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不語,很久,才像個孩子似的抱住我耍賴:“不是,我是帝九蒼,是你的阿九。”
我被他氣笑,下頜抵在他的肩上心疼地猛掉眼淚:“你一大把歲數了怎麼還撒謊嘴硬啊,丟不丟人。”
他輕輕撫著我的後背,柔情似水:“在夫人麵前有什麼可丟人的,夫人,彆怪我,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
我點點頭,往他身上抹眼淚:
“我知道,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苦……阿九,我就是覺得,虧欠你。錦國那些年,我沒能陪你走到最後,害你一個人在世上苦熬數十年。
後來,你進了黃泉司,我又沒能保護好你,大意讓皓寒那個王八蛋鑽了空子,害你傷心難過……現在,我又拖累了你。
也許,你早就能回去了,是因為我,才害的你滯留在人間,遲遲回不去。”
“不是回不去。”他揉著我的頭發,沉沉道:“是不想回去了。”
“阿九……”
“泰山風景萬般好,也不抵夫人在側。”
他認真地哄著我,輕輕說:
“等再過幾年,我們生個寶寶,一家三口住在人間,自由自在,多好。
泉兒,我活得夠久了,當神仙也當了很多年,我對這個世間沒有虧欠,如今我也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守著妻兒,年年歲歲。”
他說得很美好,可我卻知道,他隻是在安慰我。
我雖然年紀小了點,但有些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我倆都有神職在身,老天爺怎麼可能允許我倆逍遙在外,過平靜的普通人生活。
不過現在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時至今日,我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好。”我趴在他懷裡答應他,安靜了一會兒,問他:“須蓮鬼母那邊有消息嗎?”
他拍拍我的後背:“沒有。”
我好奇追問:“還沒找到?”
“這事不用你操心,我會辦好。”
“可是你現在還是蛟王,你的法力未必是她的對手……對了,我現在和祝漓還處於沒有完全融為一體的狀態,祝漓的記憶,我隻能讀取一小部分。
我也就剛才那一瞬間突然想起在泰山看見你的事,其他的,我暫時還想不起來,所以還猜不出,你和泰山上的那位,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你在陽界法力就特彆弱,回到泰山就突然變得很強,還有,你以東嶽大帝身份出現的時候,為什麼和現在的你完全不同,就好像是完全分開的兩個人,你該不會是用分身術了吧。
還有我為什麼會在你的身上,感應到你的神力在潰散,當年,你究竟是以什麼為代價,同天道做交易把我換回來的?”
話還沒問完,我就忽覺腦子一昏,整個人都被抽走了力氣,倒進了九蒼懷裡……
他趕忙伸手抱住我,大掌溫柔托住我的後腦勺。
溫柔在我耳尖落上一吻,低低道:“乖漓兒,那些事,我會向你解釋,但不是現在。”
我再從九蒼懷裡反應過來時,外麵的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哎?我剛才是怎麼了,為什麼腦子暈暈的。”
九蒼拍拍我的後背輕聲道:“剛才你被神像的神光衝撞到了,昏迷了幾分鐘。”
我哦了聲,終於想起來:“啊對,是被那道光刺花了眼,然後就被你抱住,失去了意識。”
那神光還挺厲害,搞得我現在還太陽穴突突的。
“家裡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尊東嶽大帝的神像?”我揉著眼角好奇問。
九蒼道:“是隔壁鄰居家的,暫放在嶽父家,想讓嶽父給神像開光。”
我唔了聲,點頭:“原來如此,不過他們從東嶽神宮裡請出來的時候,應該已經開過光了吧。”
“他們擺放神像的方位不正確,神像閉過眼,所以需要重新開光才有用。”
“這神像還蠻管用的,剛才江寒要進來,神像就顯靈拒絕他進門了,要不是你及時出手,估摸江寒得站在門口吹著寒風和我演戲。”
我從九蒼懷裡出來,走向供桌,伸手想要觸摸神像,又害怕對神像不敬,惹到東嶽帝君老人家,隻好保持距離的觀賞:
“不過這神像的眼神不好,欺負江寒也就算了,打我乾什麼,我又不是鬼。”
“開光流程沒走完,所以會存在誤傷的情況。”他牽住我的手,耐心安慰:“知道夫人受委屈了,外麵雪停了,帶夫人去賞雪。”
我頷首答應,“下雪天最適合出門堆雪人了,等會我進屋找個手套。”
“嗯。”
我在屋裡翻箱倒櫃找手套,目光無意瞥見床頭小鬨鐘上的時間,已經上午十一點了。
真是怪了,我記得江寒過來的時候,還沒到十點。
我們也就簡單說了幾句話,時間過得也忒快了。
中午我爸和趙青陽磨完豆子回來,我媽在休息,家裡簡單做了頓青菜麵條當午飯。
下午,九蒼親自操刀把江寒送來的那兩條大魚剁了,裹上麵粉放進油鍋炸得噴香。
我爸在灶台下負責給九蒼添火,趙青陽則忙著給九蒼打下手。
我和小狐丫坐在門口吃薯片,看著趙青陽跑來跑去的忙碌身影,小聲吐槽:“你有沒有覺得,今天趙青陽好像特彆勤快?”
