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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江恪回頭,擰眉看他。

“算了。”宋玉抬抬下巴,“店裡有創可貼嗎?我買一個。”

牛仔見宋玉臉上掛了彩,又開始後悔會不會惹上麻煩,於是帶著他的小弟灰溜溜地跑了。

*

便利店。

宋玉坐在小木凳上,很乖巧地垂著腦袋。

“你再給我裝。”江恪恨鐵不成鋼地拆了個創口貼,“你說你平時挺冷靜成績挺好一學生,你老師就這麼教你,教你跟人打架,差點把人身上的肉都給咬下來?”

“你跟我爸似的。”宋玉笑了聲。

“閉嘴。”江恪冷笑,“我可當不起。”

這會兒宋玉冷下來也有點後悔。

他想到自己明天校運會還得升旗就開始頭疼。

江恪給了宋玉個小鏡子,說是他女朋友落在這的,還沒宋玉巴掌大的鏡麵裡,宋玉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臉上的口子。

居然還挺長的,一個創可貼不夠貼。

得豎著貼,用兩個並在一塊。不然創可貼的粘膠就會直接貼在他傷口上。

宋玉看著這傷口,重重地歎氣。

“現在知道歎氣了?”江恪把宋玉吃完的桶丟到垃圾桶裡,“剛打架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猶豫手軟呢?”

“對不起江恪哥。”宋玉癟癟嘴。

“彆跟我道歉。你之前來的時候不是說你晚上要去祝家莊園麼?”江恪很會來事兒地瞄了宋玉一眼,帶著幸災樂禍,“來,告訴哥哥,你頂著這張臉打算怎麼去見祝成逍?”

宋玉:

他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你完了宋玉。”江恪等了兩分鐘,最後下定論。

宋玉不甘心,他摸出手機,想著要不然和祝成逍說今晚他有事兒去不了了,可一進到聊天框,就是宋玉說的“來”。

——不喜歡言而無信的人。

宋玉自己更不可能成為這樣的人。

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怎麼把這個傷口弄好。

“江恪哥。”宋玉站起身。

江恪現在正在櫃台算賬,他頭都沒抬,“乾什麼?我可幫不了你我告訴你,我也不會幫你圓的,如果祝少爺來問我,我實話實說。”

畢竟宋玉打架的原因多少還是和祝家有點關係。

“我不用你幫我瞞。”宋玉硬氣道,見江恪笑了笑沒說話,宋玉這才抓著自己下衣擺,憋了半天問,“你們家便利店有賣什麼就是那種遮瑕嗎?”

“什麼?”江恪聽到這個詞猛地頓住,抬頭,不可思議,“賣什麼?”

宋玉也不太懂,他描述,“就是化妝用的那種,遮瑕。我想看看能不能把我臉上這個傷口蓋住”

“噗。”江恪沒憋住,笑噴了,他甚至越想越覺得好笑,直接臥在他的躺椅上樂了半天,“天啊宋玉,你怎麼能這麼彆扭。”

“遮瑕我們家便利店沒有,你出門左拐走十分鐘能看到屈臣氏,裡麵有。實在不行我問問我女朋友,讓她借你。”

江恪說完又笑了,笑得雙肩都發抖。

宋玉看著江恪毫不留情嘲笑自己的模樣,繃著臉,打算去所謂的屈臣氏轉轉。

“誒你乾什麼。”江恪見宋玉轉身,“你還真的要去?你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要我說就彆去了,你下午在我這休息會兒打打遊戲什麼的,晚上直接回莊園吧。”

宋玉本來心裡也在糾結,被江恪這麼一念叨,他重新坐下,又歎了口氣。

他傷的是右半邊臉頰,傷口很長,就在顴骨的位置,不過不深,劃拉一下而已,現在也不出血了,隻是有一條明顯的紅痕。

讓宋玉很受不了的是,他下午在江恪的便利店裡寫作業,江恪但凡經過他身邊瞥見宋玉的臉就要笑個半天。

靠!

傍晚宋玉去祝家莊園前,在老廠房區路口偶遇了宋得勝,宋得勝應該是要去打牌,見到宋玉跟拎小雞仔似的抓他:“兒子,你臉怎麼回事?!你打架了?!”

