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望著化開的藍水,腦子一片空白。
她們為了躲得更徹底,更久一些,隔一旬就該吃一粒的藥,她們硬生生省到一月吃一粒。區區一隻林氏的牲畜,輕而易舉把她們四年的省吃簡用變成笑話。
竹席上的藥隻剩最後四分之一,而那畜生還不罷休,又盤旋飛起,準備第二次俯衝!
林氏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
琉璃顧不得那麼多,飛身撲在藥上,恨恨地想。
卻是這時,嗖嗖嗖,三聲破空之聲接連傳來。
琉璃抬起頭,正看到在屋簷下拉滿弓的林清樾。
清風吹拂過她的額發,露出一雙在繃直弓弦後的眼。那雙眼依舊溫潤從容,隨著箭一支支破風而去,琉璃覺得被擾得兵荒馬亂的心,重新靜了下來。
琉璃再回頭,剛剛還耀武揚威的信鴞被林清樾三箭精準地釘在小院木門上。
但林清樾並沒有就此停下,箭筒裡的箭還在一支一支不斷被她抽出。
不出片刻,後來的箭隻圍著鳥身密密麻麻一圈,竟是完整釘出鳥的輪廓。沒有一箭真正射中要害,可每一箭又都在血肉的邊緣。
琉璃聽那信鴞的叫聲已經從掙紮不屈的淒厲變成了……嚇瘋的雞叫。
雞叫。
剛剛還憎恨的心忽然鬆快了下來,琉璃甚至還有點想笑。
自從她們離開林氏,她就猜被重新找到的這天,她會是什麼的心情。
所謂林氏,雖被稱作林氏。
但並非單純字麵上,以林為姓的尋常氏族體係。
他們是一股自燕國開國時就存在的力量,因沈氏皇帝恩情,他們誓死效忠燕國沈氏皇脈。經過百年演化,又分為明、暗作用不同的兩支支係。在明的林氏,分散在朝廷百官之中,名正言順替沈氏穩固山河。
而在暗的林氏,刺殺、監察、誘敵,沒有姓名地活著。
林清樾和琉璃都曾隸屬暗部,隻是四年前,她們趁亂逃了。
那時琉璃想過,她們逃不遠的,隻要一日她們身上流著林氏的血脈。
可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嗬,不是能耐挺大的,以後跟我吧。”
林清樾放下弓,走過去,信鴞看也不敢看她,抖得跟篩子一樣。
“是懲戒令嗎?”琉璃見林清樾彎腰撿起信鴞掉落在地的油紙包。
修長的雙指從中夾出一份簇新牙牌,上麵刻著一個名為林樾的男子身份。
林清樾頓時一臉晦氣。
“不,是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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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縣
風颯颯,雨霖霖。
飛鳥盤旋之下,一雙麻鞋急匆匆地踩過巷子裡高低的水窪。
這是縣裡最偏僻的巷子,因為潮濕破敗,隻有一兩戶人家租住在這裡。
飛奔到巷尾的少年是其中的一戶,住到今年,已經有六年。
少年一回家水也沒喝一口,濕掉的衣服也來不及換,先將懷裡的藥包煮了出來,掐著點地端著藥湯送進屋中。
“阿婆,吃藥了。”
即使是白天,也因為陰雨天日光昏沉,屋內晦暗不明。
藥味和陳舊返潮的鋪蓋味交融在一起,厚重難聞,隱隱透出一股枯敗的氣息。
少年輕快的聲音無人回應,他倒也不在意,掀開床簾,又好聲好氣喚了聲。 “阿婆,過了時間,藥就不靈了。”
晦暗之中,一隻枯朽瘦乾的手驟然伸了出來推開藥碗,看那力氣也是攢了好一會兒。
“我說過,你這藥,我無福消受!”
幸好少年反應迅速,才救回了一半藥湯。
此湯藥是他好不容易求了遊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