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華彩啊！”
柳芊芊的身影出現在殿堂後,不少人在心中暗暗讚歎。
彆看人是個姑娘，年歲也不大，可她神情完全不見慌張,也不見羞澀,步子也極穩。
再看那容貌……
也是一等一的。
雖與大昭人欣賞的小家碧玉之美不同,可那挺拔的身姿,大大的眼睛，瑩潤如玉的皮膚組合在一起後也是極美的。
那是一種大氣雅致兼帶一點英氣的美！
芊芊走到禦階下,福了福身,“柳芊芊見過陛下。”
儘管天子已知未來已沒天子,也沒下跪的習俗，但見柳芊芊果然未下跪,也未用敬語後,心中不免泛起一絲苦澀。
幾千年的家天下真得要在他手裡終結了嗎？
那些看了史書的大臣自然會把後麵的曆史告訴天子。雖然沒敢明著說大昭就是終結於他手，但是天子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言外之音。
一想到曾經的曆史上，自己是一個很不光彩的形象,他的心裡便無比苦澀。
這次之所以會拿出如此誠意來對待這些未來人,便是想通過他們的力量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若是能夠將王朝保持下去,那便最好了。
想到自己還有翻身的機會，他便深吸了一口氣，溫和地說道：“柳總長,爾等非彼時之人，無需多禮,快請起身。”
頓了頓又道：“朕今日能還都回宮，全賴爾等相助。朕已與群臣商議，打算封以爵位聊表感激。”
柳芊芊聽了這話福了福身,抬頭望著天子，不緩不慢地道：“陛下言重了。你們都是我們的先祖，都是血脈相連的骨肉，豈有看著外人欺負自家人的道理？能夠幫上老祖宗們的忙，其實我們心裡是很高興的。”
通透呀，聰明人！
天子也好，朝臣也罷，聽了這話便好像是大熱天喝下了一碗冰鎮酸梅湯，心裡那叫一個舒服。
這些未來人雖然有著比德蘭人還強大的武力，但卻很謙虛。果然是我們大昭後裔！這溫文有禮，謙卑禮讓的行事作風果是咱自家的血脈，沒跑了！
一時間，心裡的那一點點忐忑與抵觸也徹底消散，朝堂上的氣氛融洽了起來。
“大家都向這些小輩學學。”
天子十分感動地道：“本事極大，卻十分謙卑敬老！”
話一出口自己都感覺很不對勁，謙卑也就算了，敬老是啥意思？
意識到自己言語有誤，天子下意識地看向柳芊芊等人，剛想解釋兩句，但轉念一想，自己對他們來說好像就是老人？
他們從600年後來，在他們的世界裡，自己這都作古六百年了，說他們敬老，好像也沒啥問題？
忽然，福至心靈，在心裡反複咀嚼著“敬老”二字後，就想：咱這也算長輩了吧？不能以君威壓製，那，那總能以老人家的身份開口，讓他們幫幫忙，彆讓自己當亡國之君？
想到這裡，語氣越發柔和，“有功不賞，倒顯朕昏聵了……”
他頓了頓又十分謙虛地道：“朕雖無能，但也知賞罰分明的道理。朕已擬好聖旨，群臣也無疑議，諸位就莫要推辭了。”
芊芊彎腰行了一禮，“陛下厚愛，我等感激不儘。隻是，我們並不會在此界久留，爵位於我等並無意義。若是陛下真想賞賜我等，不若便將這份慈愛之心贈予百姓吧。”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不會久留……
是什麼意思？
還能回去？
還有，爵位說不要就不要了？
天子顯然也沒想到芊芊會拒絕得這麼乾脆，他怔愣了半晌，便問道：“在後世一般是如何表彰有功之人的呢？”
芊芊想了想，道：“我們一般會開大會，全聯……全國告之，授予勳章，獎勵錢或者房子什麼的……”
“那朕可否相仿後世，也給你們做一個勳章？房子好辦，京城還有許多房子，你們可以自己挑，挑好了告訴朕，都賜予你們。”
芊芊笑了起來，“陛下，我們並不需要這些。在我們那個時代，人人都不缺房，也不愁吃喝，即便你什麼事都不做，朝廷也會讓你讀書，養你一輩子，所以我們那時代的人並不看重物質。至於您說的勳章……”
芊芊想了想，道：“還是不要了。我們一路行來，所見皆是民生凋敝，百姓困苦。鑄造勳章或許不用幾個錢，但開表彰大典要用錢，如今國事艱難，還是能省則省吧。”
“高義啊！”
這話一出口，群臣就忍不住讚歎了起來，“大同之世而來的人當就是不同啊！”
天子聽了也十分動容，但總覺什麼都不賞有點過意不去。他想了想，便道：“柳總長此言令朕汗顏。朕因國事艱難便不思進取，任由天下百姓困頓至此……”
他頓了頓，“既然你們什麼都不要，那朕今日隻能在此許諾，從今往後，柳總長見聖不拜，朝堂民間皆避其諱，不稱其名，諸卿見其如見朕，需俯身行禮。”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
芊芊心說這什麼鬼賞賜！她才不要！
“柳總長，莫要再推辭了。”
天子道：“若是朕不厚賜你們，朕寢食難安。”
“柳總長。”
首輔鐘玉明道；“國庫空虛，我等也無金錢可賞賜。若是你們什麼都不要，陛下也無法跟天下臣民交代。有功賞，有罪罰，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規矩。若壞了規矩，天下就沒法治理了。”
“那，那見聖不拜便足矣。”
芊芊道：“我這個名字太普通了，若都要避諱會給百姓帶來許多不便，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芊芊感激不儘。”
“這……”
“陛下。”
沉默半晌的高知樹拱手道：“避名諱之事有違我等律法，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莫讓我等違法。”
“違法？”
天子驚奇地道：“聽聞後世雖無天子可也有最高的長官，你們不需要避其名諱嗎？”
“不需要。”
高知樹道：“未來的世界裡隻有職位分工的不同與高低，但就人格上來說大家都是平等的。也就是說，貴為總長官他可以在工作上給我下達命令，但是他不能高高在上，將我視作奴仆，因為我與他的人權人格是平等的。”
眾人聽著很新奇，一些大臣忍不住問道：“那這樣不會亂套嗎？”
“並不會。”
高知樹道：“事實上就是因為大家人格平等了，整個世界反而更和睦了。”
他抬頭看向天子，意有所指地道：“公平越多，矛盾越少；不公越多，反抗越烈。我們從曆史中總結出了這個教訓，在幾百年的時間內不斷踐行，終於將人們心中的尊卑消除，達到了真正的平等。”
眾人聽了這話隻覺不可思議，但想想，如果是那樣……
貌似也不錯？尤其是那些家世一般，官位低的……
講真啊，要是自己的上司侮辱自己還能告他的話，想想就爽呢……
話題扯開了，天子便也不再矜持，將自己心裡的疑問一一問出，甚至沒有避諱大昭何時而亡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