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醫院門口人來人往,永遠都是這樣的繁忙。
從張發昏迷至今已一月有餘,這是張永才第一次來到醫院探望他所謂的老朋友,老同鄉。
張永才坐著輪椅來到張發的病床前,看張發的手還露在被子外麵,不由拿起張發的手,將它放進了被子裡,還替他掖了掖被子。
“老哥哥,入秋了,濕氣重,你可不要貪涼快,老是踢個被子啥的,我們現在這個年紀,凍感冒了可不是鬨著玩的。我給你蓋蓋好,你可不要再掀被子了!”
張永才絮叨著,仿佛在和一個老朋友聊天
“哎,我說了這麼久,老哥,你倒是起來說句話,應我一聲呀。你這一躺倒好,什麼事不管,變成了逍遙人。你知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啊,啊?”
張永才看著張發蒼白的麵容,苦澀一笑。
“老哥啊,永利電子,我們兩一手創辦的永利電子,從今天開始,就和我們沒關係了,你知不知道?老夥計,你聽了這句話,還不起來嗎?你不是一向都把永利當做家,當做命嗎?怎麼現在你就躺著不起來了?”
張永才說著說著,有點哽咽。
張永才轉頭看到床頭放著的幾個茶葉蛋,憨憨地笑了:“老張,你看茶葉蛋,你吃不?你不吃,我可吃了。”
張永才剝了殼,將茶葉蛋放在嘴裡,慢慢嚼著。
“恩真香!這茶葉蛋入味,好吃!這味道還和30年前一樣,沒什麼區彆。老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天天都在巷口一起玩。那時候家裡窮,從沒吃過什麼好吃的,有一天,你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個茶葉蛋。我們兩圍著那個茶葉蛋,一直看,足足看了有兩小時。喏,就這麼,咽著口水,眼對眼的看著,就是舍不得吃!後來,你說要不我們兩一人一半吧!可要是把這茶葉蛋剝了吧,軟乎乎的,掰不開,那怎麼一人一半呢?你一拍腦門,就回家拿了把菜刀,一刀劈了下去,結果,嘿,偏了。”
張永才回憶起以前的點點滴滴,笑中帶淚。
“我當時就急了呀,這偏了,怎麼辦?不就有大有小了嘛。當時啊,你想都沒想,就把大的那一半給了我,說個矮的多吃點。我當時拿在手上,想都沒想,就一口吞了下去,沒想到吃的太急,一下就噎住了。這可好,差點沒把我噎死!當時可把你嚇壞了,又是拍背,又是扣嗓子,還把我倒過來,頭下腳上地折騰了半天,沒用,還是卡在那!最後還是路過的一個阿姨給我喝了口水,要不然,哈哈,老哥哥,我可能就要被一個茶葉蛋給噎死了。”
張永才回憶到這,笑了起來。
“後來我們兩一起辦了廠,一起拚命乾。我還記得我們接到第一筆訂單的時候,那天晚上我們兩喝了兩瓶多燒刀子,一直喝到吐,醉的完全不省人事,早上起來一看,你的腳放在我的嘴邊,我正抱著你的大腿當豬蹄子啃呢,哈哈哈。那時候,我們兩從不分你我,就是一門心思要掙錢,不知不覺這個廠就越做越大,越做越紅火,做著做著,居然就在香_港上了市。但是,從此以後我們兩好像就越來越遠。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見著我,再也不叫小老弟了,你叫我張董,然後你也成了工會主_席。”
不知道是因為累了,還是因為傷心,張永才說話的聲音慢慢地低了。
“可是,現在我把永利給弄沒了。老哥啊,我們兩奮鬥了一輩子,你拚命了一輩子的永利,就這麼,就這麼沒了。”
說到此,張永才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江泳思站在門外,隱隱聽到了張永才啜泣的聲音,她連忙離開門邊,遠遠地等著。
不聽人牆角,不見人傷悲,這是汪梅林從小對江泳思的教育。
過了一會兒,張永才推著輪椅出來了,看到江泳思,微微一愣,卻又笑了。
“江泳思,江小姐?”
“張總,你好,我是江泳思。”
張永才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江小姐,我們見過一麵。聽小兒說,江小姐自從張發病了以後,每天都會抽空來看他。”
“如果我在香_港,我就儘量每天早上都來看張伯,給他帶點早餐,讀讀報什麼的。”
張永才讚賞地點了點頭,說道:“江小姐有心了!”
江泳思臉上閃過一絲愧疚,低了頭輕輕說道:“我應該的。”
“我和贇兒不日就會離開香_港,走之前,我有幾句話想和江小姐談談,不知道江小姐有沒有空?”
江泳思推著張永才來到醫院花園,在一個長凳邊上停了下來。
“張總要離開香_港?”
“我們準備去加拿大定居了。永利已經和我們張家毫無關係,留在這,沒有什麼意思。”
看著張永才一臉落寞,江泳思除了點頭,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我應該感謝江小姐這麼多天來對張發的照顧。你有心了。”
江泳思臉有愧色,不覺低了頭。
“談什麼照顧。張伯到現在也沒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