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皇後昏迷不醒,腹中又可能還有陛下的嫡長子,太後又莫名發作,據說武安侯也是重病。
真是多事之秋啊。
劉徹並沒有答王太後的話,朝著門口一並跪著的黃明奇吩咐著,“立即打發人去說,今日所有覲見改在宣室殿,所有宮人不得入溫室殿。”
劉徹的無視更是讓王太後火冒三丈,田恬進宮求見,言田蚡的重病若沒有文錦居士救治,必然藥石罔顧,必死無疑。
田蚡是王太後的異父弟弟不假,可是王太後跟田蚡最是投緣,王太後一向最是寵愛這個弟弟,田蚡也襄助她甚多,最是合她的心意。如今田蚡朝不保夕,如何能夠不讓她心急如焚?
“你這孽子!你親舅父都命若懸絲了,你還能無動於衷地讓人不要來溫室殿?”眼見所有宮人眨眼間儘數退下,連自己的長樂宮總管王信跟未央宮總管黃明奇也離開,王太後氣得臉都漲紅,怒意翻湧,指著劉徹的手都在發抖,“今日你若是不讓皇後去武安侯府,將你舅父醫好,否則乾脆也把我給殺了,讓我跟著你舅父一道去了!”
這不是什麼漢室丞相之位,不是什麼黃金千兩,而是田蚡的命啊!
“皇後隻是一介婦人,不通醫道,如何能夠行醫治病?”劉徹施施然坐下,麵上一派雲淡風輕,不為所動地說,“再者,皇後尚昏迷不醒,腹中又有朕的嫡長子,朕還張榜天下,要替皇後治病。皇後如今躺在後麵,莫非阿母要讓皇後的魂魄去給舅父瞧病?舅父的命再貴,貴得過漢室皇後的命,還是貴得過朕之嫡長子的命?”
劉徹的嫡長子,定然就是漢室的皇太子。漢室的皇太子之命,豈是田蚡能夠比得上的?
“你休要騙我什麼皇後昏迷不醒的話。這些話偏偏外人也就罷了,你我心知肚明,皇後明明好好地在你這屏風後麵。若是皇後懷著孩子,真得昏迷不醒,你還能在這兒看著你舅父隻是日日驚恐不安,隻怕早就判他五馬分屍了?”王太後反唇相譏,寸步不讓地道。
劉徹譏笑一聲,把玩著手裡的貔貅白玉擺件,“朕是漢室天子,哪怕是阿母重病,也要打理政務。當年阿翁彌留之際,仍要每日處理上疏。阿母認為,漢室天子莫非隻是一個舒舒服服享受的名頭?”
他瞧著自己手上渾然一體,絲毫不見雕琢痕跡的貔貅,“享了什麼福,就要做什麼事。連朕都是如此,舅父就更是如此。舅父到底做了什麼事,阿母知曉,朕亦知曉。舅父如今還能安然在武安侯府養病,正是因為他是阿母的弟弟,是朕的舅父。阿母有閒暇在這裡跟朕說話,不如去武安侯府瞧著舅父。舅父此刻,定然是極需要阿母的。”
“我知道,皇後就是那文錦居士”王太後怒火中燒地將殿門的巨大花瓶一下推了,眼神狠厲,“你舅父雖然害了皇後,可是皇後如今安然無恙,你舅父卻危若累卵,岌岌可亡,難道還不夠嗎?田蚡是你親生的舅父,從小護著我們母子,保你登基。他的命,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出身商戶,私奔夜逃的再嫁之賤婢嗎?”
“阿母慎言!”
劉徹眯著眼睛跟王太後的視線相對,二人幾乎是針鋒相對之勢,語聲比王太後還要冷冽,“縱然阿母知曉皇後就是文錦居士,那又能如何?朕娶皇後,跟她是不是文錦居士毫無乾係。卓文君是朕親自敕封的漢室皇後,是朕嫡長子之生母,尊貴無匹,溫恭嫻圖史之規,敬順協珩璜之度,容不得任何人詆毀。皇後之命,跟朕的命一般貴重,豈是田蚡能夠相比萬一?田蚡妄圖加害皇後,加害朕的妻子,更何況皇後腹中還有朕的嫡長子,殺他一萬次都是輕了!若是阿母再在朕麵前輕賤於皇後,休怪朕不念母子之情。”
沒有人能夠當著他的麵辱罵君兒,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全身而退,即便那是他的親生母親。
“卓文君絲毫無損,劉徹!”王太後一張臉因為極度的氣惱都扭曲了,近乎發狠地大吼,“但是你舅父日夜見到竇嬰的鬼魂,日夜被其恐嚇,如今危在旦夕!竇嬰確是因你舅父而死,卻是被皇後所害。如若你真得不讓皇後去救你舅父,休怪我將此事捅給竇氏一族!”
“阿母儘可去說”劉徹沒有一絲懼怕的意思,甚至一雙丹鳳眼透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臉上的閒適跟王太後的歇斯底裡對比,讓王太後的麵目更為猙獰,“竇氏一族如今還剩下什麼,敢來威脅朕?阿母不妨再細細想想,王氏跟田氏又有些什麼,可以讓朕忌憚的呢?”
田蚡算計身懷有孕的皇後,儼然是觸到了劉徹的逆鱗。君兒跟他們的孩子,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動之則必死。
王太後被劉徹這番徹底撕破臉的話驚得臉色煞白,撐著旁邊的柱子才勉強支撐,激怒跟擔憂之後,神智漸漸回歸,依稀看得出秀美的臉上流下了涔涔冷汗,眼淚驀然從已經有了皺紋的眼角流下,“彘兒,你救不了你二姊。如今,你當真不肯救你舅父了嗎?”
“舅父做賊心虛,誠乃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劉徹一字一頓地道,眼眸微闔,將視線轉向窗外,強迫自己不去看王太後臉上的淚水。
王太後臉上閃過一絲狠意,轉身疾步走了出去,徑直出去溫室殿,將諸多宮人摔在了後麵,來到了人來人往的未央宮主殿承明殿之前,讓王信將拿著的席槁鋪上,嘭地一聲,跪了下去。
承明殿是未央宮正殿,是諸多官員出入之所。在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麵前,王太後身為漢室的皇太後,漢室天子的親生母親,孝景帝親封的皇後,跪在了承明殿前,席槁待罪。
如今整個天下,比王太後還要尊貴之人,需要王太後席槁待罪的隻有漢室天子。可是天子劉徹是王太後的親生兒子,如何受得起親生母親的席槁待罪?
漢室以孝治天下,天子竟然被親生母親席槁待罪,何談孝字?
尋常人家都可以母慈子孝,作為天下表率的皇室,竟然是母子不合到了如此地步?
在場的諸位列侯官員,尤其是王氏田氏的官員幾乎是飛奔了過來,立時便跪到了王太後的身邊,嚎啕大哭道,“太後,太後何至於如此啊!”
“太後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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