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年夜飯是九蒼親手下廚做的,家裡人多,因此九蒼從中午就開始準備了。
三十六個菜,一半葷一半素,外加兩個湯。
主食有最簡單的白米飯,還有雞湯麵條,豆腐粉絲餡的包子,以及豬肉餡的餃子。
虧得九蒼會法術,省去了不少人工麻煩。
不然單九蒼一個人,就算從天一亮就開始準備食材也未必能在天黑前搞出這麼一桌子豐盛複雜的飯菜!
下午青陽哥喊我出去釣魚都被我果斷拒絕了,哪有在除夕當天跑出去釣魚的。
再說我還要給我家九蒼打下手呢。
做菜的手藝我不行,但我可以給阿九洗菜幫著燒火啊!
雖然……大多時候他都是一揮袖子就解決了,也用不上我。
“讓你出去玩,你又不乾,偏留在廚房,現在可好,被油煙嗆得咳嗽。女子的肌膚容易被油煙熏壞,姑娘家總往廚房跑是會皮膚乾澀長皺紋的。”
他笑著心疼嚇唬我,我態度堅決地坐在燒火凳子上,伸手拽了把草塞進鍋洞,
“哪有那麼容易長皺紋……我媽在廚房被油煙熏了一輩子也沒見皮膚差到哪裡去。”
“你母親不是被迫無奈麼,畢竟你父親的手藝確實不敢恭維,而且你以為你父親沒有想方設法保護好你母親嗎?
你母親用的護膚品,雖然看著就是普通的潤膚膏,實際上卻是冥界最好的護膚牌子,用靈芝人參做的好東西,所以你母親現在瞧起來,並不顯老,比同齡人年輕許多。
隻是身子不好,所以人大多時候看起來略顯疲憊。”
我托腮感慨:“誰讓我和我媽都命好,找到了一個疼自己的老公呢!不過你心疼我是一碼事,我想陪著你是另一碼事,你做飯我幫不上什麼忙,就待在廚房裡給你做個伴,不好嗎?”
“當然好,我這不是見你咳得厲害,怕你委屈了自己麼?”他好脾氣地回應我每句話,抓了把花椒扔進油鍋裡。
我看著他嫻熟的動作,不由回憶起了很久遠的從前:
“你這手藝,和妙娘,真是如出一轍……當年我過去蹭吃蹭喝的時間不對,正好逢上了天災鬨乾旱,家家戶戶都沒什麼餘糧,妙娘也就在我眼前施展過一次自己的手藝。
就是那次,我和你在後山抓了隻餓死的兔子,那麼小的一隻兔子,卻被妙娘炒出了那麼一大盤,雖然是用野菜搭配的,但色香味俱全!
再後來,我第二次嘗到妙娘手藝,就是在宮宴上了,老皇帝不要臉,為了掣肘靖王,又將妙娘這個靖王側妃宣入宮,命她執掌禦膳房,做自己的禦用廚娘,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
彆的不說,妙娘的手藝是真的很驚豔,後來好幾回宮宴,我都是雖未見到妙娘的人影,但光憑那些菜品的可口滋味,就能斷定哪些菜是妙娘做的,哪些是宮裡其他禦廚做的。
不過……阿九你做出的菜,和妙娘像又不像,妙娘的菜,在味覺感官上很有攻擊力,而你做的菜,味道更加內斂,屬於越加驚豔的類型,每每吃完,都讓人忍不住再回味。”
他瞟了我一眼,笑道:
“菜的滋味,與做菜人的性子也有關。菜品如人品,做菜如做人。妙娘母親自幼就在宮中長大,又是宮中掌勺禦廚的獨生女,也曾風光無兩過。
在東窗事發前,她父親是皇帝最喜歡的禦廚,掌管整個禦膳房,手頭上百人,單獨服務於帝王,連那些妃子們想吃她父親做的菜都得排隊,甚至還要看她父親心情。
她父親,也曾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與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八拜之交,整個宮內,即便是侍衛統領也會給她父親三分薄麵,而她,自幼就和那些貴人們一起長大,還給公主當過伴讀。
在禦膳房那片小天地裡,她就是最受寵愛的千金小姐,她在做菜方麵上,確實有天賦,加之在禦膳房耳聞目染,所以四五歲的年齡便能單獨研發菜品了。
彼時所有人都覺得,她會是繼她父親後的第二位廚神,在萬眾矚目與所有人的誇讚聲中做出來的菜品,自然而然便攜著她本人的三分傲骨,似她本人一張張揚帶有攻擊力。
雖說,後來天降禍事生出了那等無妄之災,她的親人沒了,好前程沒了,自己也從眾人讚美的皇宮小廚神淪落為人人避而不及的逃犯,但自幼在皇宮養出的傲氣並未被悲慘的現實磨滅,因此她做出的菜,滋味也並沒有改變。
而我……用你們人間的話來說,就是早已被現實磨平了棱角。”
“與其用磨平棱角來形容,我倒覺得,更像臥薪嘗膽,內斂持重。我就更喜歡你做的菜。”
男人嘛,也是需要鼓勵的!
