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村長出去端飯菜的功夫,樂顏和我已經各自收拾好了自個兒要住的房間。
樂顏與趙青陽住左邊,我與九蒼住右邊。
將一次性使用的床上三件套折騰好,我疲憊地往床上一倒,看著光線昏暗的屋頂,打個哈欠道:“還好開春了,天已經不是很冷了,不然這屋子得把人凍死。”
“不會凍死。”某人沒良心地圈住我腰肢,陪我一起躺下來,“為夫可以給夫人暖被窩。”
我翻身麵向他,順手摟住他的脖子好奇問:“說到暖被窩,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挑眉:“什麼事?”
我說:“都說,蛇、蛟、龍,都是涼血動物,體溫是涼的。可為什麼你的身體一直是暖的?”
他好笑道:“我是涼血動物,夫人是冥界神,不也是沒有體溫的人麼。”
“可我現在是人啊。”
我往他溫暖的懷抱裡蹭了蹭,靜靜感受著他的微熱體溫徐徐將我包裹起來:
“你身上,好暖和,跟小太陽似的。老公……你該不會是條火龍吧……”
他沒忍住輕笑出聲,撫了撫我的腦袋低歎:
“漓兒的想象力,為夫甘拜下風。為夫若是火龍,夫人的冥界正神元神靠近為夫是會感到不適的。再說,為夫的原形,夫人不是見過麼?為夫,是條墨龍。”
“那為什麼你的體溫,是暖的?”我執拗地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寵溺地揉我頭,無奈坦白:“因為為夫,不是真正的龍族。”
“你……是雜交的?”
他佯裝怪罪地拍了下我腦袋:“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我不好意思咳了咳,趕緊改口:“啊不是,應該是……混血?”
“也不對。”
他耐心地抱著我,緩緩說:
“本帝,嚴謹來說也不算上古神,本帝誕生的那個時期,同齡的神仙如今都被稱作始祖神。
譬如,龍祖上清,鳳祖鳳知瀠,蛇祖靈清,還有第一代冥王,如今的天後娘娘君綾。
他們都是本種族的始祖大神,因此才被稱作初代始祖神。
我出生的時候,是和天地間第一條龍,第一隻鳳凰,第一條靈蛇,第一頭麒麟一同長大,隻不過後來隨著日月更迭,滄海桑田,很多種族的始祖大神都隕落了,上清和鳳凰也不例外。
本帝隻比上清晚三百年誕生,在鳳祖之後,蛇祖之前,彼時天地間,還沒有出現第二條龍。
本帝的真實身份,其實隻是一縷天地清氣,隻是聚形時,與龍頗為相似,後來上清覺得我本體在上古戰場行動不方便,於是就送了我一縷龍魂。
所以,本帝有龍形,可元神的本相,仍舊是一縷摸不著的清氣。
本帝和初代冥王的身份相似,但冥王是混沌之氣所化,也就是天地初開時的濁氣,也是這個原因,才導致我與初代冥王後來一掌陰,一執陽。
我坐鎮泰山,掌萬物生靈,她鎮守冥界,掌一切陰魂。
原本呢,上清給我龍魂,隻是方便我在上古戰場上放大招大殺四方震懾敵人,但後來,我慢慢習慣了當一位龍神。
當一縷氣有什麼好,風過無痕的,當龍多霸氣,重點是後來有一陣,我一在外惹事,對方就去找上清算賬。
記得我還年少時,八荒之亂平息了那麼一兩百年,這百年間,妖界一直在同神界商議停戰議和之事,當時有個不要臉的神仙跑去調戲人家妖界小姑娘,被我一腳踹進了天河裡。
後來那人去上清門口罵了兩天兩夜,上清查了半夜月都沒查到究竟是自己族內的哪條龍神乾的好事。”
“那你也太坑了吧!”我忍不住笑著蹭他:“龍祖後來知道了嗎?”
他道:“知道了,不過是前些年才知道的。”
“哈哈,過了這麼久才知道啊!”
