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該如何處置末將跟張校尉,自有陛下做主”衛青沉聲朝李廣拱手,“如今正是戰時,末將手下的士卒多有傷病,還有後事料理。末將跟張校尉的處置,陛下聖斷。李將軍若有話要說,不妨上書陛下,末將等先告辭了。”
李廣鐵青著臉看著衛青領著一眾人揚長而去,臉色難看得可怕,轉身上馬,領著自己的人便掉頭離開。
他接下來就要從雁門出擊,屆時有了戰功,看這些靠殺老弱婦孺的小兒,拿什麼臉麵來硬氣。
比李廣麵色好看不到哪裡去的衛青在安頓好傷員內務後,將張次公喚到自己的屋子,拎著張次公的衣服領子就欺身上去,劈頭怒吼,“誰讓你們這麼做的!張次公,你這是要造反!”
漢室立朝七十三年,從來沒有取得過千人以上的戰爭,贏過匈奴的戰績,可是更沒有屠戮平民的先例。
即便那是匈奴的平民,也不是上了戰場的士卒。即便這些老弱婦孺真得舉起了刀,傷了漢軍,那又怎麼樣?
衛青心中的怒氣幾乎要衝破天際,“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後果?朝中那些文臣的嘴皮子能把你們說死!你們家翁主開了涇渭學宮,裡麵有些什麼人你不知道嗎?全天下有多少人說仁義,他們光是用嘴,用筆就能把你拍死!”
華夏傳承仁義之道久矣,儒家之所以在春秋戰國能夠成為一時顯學,契合了華夏之傳統,就是人們能夠接受的根源所在。
何謂仁義,仁義禮知,人道具矣,文王行仁義而王天下。
沒有仁義之人,不能稱之為人。
儘管早在春秋時候,就有人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是此時國家民族,姓氏都並未那麼清楚明白,諸侯國的人隨時可以去漢室朝廷為官,而被天子推崇的董仲舒還能去諸侯國為國相。
這就是說,華夏大多數人的仁義,是包括所有人,包括匈奴人的。
中原數不清的儒生文人會說,你們毫無仁義之心,不愧為武夫。今日能夠向匈奴婦孺舉起屠刀,明日是否就要向著漢室子民?
這群滿腦子禮義廉恥的書生,從未上過戰場的平民百姓,在沒有見識到匈奴的全民為兵之前,隻會相信他們自己看見的,隻會秉持他們的仁義之道。
你指望一個自小被灌輸這些仁義的人,去支持理解屠戮婦孺,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們來得乾脆。
他們可以一頭撞死在承明殿,也要將張次公,將張次公的主將衛青斬殺。
古往今來,被文官的一張嘴,被書生的一支筆害死的人,多他們一個不多,少他們一個不少。
最令人擔憂的是,陛下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
陛下究竟是會力排眾議,讚同他們的做法,還是順水推舟,將他們治罪?
想到這裡,衛青紅著眼睛問張次公,“你這麼做,是得了皇後的吩咐?”
張次公討好地笑笑,“將軍,將軍,先把末將放下來。末將都這麼大人了,這樣多不好看啊。”
衛青也知道現在衝著張次公發脾氣,哪怕是殺了他也無濟於事。
事情已經做下,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張次公拖下了水,必然要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局,方能有後話,故而鬆開了張次公的衣領,“把事情說清楚。”
張次公的腦子雖然不太好用,但是有一條猶為出眾的優點就是識時務,當下便舔著臉憨笑,“將軍,末將這也是為了自保啊。總不能蠻子來殺俺們了,俺們還不還手。”
衛青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首,冷冷地看著他,“如果隻有幾個婦孺被殺,此事我還信你一信。可如今,我長了眼睛,你殺了有上千的老弱婦孺,還特意把頭顱割了回來。你還這般說,當我是傻的不成?”
“難怪殿下說,如果將軍問起,便讓我照直說”張次公噎了一下,便毫無芥蒂地繼續道,“殿下在我來之前曾經有言,若是遇上了匈奴平民,雞犬不留。”
雞犬不留?
衛青雙目圓瞪,有一絲寒意從後背直接升到頭頂,在這點著炭盆的屋子裡,竟然比外麵的寒冬還要覺得冷。
漢室的這位新皇後,殺伐決斷到讓人畏懼的地步,又不能說她此舉不對。
指望匈奴跟漢室真正和平,除非匈奴人根本在北地活不下去,被迫遷徙。
衛青從來沒想過可以滅族匈奴,事實上,沒有民族是可以被滅族的。匈奴人是殺不儘的,但是可以用絕戶計。
遇見匈奴士卒便殺,遇見平民便殺,遇見雞犬都殺,再加上……..
衛青醒悟過來,直愣愣地盯著張次公,“你們…….你們還偷了毒,是不是?”
“將軍怎麼知道?”張次公一時沒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衛青。
果然是。
比起匈奴會帶給漢室的災難,文錦翁主絕不會介意絕了匈奴的傳承。她恐怕不僅不會下那種見血封喉的劇毒,恐怕會選擇那種悄無聲息,而又能夠斷了匈奴命脈的絕嗣藥。
若是連子嗣都沒有了,匈奴的命脈就沒了,拿什麼去跟漢室繼續打仗?
衛青看著眼前還在吵吵嚷嚷的張次公,微微盍著眼睛,胸口漫過一絲若有似無的苦澀,又摻雜著一陣陣發自心底的喜悅跟敬佩。
張次公,真是跟了個好主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欠的債,總是要還的,竟然還有一更(⊙o⊙)…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