他寵溺抬眼看我:“夫人的話,本王聽著就是舒服。”
“你夫人我這是實話實說,我老公這麼優秀的男人,乾什麼都是最好的!”
我說完,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封紅包:“呐,親愛的阿九,新年快樂,這是給你的壓歲錢!”
他不可思議地笑問:“我也有?”
“當然有啊,我不知道你們神仙有沒有這個傳統,但我們凡人有。”
說完,我突然發覺哪裡好像不太對勁……
“不對,搞錯了。我父王以前也給我發壓歲錢來著……神界好像和人間習俗大差不差。
哎,不過沒事,不用在意這些細節,反正我想給你你接著就行了!
雖說,在大多數家庭裡,壓歲錢都是給小輩的,但在我家,我爸每年過年都會給我媽也準備紅包,我爸說,這叫愛人之間的小樂趣!
我爸還說,壓歲錢是給愛人的,對子女的愛是愛,對老婆的愛也是愛,壓歲錢從來都不是孩子們的專屬,是給自己最愛的人一份最美好的新年祝福。
我覺得我爸說得對,所以今年我也給你準備了!”
他眉眼含笑地將紅包接下,溫柔說:“那就,謝謝老婆大人了。”
掂了掂紅包,他好奇問:“這紅包裡裝了多少?為何手感重量不大對?”
我笑彎雙眼:“你打開看看嘛。”
他暫時放下手頭的活,將紅包小心翼翼打開,從裡麵拿出一遝百元大鈔,還倒出了一把純金銅錢……
“這又是什麼?”他拿起純金銅錢好笑著問。
我托腮一本正經道:
“我找金店特地定製的,昨天才送過來,上麵有你我的名字,象征你我情比金堅!而且上麵刻的不是通寶,是與子偕老。
我是覺得你平時不怎麼使用鈔票,也不大會買東西,所以就隻給你包了五千的紅包,這些錢你先拿著,以後萬一有用得到錢的地方,扔出去解燃眉之急。
送你金子,應該更適合些,但我如果直接送你一根金條,那樣又顯得太俗了,因此我就花費了一點點的小心思,畫了設計圖給金店,讓金店的師傅們按照我的要求做出這樣一批比較特殊的壓歲錢,送給你,你就算用不上,也可以收藏嘛。
我都想好了,以後我每年送你一把這樣的壓歲錢,爭取,有一天你的金銅錢能堆滿一間屋子!
這樣,等咱們吵架鬨矛盾的時候,你就推開屋子看看,看見那堆成小山的金銅錢,就能想到那是我對你滿滿的愛!”
我坐在熊熊跳躍的火光前開心地有鼻子有眼說著,他卻拿著那把金銅錢,癡癡地瞧著我,呆住了。
“阿九,你在想什麼呢?”我站起身,好奇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厚著臉皮問:“該不會是被你老婆濃濃的愛意給感動到了吧!”
