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這樣的廚子,地位低賤,哪裡有他說話的份。偏偏這廚子仍是平民出身,並未賣身,蘇碧曦跟他亦是時常討論廚藝。顧及著蘇碧曦,劉徹根本奈何不得他。
自太皇太後病重以來,他身為竇氏嫡親孫子,已經許久不曾留宿宮妃。
其一便是為了孝道。大母重病,隨時可能薨逝,劉徹若是此時弄出了個子嗣出來,豈不是要成為忤逆不孝,天下人的笑柄?
其二便是,如今他已經打算要跟竇氏緩和關係,首先便是要給陳皇後臉麵。在太皇太後重病,陳皇後日日在長信殿服侍湯藥之時,他若是還流連後宮,豈不是把陳皇後的臉放在腳下踩?
然後便是,蘇碧曦所說的,關於衛青,衛氏一門。
劉徹抬舉衛氏一門,雖說有看重衛子夫,看重衛青的意思,但其用意遠遠不隻是抬舉衛氏那麼簡單。但是,如果衛青真得如蘇碧曦所說的,乃是不世之將星,那麼對於衛子夫,對於衛氏,他就必須重新衡量了。
劉徹膝下如今隻有兩個帝姬,皆是衛子夫所出,陳阿嬌,館陶大長公主對此早有怨言。
衛氏如今一身榮辱全係於劉徹一人,沒有半分根基實權。但假如衛青真得立下了極大的功勳,到了無物可賞的地步,再加上宮中有一個屬於衛氏女的皇長子,乃至皇太子,那就不是劉徹所希望看到的了。
自古以來,後族強大,外戚專權,就是為君者之大忌。
屆時,外有手握兵權,軍中極有威信之衛青,內有皇後衛子夫,作為皇太子,難道還會一如既往地尊重自己的君父,沒有半點違逆之心?
本朝自呂後之亂以來,太後專權者,數不勝數。即便到時太子年幼,隻要劉徹一朝駕崩,衛子夫便可以太子生母的身份,臨朝聽政,重蹈呂氏竇氏的覆轍,劉氏江山將岌岌可危。
退一萬步說,當初先帝之所以選他為繼任者,未嘗不曾有王氏勢弱,不會有外戚之禍的緣故。
如今的漢室,北有匈奴百年為患,南有百越自專,東有朝鮮不平,內有諸侯國勢大,可謂是內憂外患,無一日之安寧,正是求賢若渴,將帥出世,平定天下之時。
可是,若是真得平定了天下,卻又造就了新的權臣氏族,成為心頭之患,絕不是劉徹願意看到的局麵。
沉思良久,劉徹回身對殿下那人說:“你去卓府,跟服侍女郎的人說,今夜女郎著了風,定要盯著她喝了薑湯,在熱湯裡泡足一刻鐘,用了補身的湯藥才可。退下吧。”
一道熟悉的女聲從劉徹身後響起,“可是陛下,女郎今夜並不在卓府,該如何是好?”
劉徹倏地回頭,隻見黑衣人已經把身上的披風麵巾除去,露出一張蘊滿笑意的芙蓉麵,俏生生地站在那裡。
巨大的驚喜從心底傳來,劉徹緊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一把走了過去,把那個牽動著自己心神的女郎摟在懷裡。
這一刻,他忘記了方才的焦灼不安,忘記了朝廷是非爭權,更忘記了她之前的桀驁不馴,宛如年少慕艾的少年郎君一般,滿心滿眼地隻有她。
她是那麼契合著他的懷抱,就如同天生便是屬於這裡的。
明明隻有幾日未曾見到她,便如同分離了許久一樣,被如絲般煩亂的相思纏繞在心頭,隻有她才能解得開來。
劉徹輕柔地撫著蘇碧曦已經放下來的發絲,隻覺得手中的發絲比最順滑的綢緞還要光滑,讓他怎麼撫摸親吻,都嫌不夠。
蘇碧曦笑盈盈地在劉徹身上胡亂摸了一通,感受了一下勁腰絕佳的手感,再在他胸膛前蹭了蹭,“阿徹,女郎還沒有喝薑湯用點心了,你是不是要服侍女郎,嗯?”
“好”劉徹的語氣柔和得不像話,“女郎肯垂幸宣室殿,我服侍女郎,本是應該。”
蘇碧曦抬起頭,在眼前俊朗偉岸男子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兩人相視一笑。
朱唇未動,先覺口脂香。
緩揭繡衾抽皓腕,移鳳枕,枕檀郎。
情深意真,芙蓉帳暖,鴛鴦錦枕,粉融玉顏,斂眉含笑,共儘今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