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鼠輩走投無路,動了陰損心思,以路過的樵夫為質,以求活命。他千不該萬不該對那樵夫下手,令地上的菩薩動了殺心。
眼看長劍即將刎頸,樵夫要枉送性命,那青劍快如飛鏑,帶著無邊恨意,刺穿了那個裝著黑心的胸膛,救下樵夫性命。
誰平生最恨,輕視螻蟻。
其時鮮血噴湧,染紅衣衫。
對方大氣連喘,笑聲震耳。
“你憑什麼給他報仇?李貴是自願替我去死的!”一聲嘶吼沒有絲毫悔意,隻帶著無比哀憤的控訴。
“你知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經懷孕了?!”
“那又怎樣?他的血脈難道我不會管嗎?”那人口吐鮮血,以劍支著半個身子硬撐,“最討厭你們這種多管閒事的人,自以為是,自作聰明,自取滅亡!看著吧,等那個孩子餓死在陰溝裡,你就會發現自己今天做的事有多愚蠢!”
那人笑聲可怖,入雨融音。
有誰瞳孔緊縮,心生動搖。
“怎麼了?害怕?”池妧見賀辛止盯著箱中的長劍怔怔出神,表情凝重,不由得喚了幾聲。
“啊,沒有……”賀辛止佯裝不知,開口問起,“這是……”
“這是不刃王殺李富的劍。”
賀辛止感覺胸口有點堵。
難受至極。
“為什麼要收藏這種不祥之物?”
“這怎麼能算‘不祥之物’?這是‘正義之劍’。”池妧以為他不知情,娓娓講述了那個手足相殘的故事。“李富和李貴是一對孿生兄弟,長得特彆像,除了他們至親的人,彆人根本分辨不出來。哥哥李富心術不正,四處為非作歹,一不小心殺了朝廷命官戚大人的獨子。他自知死罪難逃,竟然毒啞了李貴,讓他有口難辯,替自己擔下所有罪行。可憐李貴無辜枉死,朝廷還懵然不知。要不是不刃王昭彰正義,用這把劍殺了李富,戚公子的仇,李貴的仇,根本無人會報!”
賀辛止保持了長久的沉默,眸中有濃霧般的鬱結,看似輕淡,卻散不儘。
袖口被手心攥緊,一點一點地皺起。
他所知不過如此,又有什麼資格判人生死?
“也許……李貴是自願的……”
智者千慮,逃不過當局者迷。
“不可能。”池妧的斷然否定讓賀辛止的瞳孔微微一震,“李貴是被當眾斬首的,雖然當時我不在場,但我的江湖朋友在場啊!李貴如果願意頂罪,怎麼會哭得呼天搶地,拚了命想比劃什麼,一心求活?他想告訴大家,他不是李富,他不想死啊!”
池妧的一番話,破了李富死前布下的毒瘴,令賀辛止心清神明,豁然開朗。“你的意思是,李貴不願?”
“當然不願,誰會替這麼一個壞哥哥去死啊?再說李貴有家室,又怎麼舍得丟下妻子……”
賀辛止終於不再作繭自縛。
果然不該相信……那些惡徒之言。
李富身上還背著彆的人命,本就不冤。
賀辛止心中澄明,表情也逐漸生動起來。“夫人果然厲害,見多識廣,無所不知。”
“沒有沒有。”賀辛止誇得誠摯,池妧不知背後深意,抿唇偷著樂,還不忘“客套”一番,“行走江湖嘛,多少知道一點兒。”
“夫人謙虛了。”
“哪裡哪裡。”
正在兩人“相敬如賓”之際,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池妧倏地合上了她的寶貝箱子,利落地將其移回原位,一氣嗬成。
看這個流暢度,她以前應該沒少乾這種事。
收藏不刃王的東西……倒也不必弄得跟“金屋藏嬌”似的。
更彆說這裡頭大部分是假貨。
池妧“若無其事”地打開了房門,莊主夫人端著托盤,越過被“無視”的女兒,笑盈盈地朝著賀辛止走來。
“娘熬了兩碗安神的雞湯,你們喝了再睡。”莊主夫人擱下兩碗雞湯,回頭朝女兒一笑,笑容怎麼看都有點……耐人尋味。
池妧盯著油亮泛黃的雞湯,心裡咯噔一下:娘該不會是想“幫忙”吧?
賀辛止是個“好孩子”,在長輩麵前特彆“乖巧”。他微笑著端起湯來,“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這湯是真的鮮甜。
池妧回過神來想阻止,已經遲上一萬步了。“你彆喝——”
“嗯?”賀辛止愕然抬頭。
這不,碗底都乾淨得發亮了。
“丫頭,你也喝呀!”莊主夫人催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