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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曦[快穿] 柳亦瑜 10880 字 3個月前

邊疆, 上古。

上穀、漁陽, 遼西,河南地是漢室跟匈奴直接接壤的地界, 百年來從未間斷過地受到匈奴的侵襲。

匈奴人逐水草為生,四處遊牧, 春夏放羊養馬,秋冬操練兵士, 掠奪漢室,已經成為了他們這麼多年的習慣。

匈奴居住的地方乾旱少水, 多為草原荒漠,根本不適合種植糧食,連耐旱的紅薯跟玉米也難以存活,匈奴人也不耐煩種植。

這個全民皆兵,連女子都能上馬打仗的民族,隨便彎弓射箭, 就能換來更多的糧食,隨便去漢室哪個地方劫掠一番, 就能奪得金銀珠寶,傻了才花費一年的功夫去種地。

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這就導致匈奴人出擊漢室的時間必定會提前。匈奴種不了中原改良過後的棉花, 也拿不到種子, 皮毛也不夠他們過冬。隻有掠奪漢室,才能讓他們渡過這個冬季。

劫掠習慣的強盜,從來不會想到要用自己的東西去平等交換彆人的東西, 何況他們並不把漢室的子民當成人來看。

光禿禿隻有白雪跟山石,千裡之內隻有白色的野地裡,穿著厚實棉衣盔甲的衛青帶著張次公跟分散開來的兵士躲在山洞裡。

儘管點起了篝火,每個人都穿著棉花做的棉衣,戴著方便活動的手套,還有熱乎乎的熱湯,還是要不停走動著,或者打拳保暖。

天氣真的是太冷了。

方才一個兄弟出去撒-尿,看著地上的尿結冰。

出去方便一下,都擔心自己屁股蛋兒成了冰。

北風呼嘯,像是要把人吹走一樣肆虐。外麵縮在一個石頭勉強搭起來的屋子裡放哨的幾個兄弟,說話都打著哆嗦,這還是他們一刻鐘給他們換一個熱水袋,還輪班換崗的結果。

有一個兄弟沒有戴頭盔出去了一天,回來耳朵差點就覺得要凍掉了。

衛青帶著他們來到這座山上埋伏,已經三天了。

這裡是從匈奴地界通往上古的幾條路之一,也是條件最惡劣,最難補給的,最靠近匈奴的一個地方。

水可以融化雪水來燒開,乾糧隻能把硬的跟石頭一樣的饃饃烤熟,再烤幾個紅薯玉米。

衛青至今還記得,當時各路將領聚在一起商量各自布防的地界時,程不識老將軍並未開口,驍騎將軍李廣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衛將軍少年英才,乃是陛下親自栽培出來的車騎將軍,建章尉,哪裡是吾等老胳膊老腿能比的?此地乃是最為靠近匈奴人之地,正是適合衛將軍來建功立業啊。”

輕車將軍公孫賀,騎將軍公孫敖父子儘管跟衛青是姻親,卻因為衛子夫的失寵而並不與衛青多親近,連衛青的大姊在公孫家的日子都不太好過,更彆說替衛青出頭。

“可不是。衛將軍出身顯赫,比起吾等粗人,肯定更明白什麼叫做’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此處年年失守,最是要緊,自然要讓衛將軍去守,方才妥當。”李廣手下的一位侯爺接話,頗有道理地道。

這話看似在誇獎衛青,實則是把衛青貶低得一無是處,踩到了泥地裡。

衛青的母親是平陽侯的一個侍妾,跟平陽侯的一個小吏鄭季通-奸,生下了長女衛孺,次女少兒,次女即子夫跟衛青。

一個妾室跟小吏通奸所生的孩子,出身能高貴顯赫到哪裡去,更彆說衛青親生父親鄭季跟正室夫人看待衛青甚至比不上牛馬,當成畜生一樣使喚。

若不是衛子夫傍上了天子,衛青現下就是一個低賤的馬奴,給他們牽馬都不夠格,哪裡輪得上他坐在這裡登堂入室?

另一位老將軍也說:“這天氣太冷了,我們這堆老東西都走不動道兒了,更彆說騎馬打仗。衛將軍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帶著張將軍這麼孔武有力的漢子,自是比我們能乾不知有多少。”

戰場上都是以戰功升遷,除非是天縱奇才,否則哪裡是衛青這個歲數的少年郎做車騎將軍。像他們在這個歲數,還是一個小兵,給老兵打雜乾活了。

何況他們皆是李廣將軍的屬下,李廣將軍待人何曾肝膽相照,立下了赫赫功勳,卻不曾封侯拜相,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跑過來就混了一個將軍。

此番這個小崽子但凡有點小功勞,是不是就要封一個萬戶侯,仗著漢宮裡的姐姐,從此飛黃騰達,成為皇親國戚呢?