“這事原本靈清也知道,我踹人的時候她就盤在旁邊的神樹上曬太陽,但她也看那家夥不順眼,就索性當做什麼也沒看見,我也沒想到,她竟然隔了這麼多年,她哥哥都死一回了,她才把我供出來。
那個混賬玩意,是老天君族內的表弟,確實不是很好惹,其實,若不是因為他跑上清家門口潑婦罵街那兩天上清正好在魔界廝混,不在自己家,那混賬的口才是根本沒機會發揮的。
那日上清一回去,兩巴掌就把人扇傻了,後來神祖施壓,上清才開始在族內找罪魁禍首。
隻是,此事沒個定論,他就為了龍族,殉劫去了。前些年他死而複生回來,靈清和他下棋聊天的時候,提到此事才把我供出來。”
“那龍祖當時,生氣麼?”
他淡定道:
“生氣有什麼用?他能拿本帝怎麼辦?他隕落的那些年裡,是本帝暗中照拂著他的親妹妹靈清,也是本帝一手將靈帝送上了五帝之首的位置。
他妹妹下凡轉世,靈帝神宮的奏折都是我給他妹妹批的,若非本帝在暗中指引,玄帝那個混賬小子能明白靈帝的苦心麼?
本帝扶著他妹妹青雲直上,還給他找了個懂事的妹夫,他欠本帝的人情債,一時半會還不完了。”
“我以前聽說過上古五帝……隻是,沒聽說過東嶽大帝在五帝之內。”我昂頭,皺眉盯著他猜測道:“你還有彆的身份?”
他輕頷首:“嗯,本帝,在執掌泰山之前,也是青帝。”
我恍然大悟,“青帝……怪不得,青帝本就是掌萬物生的古神,與東嶽大帝是一人,正常,太正常了。”
我越想越覺得神奇,一拳擂在他胸口上,不正經地問:“愛妃,你究竟還有多少小秘密是朕不知道的?”
“沒了。”他將我按進懷中,憐愛道:“我比你活得久,經曆得多……你想知道我的事,未來,我慢慢講給你聽。”
我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親密與他相擁:“嗯,不著急,等我們以後有了孩子,你就把你的過往當睡前故事,講給我們的孩子聽。”
我可能,已經沒機會聽到了。
“先夫人,再孩子。”他溫柔入骨的深情道:“孩子,哪有老婆重要。”
撫了撫我的後背,他低聲問我:“不過,夫人啊,你今天提了孩子這麼多次,不會是想要孩子了吧。”
“才沒有呢。”我臉紅的嘴硬道:“我這不是正好說到這一茬了麼。”
他體貼地幫我整理肩上長發,放輕聲與我道:“我是不想夫人這麼小,就經曆生育之苦,生孩子對女人來說很殘忍……現在的我,還沒資格讓你為我承受剜肉剔骨之痛。”
“你想的太多了。”我抱著他,心情複雜:“我真的隻是隨口一提。”
要是真懷了……你還能把你的崽塞回去嗎?
“九爺,漓漓,村長送飯來了!”趙青陽把飯拎進來,在堂屋裡喊。
我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順便把他拉上,一起出門去堂屋吃飯。
趙青陽和樂顏把飯菜從食盒裡拿出來,擺上那張破舊的八仙桌。
“雖然是在山裡,沒什麼好東西,物資匱乏,可這村長還是蠻熱情好客的,中午的飯菜有雞有蛋,就連這青菜白豆腐都做的香噴噴的!”趙青陽把乾淨筷子分發給我和九蒼。
我深吸一口小雞燉蘑菇的香味:
“味道真不錯,村長確實是個好心人,對了,咱們也不能白吃村長的飯菜,我包裡帶了幾千塊錢現金,晚上村長再來送飯,你記得把錢給村長。
到時候他肯定會不好意思收,但你還是得給他,塞也要塞他口袋裡,在這種山村裡,家禽估摸也就隻有過年才舍得吃上一頓,何況,村長現在老婆孩子都沒了。”
“嗯,我知道了。”趙青陽點點頭:“還是漓漓想得周到。”
九蒼夾了塊雞肉給我:“吃完飯,漓兒和樂顏先在這休息幾個小時,青陽去找村長,讓村長帶你去那座綠度母菩薩廟看看,我跟在你身後,我們先暗中去探一探須蓮鬼母現在的動向。”
趙青陽頷首:“好,懂了!”
我擔憂問他:“須蓮會不會察覺到你的氣息?”