“不是,磕到了。”宋玉撇開他的手,“沒打架。”

“不可能,你是不是打架我一清二楚!你一天到晚在外麵都乾些什麼,不給我惹事不行嗎,少讓我操點心!”宋得勝罵道,“現在還學會打架了,你真是能耐了!你現在要去哪?誰打的你?嗎的敢打我兒子,真他嗎找死!老子上門找人算賬去!你說,誰打的你?!”

宋玉愣了下,彆開臉,“我打的彆人。”

“不可能。你什麼樣我清楚,從小你就乖。一定是有人欺負你了是不是?草!”宋得勝暴跳如雷,“你跟爸說,爸給你做主!”

宋玉鼻子酸了下,繞開宋得勝,“真沒事,算了吧爸。我現在要去祝家莊園了,祝成逍在等我。”

宋得勝看著宋玉的背影,嘖了兩聲。

“真沒事?那我走了?如果誰還找你麻煩你就跟我說!我就是把他們家砸了也得給你出這口氣!”宋得勝嚷嚷,“你可是我兒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老子現在都舍不得打你,彆人還特麼管到我兒子頭上了?!”

“行了知道了,你該乾什麼乾什麼去。”宋玉歎氣,低頭開始打車。

其實他在聽到宋得勝說要幫他出頭的第一瞬間是感動的。

宋玉以為宋得勝會罵他惹事,但宋得勝好像堅信宋玉不會,一定是彆人招惹的宋玉。

時好時壞,宋得勝就這麼個人。

宋玉坐上出租車的時候胸口悶著氣。

他開始思考,自己好端端地打這一架乾什麼呢?一點好處沒有還沾了一身腥。不僅給宋得勝抓到劈頭蓋臉訓了頓,還被江恪笑了一個下午。

靠。

宋玉摸摸鼻子,越想越氣。

但是他能怪誰?

明天宋玉就得當護旗手,在全校人麵前展示他掛彩的臉了。

宋玉又是個要麵子的人,他光是想想那場麵就氣得牙癢癢,丟死個人。

所以怪誰?

肯定不能怪自己,宋玉覺得他已經夠倒黴的了。

好,那就怪祝成逍。

對,都怪祝成逍。全是祝成逍的錯。必須讓祝成逍補償他。

宋玉咬咬牙,發信息給會飛的魚。

[我快到了!]

感歎號是帶著氣急敗壞,不過宋玉覺得祝成逍看不出來。

祝成逍回得很快:[收到。]

chapter47

*

宋玉進門的時候心都是懸著的。

聽說宋玉傍晚要來祝家莊園, 張叔做了他愛吃的菜,玄關傳來開鎖聲的第一時間,張叔就從廚房探出腦袋:“小玉來啦——啊?”

張叔瞪大眼睛, “小玉你臉怎麼了?”

宋玉還沒來得及說話, 廚房裡竄出來個人。

阿媽正好把雞場的雞蛋拿到廚房,放冰箱裡備用著。她對宋玉和祝成逍一向是當成親兒子來看待的,聽到張叔問臉,阿媽一個箭步衝出來。

“小玉,哎唷,這是怎麼了啊?這麼俊的臉蛋怎麼傷到了?”阿媽心疼壞了,她最見不得的就是這些小輩磕到傷到, “怎麼回事啊, 疼不疼啊?”

阿媽年紀大了,還有老花,這會兒她不斷地提溜著老花鏡,粗糙的手撫上宋玉的臉頰, “哎唷孩子,是不是在外麵受委屈了?”

這是宋玉第一次臉蛋掛彩。

被張叔和阿媽一問,整個莊園的傭人都被驚動,人人都知道宋玉今天臉上劃拉了一口子。

“我沒事阿媽。”宋玉笑起來,“小傷啦, 不疼的。”

“那,那,那要不要用點藥?”阿媽哎唷哎唷著,“我還想著今天給你打蛋花呢, 都是新鮮的雞蛋,吃了好。你等等, 我等會兒就給你做。你先跟阿媽講講,到底怎麼回事呀小玉。”

麵對阿媽的關心,宋玉也不好什麼話都不說,他解釋,“跟人有點過節,磕碰了一下,不要緊的阿媽。”

宋玉不敢直接說是在外麵打架了,不然指不定會被怎麼詢問。

然而阿媽不相信,她帶著宋玉去了餐廳,給宋玉端上碗筷,看到宋玉那傷口她的心就跟被人挖了一角般,“你說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如果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說呀,什麼磕碰能磕碰成這樣,是被人故意劃傷了吧?”