“胡謅些什麼?打了一輩子仗,難道還怕冷?給衛將軍派的這個地方是匈奴來此的第一站,必然是能給匈奴人一個迎頭痛擊,絕對是首功。陛下如此栽培衛將軍,吾等要體諒陛下 之意啊。”李廣訓斥了屬下一番,語氣嚴厲,臉上表情卻沒有什麼怒意。

李廣在漢室伺候過幾代天子,可不是沒有根基的新貴,對於朝中後宮形勢也算了解一二。

衛青靠著阿姊衛子夫被陛下看重,有沒有真本事不知道,但是衛子夫失寵卻是板上釘釘的真事,被軟禁在自己宮中也是事實。

若非如此,如今被封為漢室皇後的是文錦翁主卓文君,而不是給陛下生下了長女跟次女的衛夫人。衛青可是衛夫人的親弟弟,從小到大相依為命。據說衛子夫在公主府做舞姬的時候,還事事看顧衛青。

文錦翁主富甲天下,是漢室當世無二的大財神,可以說手握漢室的錢袋子,說話比三公九卿還有用。這樣一位皇後,若是還對漢宮的妃子看得順眼,李廣把他肩膀上的腦袋給她當凳子踢,得有多蠢才會做出這麼愚不可及的事情。

推己及人,皇後殿下會如何對待這位衛夫人的親弟弟,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了。即便是陛下把衛青任命為車騎將軍,衛青也要有那個命去坐穩這個位子。

李廣給衛青挑的這個地方,的確是從匈奴到上古的必經之道,可是荒無人煙,前後幾十裡都沒有人家。又是隆冬季節,匈奴必然會侵邊的時候,能跑的人家都跑了。

這個地方,說是戰略要地,可其實是邊軍都會放棄駐守的地方。他們反而會選擇去駐守有堅固城牆的城池,或者是以長城為堡壘。

張次公在旁邊聽得義憤填膺,邁開步子就上前說話,被臉色平常的衛青一把攔住,“衛青初來乍到,對上古諸事一概不知。李將軍諸位既已有了決斷,衛青敢不從命。”

他的資曆跟人脈相比有飛將軍之名的李廣,程不識將軍,無異於以卵擊石。公孫賀父子也在一旁像是沒聽見似的,他再怎麼提出反對意見,也討不到好。

程不識將軍除了在說自己要出擊的路線時吭了聲,之後便一言不發。

衛青從篝火前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拿起幾個熱乎乎的水囊,“次公,跟我走。”

塞外的天氣實在是冰冷刺骨,他從來不是隻顧自己舒服,不管手下人死活的人,也是要時常出去巡崗的。

一隊人跟著衛青出了山洞,將山洞出口的火光堵嚴實了,走在外麵就覺得自己的腿有千斤重,踩在及膝深的雪裡,腿都要沒了知覺。

更彆說他們走的地方都要注意掃尾,免得露出太大的痕跡。

張次公回想了一下翁主在冬日裡釀的白酒,他在翁主府裡小院子熱乎乎的炕,進了屋子就覺得熱的地暖,軟得不得了的被褥,還有潑辣卻一門心思想著他的婆娘,剛會叫阿翁的小女兒,再看看如今的冰天雪地,幾天沒吃過一頓好飯的日子,淚水就要往肚子裡咽。

他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他要立下戰功,建功立業,才好回去見殿下,才好見婆娘跟孩子,才能不被辛元那個崽子嘲笑。

老子一條好漢,哪裡能被辛元那個小白臉壓在頭上。

等老子封侯拜相了,回去一巴掌甩在那個小白臉頭上,讓他端茶送水捏肩捶背!

他隨即想起如今連他的頂頭上司衛青都被一眾老將擠兌得抬不起頭,頓時心裡就更憋屈了,啐了一口,終於把這幾天的鬱氣發了出來,“將軍,俺就不明白了,為啥李廣將軍說啥,你一句不吭,就來了這個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兒了!這個地兒,哪裡受得住匈奴人啊!”

這裡既沒有碉堡又沒有城池,四處是這麼厚的雪,方圓連個鬼影兒也沒有,怎麼跟那幫騎在馬上的匈奴人打?

此次陛下派出六路出擊,並無說由誰作為主帥,李廣就當仁不讓地做了發話人,實在讓張次公十分不舒服。

雖然他明白軍隊裡最是論資排輩的地方,可是他憧憬已久的飛將軍竟然真的是一個這樣的凡人,他心裡落差之大,實在難以描述。

怪不得,當初他要從軍之時,殿下把他安排給了衛青,而不是派到了李廣麾下。

“這是文錦居士吩咐來的地方。”衛青看都沒看張次公一眼,徑直說道,說話間嘴裡還帶著濃濃的白霧。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足夠衛青了解,漢室的皇後文錦翁主派到自己手下的張次公究竟是一個什麼人。

當初張次公的調令來時,跟隨衛青已久的親兵都覺得這是皇後要監視乃至架空衛青,趁著這次出擊匈奴使絆子或者搶軍功來了。

可等到張次公一來,不出三天,所有人都得出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聰明絕頂的文錦居士如果派這麼一個一條腸子通到底的傻子來謀算衛青,真是太難為這個傻子了。哪怕是找一個普通人,也比把翁主府的侍衛統領派過來好啊,何況這位侍衛統領還是這麼一個人。

就張次公的脾性,剛來幾天就被衛青手下人掏的底兒掉。這麼一個講義氣又實誠的老實人,衛青又是極為厚待下屬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委屈得了他?

一聽是文錦居士吩咐,張次公立刻就夯實得跟個鵪鶉一樣,一聲不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