小狐丫啃著薯片連連點頭:“嗯嗯!我和血綾妹妹回來的時候,還瞧見青陽哥哥追著九爺哥哥,偏要給九爺哥哥捶背呢!”
黃大頭不知從什麼地方也冒了出來,突然出現在我身後,聲音打我頭頂上飄下來:
“這家夥從泰山回來那夜,就開始變得不正常了。動不動就把東嶽大帝的簽名拿出來看看,有時候能盯著那張紙看一個多小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模仿東嶽大帝筆跡批量賣簽名呢。”
狐老三怕冷,今日下雪,天太寒就連人形都懶得化了,傲嬌地挺直脊背,豎起雪白蓬鬆的大尾巴,昂起天鵝頸優雅道:
“不止呢!他都開始做夢自己成仙後起什麼法號,坐在東嶽大帝神像的左邊還是右邊了!這家夥,該不會是從泰山回來的路上撞到什麼臟東西了吧……腦子給他撞壞了?”
大白蟒少見的露了頭,睡眼惺忪地絲絲吐著蛇杏子:
“我看像!離九爺近點也好,九爺最好能順手給他治治!”
“可是,我怎麼覺得,這家夥像是有什麼事要求九爺呢?”白翠山也罩著隱身術出現了,摸著下巴琢磨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要是九爺,早就被他煩死了,也就隻有九爺才會這麼好脾氣忍耐他!”
“你懂什麼,九爺是得道高神,龍神呢!九爺向來性子沉靜,不急不躁,我們跟了九爺近二十年,見九爺發怒的次數一雙手都能數過來。這一點,我們還是得向九爺學習!”
“你說,這家夥不會是想投奔東嶽大帝,想讓九爺幫忙引薦吧。”狐老三晃了晃蓬鬆大尾巴。
黃大頭:“我覺得有可能。”
大白蟒不悅地挺起胸脯:“好小子他想單飛!”
白翠山一本正經道:“九爺對我們這麼好,他還想跳槽,還是踩著九爺跳槽!乾!兄弟們弄他吧!”
狐天明聽不下去地冒出來,淡定道:
“想什麼呢,他修為不行,道行還淺著呢!他連半仙的境界都未達到,東嶽大帝怎麼可能收他。”
“那他,這是在乾嘛?”
“或許是為了爭取飛升的機緣吧。”
“哈?”
狐天明鎮定道:
“千年一次的飛升日就要到了,按規矩,地上神祇無論大小,手裡都有保送飛升的名額,就像皇封堂的白爺當年在城隍手下打雜,為的就是城隍爺手裡的那次飛升機會。
據說,隻要是天界神仙榜上有名的地神,上不封頂,下至土地灶神,都能舉薦一名弟子飛升。
隻不過弟子飛升後的神仙品階與舉薦他的師尊品階有很大關係,像土地灶神這種小神仙舉薦的弟子,上去頂多當個天兵天將,而城隍爺舉薦的,上去可以當個執掌一府的仙人。
但不管品階高低官職大小,隻要是這些神祇舉薦上去的,都能撈個正式天庭編製,拿天界俸祿。
咱們九爺可是執掌人間所有執法堂的上方大仙,品階高著呢,他手裡肯定也有飛升名額。
雖說,飛升日離現在還有三年兩個月,但不排除青陽小子現在發奮圖強,提前努力討好九爺,想快你們一步得到升仙名額的可能。”
“我去,這狗東西這麼卷!”大白蟒忍無可忍地猛抬頭,齜牙恨恨道:“不帶這麼玩的,說好了公平競爭,他怎麼能提前下手呢!”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也該有所行動,多在九爺麵前表現表現!”
“我覺得可行,趙青陽這小子太不講義氣了,竟然玩賴的,下次他再被鬼攆,咱們不出去幫他了!”
“就是,九爺手裡就一個升仙名額,他還想著快咱們一步!”狐老三忿忿不平地搖尾巴,雪白狐狸毛掃得黃大頭一陣臉黑。
黃大頭煩躁地推開擋在眼前礙事的大狐尾:“哎呀,我都和你說多少次了,你能不能彆把尾巴豎起來,跟狗似的。”
狐老三傲嬌昂首:“哼,垂下來顯得沒精神!”
黃大頭:“……”
我咬碎一塊薯片,不以為然:“不太像,趙青陽和我小時候一塊長大,我了解這家夥,他不太可能做出這種事,他心眼沒那樣小。”
黃大頭不信任道:
“那是小漓你沒見到這家夥平時和我們搶仙丹時的樣子!就前些天,九爺賞給我們的仙丹全被他獨吞了,要不是我和老三同他打撲克,他贏了一局高興的口不擇言自個兒說漏嘴了,我們都還蒙在鼓裡呢!”
“就是!”白翠山生氣掐腰:“回頭還是得找個機會好好教訓這小子。”
仙家們你一嘴我一句的心理不平衡控訴著,我聽完無奈搖頭。
趙青陽啊,讓你平日愛造孽!遭報應了吧!
仙家們的話音剛落,一挎著竹籃的大嬸就突然推開我家院門,著急忙慌跑了進來。
“祝家丫頭,不好了!”
我心下一驚,趕忙扭頭尋聲望過去,身邊的仙家們也都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