宋玉還想解釋什麼,門口這時候走進來個人。

祝成逍端著碗筷,在和宋玉對上視線的時候肉眼可見地愣住,隨後慢慢擰起眉毛。

現在是見到祝成逍宋玉就來氣。

而且宋玉咬了那小弟一口,他自己牙都疼。宋玉揉了揉下巴,想到阿媽說的蛋花,更是給氣不打一處來,他伸手一指祝成逍,控訴:

“他打的。”

餐桌瞬間一片死寂,站在門口的張叔眼珠子都要掉出來,阿媽更是愣住,反應過來後嚴肅看向祝成逍:“真的嗎少爺,你欺負小玉了?”

“嗯。就是他。”宋玉越說越小聲,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祝成逍才剛剛拉開椅子坐下,聽到宋玉的話他又彈起來了,站著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過了半晌,祝成逍點頭,他嚇得碗都差點掉在地上。

“對不起阿媽。我下次不會了。我等會和宋玉聊聊,你去忙吧。”祝成逍說。

阿媽還想說點什麼,張叔走過來把人拉走,邊走邊低聲:“哎好了孩子之間的事,你彆摻和了,沒事的,放心,少爺和小玉都是有主意的人。”

“那這事兒要不要和祝導說啊?”

“和祝導說什麼!孩子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了,他們都大了,我們管太多了不好,讓他們去吧。”

餐廳現在隻剩下宋玉和祝成逍,又恢複了安靜。

他們誰都沒說話,宋玉悶頭夾菜,不聲不響。

宋玉很怕祝成逍說點什麼,問點什麼,緊張得他筷子都拿不穩。於是宋玉飛速地扒拉完飯,站起身時說,“房間等你。”

*

臥室。

宋玉坐在床邊,掰著自己手指。

躲不過去的。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宋玉一直在給自己加油打氣,他在房間坐了沒兩分鐘,祝成逍就上來了。

祝成逍推開門的一瞬間,宋玉連頭都不敢抬。

“我那個”宋玉要解釋。

他身邊的床忽然陷下去,祝成逍拉開被子,疊好,很認真地坐著,看向宋玉。

沒了被子的遮蓋,宋玉更覺得毫無安全感,他繼續低頭玩著自己手指,直到祝成逍問:

“打架了?”

“是。”宋玉承認錯誤,態度很端正,“對不起,剛才我不想讓阿媽繼續問了,所以才”

“嗯。我知道。”祝成逍看他,黑色的眼睛裡好像總是裝著坦然,赤誠,是明亮的,“為什麼?”

宋玉想了想,說:“就是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話,心裡有氣。也沒什麼的,我沒吃虧,全身上下也就臉上一處傷。”

“關於我的話嗎?”祝成逍問。

宋玉手指僵了下,對上祝成逍的目光。這目光太正直,讓宋玉無法開口編織謊話。他又埋頭,過了會兒才低聲,“算是吧。”

“宋玉。”祝成逍喊他。

“”宋玉梗著脖子,死活不抬頭。

祝成逍不太會哄人,他從小到大也不需要哄彆人,通常是老老少少想巴結他。但看到宋玉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祝成逍心裡不舒服。

他不希望宋玉麵對自己的時候會感到有壓力,也不希望宋玉回避他。

而且宋玉這次是真的在外麵受了委屈,他想安慰宋玉,想讓宋玉開心點。他也很想告訴宋玉,他很感謝宋玉擔心他,為了他仗義執言。

床上也是好一會兒沒動靜,宋玉都懷疑祝成逍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他的臉突然被一雙手捧住。

宋玉渾身一顫,下一秒,他被迫地仰起頭,而祝成逍親上了宋玉的臉頰,是左臉,沒有受傷的那半側臉。

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讓宋玉心緒大亂,他手撐在大腿兩側,祝成逍的胸膛幾乎貼在宋玉的身前,宋玉感覺在這一瞬間他能聽到祝成逍胸腔裡鼓動的心跳聲。

不過宋玉後知後覺,這心跳或許不是祝成逍的。

是他自己的。

“你乾什麼祝成逍。”宋玉下意識伸手攥住了祝成逍腰間的衣服。

他抬眸就能看到祝成逍近在咫尺的臉。

宋玉左側臉頰這時候還殘留著餘溫,祝成逍嘴唇是溫熱的,連帶著宋玉的臉都變熱了,燥意從耳根一直燒上來。

祝成逍手掌貼著宋玉的臉頰,他指腹在傷口邊緣處摩挲幾下。

“疼嗎?”祝成逍問。

宋玉很小幅度地搖頭,“一點都不疼。過兩天估計就消了。”

