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善堂。
被人領到門口的林清樾,神色困倦地踏進房門。
“見過山長。”
林清樾狀似渾然不知自己被召所為何事,行過禮後,半響沒再開腔。
還是莊嚴大眼對小眼地屏了好一陣後,終於沒忍過林清樾,率先開了口。
“你與梁映住同一屋簷,此人如何?”
林清樾反應如常地回憶了一下,“性子乖僻了些的普通學子,不足為奇。”
“普通學子?也不全是吧,我聽聞你禮課時為他修了麵,甚至還傷了手。樂課時,也儘心儘力地教他琴藝,過了元瞻那關。此種照顧,你還想瞞誰?”
莊嚴說著不待林清樾思考,又緊接著道。
“再者說,太子身份你又何苦瞞得這麼緊,你的指令隻是教導他,我何嘗不是。此次學冊一事,你若乾脆挑明他的太子身份,此事我還能幫你壓下,但若你執意不肯認,這梁映可真要除名了。”
“你我皆知,長衡書院是為太子而立,若他不是,這般容易敗壞的德行決不能容。”
這老東西是想詐她。
她的一言一行皆在監視之下,每個與她有交集的都會被懷疑。梁映不過是其中一個,可她費心費力地要做好這齋長圖什麼?
不就是此時此刻,她可以俯身情真意切地講:
“山長多慮了,這不過是應山長之令,行齋長該做之事。至於太子身份一事,我也不是非要隱瞞,隻是今日一看,時機仍未到。”
“你這是何意?”莊嚴皺了皺眉。
“山長不覺得奇怪,為何突然梁映的名字就被提到了你耳中嗎?”林清樾循循善誘道,見山長氣勢一頓,繼續道。“學生怕是那日殺死何亮時,我的身份有所暴露,書院裡已經有人盯上學生了。”
“就和山長所覺一樣,有人因我之故,覺得梁映身份有疑,才故意下手。不然好端端自討書怎會不翼而飛?短短三日,尋常學子又能有何仇怨?”
“所以那向學正挑起此事者才大有問題。梁映不過是品行還未規訓,但此人必然是對太子心懷不軌,更是留不得啊。”
“這……不會的。”莊嚴頓了頓,似想到了誰。
“山長能完全肯定?”林清樾反問。
“若能肯定,那便就按學規除名梁映。其他沒什麼,我就是怕……”
少年神色清明,看不出一絲破綻。
莊嚴皺了皺眉,不由得接道。
“怕什麼?”
“怕梁映這人行事偏激,受不得委屈,若走之前鬨上一筆,弄得人儘皆知。屆時恐怕會讓真太子發覺立德修身不過虛言,寒了心而致使教化不成,我與山長怕是同罪……”
“……”
莊嚴發現林清樾答得循規蹈矩,實則把詐她的話一一避過。本來隻要她在梁映這件事上解釋,無論偏向與否都會坐實他的論斷。可她倒好,先引他猜疑外人,這會兒又搬出林氏來。
在族中,無論明部暗部,隻要是接了指令的,命就不分貴賤。
饒他是明部花多年心血培養出的德高望重的大儒,不遵照指令,和林清樾一樣會收到族中懲戒。
莊嚴指尖一下一下點著書案上梁映最新呈上來的自討書,那裡麵的內容,他倒也看過。字跡雖難入眼,不過少年冤屈躍然紙上,真要錯怪,確實有失偏頗。
“那若不能肯定,梁映就這麼不管了?”
林清樾笑了笑,望向已經動搖的山長,朗聲道。
“當然要管。既然梁映已被針對,何不乾脆假戲真做,以他為靶,揪出書院之中心懷不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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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
梁映在被晨光刺透眼簾後,摸著睡得僵硬的脖頸坐起身。
“早啊,映兄,看樣子你昨日睡得還不錯。”
待梁映繞出屏風,穿戴齊整的林樾已然端正坐在桌前烹茶調香了。
梁映沒有否認,此次雖是危機,也是守株待兔。
藏在暗處的人,不管如何今日總要動手。
他隻需等著一醒來看看有何蛛絲馬跡,尋著找過去就是了。
梁映心情不錯地去了冷潭洗漱回來。
這會兒,林樾麵前已經擺開脂粉,靜靜待他。
梁映也不再扭捏,一回生二回熟地坐了過去,下顎微抬便於他提筆描繪。
柔韌的筆尖在高挺的鼻梁掃過,林清樾畫著畫著,發覺梁映正一眨不眨盯著她手中的筆尖,大抵還沒意識到自己黑沉的眸子快要對到一塊去了,顯得不太聰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