九蒼道:“無妨,本王現在的修為,瞞她一時半會,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哦了聲:“那你和青陽要小心,千萬彆放鬆警惕。”
“夫人安心就好,本王和青陽,速去速回。”
樂顏咬了口蘑菇,扭頭交代趙青陽:“那你回來以後,如果我和漓漓不在家,出門拍照片去了,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放心,我和九爺一定很快就回來。”趙青陽貼心地給樂顏夾塊炸雞蛋。
中午吃飽喝足後,我與樂顏就去廚房門口的水井邊打水洗碗了,趙青陽與九蒼則出門打探敵情去了。
樂顏蹲在屋簷下仔細刷著碗邊油漬,打了個哈欠,靠過來問我:“漓漓,坐一夜的車了,你累嗎?”
我點頭:“累肯定是有點啊,但我不想睡覺。”
樂顏哈欠連天:“我想……”
我接過樂顏手裡的碗刷第二遍,“那等會兒你去屋裡睡一覺。”
樂顏不放心地看我:“你呢?”
我說:“我也去屋裡躺會兒,你彆擔心我,我不出門,我一個大活人,還能平白無故消失不成?”
樂顏刷好最後一隻碗,昂頭看向遠方被風搖晃枝頭的樹影:“你彆說……這種環境,我還真怕你平白無故消失了。”
“怎麼可能?”我接下碗,在清水盆裡清洗最後一遍:“我可是神仙轉世,不會消失的。你安心睡覺,我就在另一間房裡陪著你。”
樂顏精神萎靡地嘟嘴:“那好吧。”
我把水盆裡的清水倒在地上,端著乾淨碗筷進廚房,把東西擱置好後才再出門,拉上樂顏的手帶樂顏回堂屋,“走吧,睡覺去,睡醒了阿九和青陽哥就回來了。”
樂顏慵懶地乖乖回房,往大床上一倒,聽話睡了。
我將樂顏的房門關上,本來打算去另一邊的房間躺著刷手機的,但突然想起來水桶空了,於是我就又跑井邊,撈了撈袖子,把打水的桶用麻繩拴好,放進井裡舀水……
水桶底部激開井水水麵一層漣漪的那一刹,水井裡,突然出現了一張人臉!
蒼白的女人臉!
我嚇得手一抖,麻繩掉進了井裡。
連連後退兩步,撫著起伏劇烈的胸口大喘氣。
是,鬼魂?
我強壓下心底的恐懼感,再次湊到井邊,從上往下看……
井水裡的那張臉還在,並且在我再次低頭往下看時,兩眼滲出了鮮紅的血淚。
血淚一滴一滴,融進井水中,迅速在井水內散開……像一縷縷血霧,頃刻染紅了整片乾淨水麵……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調整好心態,施法將掉進井裡的那截麻繩收回來,被浸濕的繩子上,沒有血,所以這隻是鬼魂最低級的障眼法……
“大白天的出來嚇唬人?誰給你的膽子!有本事出來見上一麵!”我沉聲輕斥,不顧井水裡的那張鬼臉,壯著膽子將盛滿水的木桶提上來。
水灌滿旁邊的大木桶,我把東西放回井邊,一轉身,突然出現的聽風嚇我一激靈。
“哎呦我去!你下次出來前能不能先打聲招呼,彆突然就蹦出來了,嚇我一跳!”
我拍著心口怪罪,聽風嫌棄撇嘴:“怎麼了嘛!你乾虧心事了?怕什麼啊,我又不是鬼!……啊不對,我好像就是鬼。嗯,可是,那關鍵是我要是突然在你背後喊你一聲,不是更嚇人嗎!”
我連喘好幾口氣才緩過勁來,擺擺手無奈道:“沒辦法,我當過幾十年的人,見鬼就條件反射。”
聽風臉黑:“你這可不行啊,你可是黃泉之主,鬼界正神,怕鬼……說出去多離譜。”
我彎腰在旁邊的石磨上坐下來:“哎,說不準等我歸位了,再適應幾年,我就不怕了呢。”昂頭瞟他一眼:“你有事?”
聽風傲嬌的抬了抬下巴:“沒事就不能來找你?”
我淡定威脅:“可以,但如果你沒事把我嚇一跳,我等會兒歇過來了就要捶你了!”
聽風一怔,尷尬抽了抽唇角,變臉比翻書還快:“啊,你這麼一說,我就有事了,嗯,真有事!”
我不耐煩:“有事你就說啊!”
聽風大大咧咧地在我身邊坐下來:“關於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