他回過神,忍不住勾唇,將金錢收進了自己的廣袖裡,順著我說:“嗯,本帝在想,何德何能,與夫人結連理之好。”
抓住我的手,用力握住,他沒正形的貪心道:“漓兒,本帝想親你……”
這男人……
我拿他沒辦法,主動踮起腳尖湊上去,往他唇上啄了口:“好了吧,夫君大人?”
他似乎對這番淺嘗輒止並不滿意,不爽地擰眉,“還不夠。”大手撈過我的後腦勺,再次含住我的兩瓣唇,深深吮吸啃咬一番才肯罷休……
我老臉發燙地握拳頭往他胸口輕輕敲了下,嬌嗔道:“乾嘛呢,嘴唇都被你咬疼了。”
他深情地抱緊我,寶貝地揉了揉我腦袋,低聲和我開玩笑:“可惜,本王不吃人,要不然,真想將夫人吞進肚子裡,這樣便能與夫人融為一體,永不分離。”
“你竟然有這麼邪惡的想法,你把我吞進肚子裡,就不能每晚抱著我睡覺了,也聽不見我在你耳邊吵吵了。”
“那就等睡覺的時候,再把夫人吐出來。”
我故作嫌棄:“咦,阿九你真惡心。”
他倒也學會了我的無賴,貪婪將我按在懷裡:“惡心也是你的。”
我被他逗笑,伸手曖昧地捏了捏他的耳垂,看著他這張隔世未變,俊朗如昔的清雋容顏……湊上去,又在他的唇畔吻了下。
“想,和阿九長長久久,朝朝暮暮,共看花開花落,四時更替,鬥轉星移。”
他深深瞧了我一陣,拿起我的手,在我掌心親了親:“嗯,為夫努力,與夫人朝朝暮暮,歲歲不相離。”
……
天色漸沉。
九蒼的年夜飯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廚房暫時用不上我和他,我倆便跑出來和小狐丫她們一起玩雪了。
今年這個除夕,是家裡人最多、最熱鬨的一年。
趙青陽與樂顏,宋堂主與謝姐姐,小寶小狐丫還有血綾,白君與月紅姐,還有聽風、祝爺爺、吳大叔,以及黃大頭狐天明狐三哥那些仙家們……
再加上爸媽,我還有九蒼。
年夜飯這項巨大的工程在這麼多人的麵前,瞬間就顯得不那樣陣勢龐大了……
先前我還覺得九蒼可能安排的菜品太多,吃不完,現在看來,九蒼是明智的。
傍晚時分外麵又紛紛揚揚下起了小雪,小狐丫帶著血綾和小寶打雪仗,誰知莫名其妙就打急眼了,兩丫頭硬是左右開弓將小寶埋在了雪地裡。
偏偏小寶這家夥平日在家裡風評就不行,被埋了以後叫了一圈人,卻愣是沒一個樂意搭理他。
最後還是家裡的大黃狗將小寶從雪坑裡刨了出來。
樂顏傷養好後,精神還沒恢複,現在出門還需趙青陽在身邊攙扶著,不然她一個人走兩步就要倒,行動的確頗為困難。
蘇堂主經趙青陽上回那麼一反駁後,回去也想通了,親自出麵去沈家替樂顏撐腰,直言樂顏是他徒弟的人,如果沈家再敢違背樂顏的意願,逼迫樂顏做任何不想做的事,雲州蘇家定不輕饒沈家。
沈家父母被蘇堂主這麼一恐嚇,立即就學乖老實了。
不過,再怎麼說,樂顏也是沈家父母的親女兒,沈家父母知道因為自己的一時糊塗害樂顏差點丟了性命,曉得自己虧欠樂顏,無顏麵對樂顏,不敢親自給樂顏打電話詢問樂顏近況,隻能讓沈鶴鳴幫忙聯係樂顏,關心樂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