐘鶴青,你醒了,你活了,眾願之淚真的把你複活了!”

“眾願之淚?”他還有些不明。

九姬抹掉眼淚,“是眾願之淚,是所有人的眼淚!”

眾願之淚的開啟機緣,其實,就是眾人心願的眼淚,可是要讓千百人為同一個心願流淚,多難......

細碎淚滴的金光漸漸全部沒入了他的身體裡。

鐘鶴青滿頭的銀發完全變回了漆黑的青絲。

他還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有了氣力的手腳和三千青絲。

“我,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的眼淚?”

九姬攥著他的手。

“就是有,你不信就自己去看!”

九姬拉著他站了起來。

鐘鶴青沒有任何的不適,好像回到了中虎毒以前。

他握著九姬的手,緩緩走出門去。

雙姒就站在門邊,哭著跟他笑,叫了他,“少卿醒了。”

鐘鶴青也跟她點頭,“讓阿姐擔心了。”

孫元景則站在廊下,看著他嗓音沙啞地念了一句,“福生無量天尊。”

鐘鶴青深深回了一禮。

石階旁,三太子彥麟也在,他看向他也看向九姬,什麼都沒說,隻是低啞著笑了一聲。

但鐘鶴青上前躬身行禮道謝。

眾願之淚有一半是來自妖君吧?

三太子為他爭取來這靈寶,又該是頂住了多大的壓力才拿到手中。

彥麟擺手,“其實沒什麼。隻不過這眾願之淚雖然複活了少卿,但半顆是一甲子,一整顆也不過一百二十年而已。”

他看了九姬一眼,“與妖的壽命相比,還是差了些。”

鐘鶴青卻不這樣認為,“一百二十年,已是凡人壽命的極限,鐘某一屆尋常凡人,能得此已是天賜。”

立在庭院的石榴樹底的賀蘭亭,水光浮動在她眼眸中,她目露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