於是祝成逍又低頭在宋玉臉頰上親了一口。

這次宋玉感受到酥酥麻麻的癢意。

“好了好了。”宋玉連忙抵住祝成逍的肩膀,半推半就,“不要親了”

“為什麼?”祝成逍問得很認真,“小時候你說這個還能有下次的。”

“”宋玉啞口無言,“那是小時候。”

“但這個下次我等了快六年。”祝成逍說。

“”宋玉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祝成逍看著他,目光定格在宋玉的臉蛋上,“這次我沒吃酥油餅。為什麼拒絕我?”

沒完沒了了是吧!

宋玉用腳背蹭祝成逍的腿,輕輕踢了踢,“不許親就是不許親。沒有為什麼。我現在不想被你親,行不行?”

“你快撒手,彆碰我的臉。我要去寫作業了。”宋玉說。

祝成逍於是鬆開手,他沒再繼續親宋玉,隻是低頭盯著掌心,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玉幾乎是逃也似的坐到了書桌上。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後麵好安靜,這才悄悄回頭,然後他發現祝成逍已經坐在床上在看化學書了。

此時祝成逍方才問的問題,一直縈繞在宋玉心頭,揮之不去。

為什麼拒絕?

宋玉說不上來。他總覺得祝成逍親他的時候,他的心和身體都怪怪的,心像飄在雲上,而身體的感受是,有一股熱流在往小腹竄。

所以宋玉想拒絕。

有些話他可以和祝成逍直說,有些話不行。

*

校運會開幕。

宋玉的臉在當天就上了表白牆。

[想問問宋玉同學的臉怎麼了呀?有人知道嗎?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很擔心他嗚嗚]

[啊啊啊啊啊宋玉學弟這張照片很像戰損有人懂嗎]

[為什麼有人臉上劃傷了也能這麼酷,看上去痞帥痞帥的]

[你永遠可相信附中選升旗手的高標準高要求!!每一屆校運會的升旗手其實都是我校門麵擔當啊!!]

[表白宋玉同學嗚嗚,蹲蹲他的聯係方式!]

林奇看著校運會期間突然發帖很頻繁的表白牆,嘖嘖嘖:“同桌,你知道自己現在是表白牆上的超熱門選手嗎?不管男的女的都在表白你。”

什麼男的女的

居然還有男的嗎?!

宋玉沒問出口,他喝了口水,站在跑道外,笑了下:“知道啊。我還沒斷網呢。”

“所以你的臉到底怎麼搞的?你告訴我,一條消息能賣五塊錢,這可是筆大生意。”林奇說。

“祝成逍打的。”宋玉說。

林奇瞳孔地震,“你說什麼?!?!”

“可能嗎,你這麼激動。”宋玉笑起來,“我胡說八道的。”

“哦,那就是秘密的意思了。”林奇低頭,“行那我不多問了,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彆介意。”

宋玉發現林奇這人有時候很敏感,說什麼他都要帶上一句我開玩笑的,你彆介意,好像生怕宋玉生氣般。

這種高敏感或許和林奇小學的經曆有關係。

“你去哪?我們班等會兒有比賽,你不去看嗎?”林奇見宋玉轉身,跟了上來。

“沒,我到處看看,開賽前會過去的。”宋玉往四處張望了一下。

運動會這幾天天氣格外好,晴空萬裡,操場上全是穿著校服的同學們,人擠人,而且大家衣服都一樣,找起人來就更難了。

“你找人啊?”林奇問。

宋玉點頭,他頓了頓,問,“你有看到祝成逍嗎?”

“沒啊。”林奇見怪不怪,“你找他發個信息就好了。”

“就是沒回,我才問的。”宋玉劃動屏幕。

林奇笑:“開幕式結束才半小時,剛才十四班隊伍從我們麵前過去的時候你不就看到他了嗎?現在又找他啊。”

本來就是很普通的語氣,或許林奇本意是調侃宋玉和祝成逍的關係也太好了,分開半小時都得找對方。

但聽在宋玉耳朵裡。忽然變了味。

尤其是,在這個瞬間,宋玉腦子裡一閃而過昨晚祝成逍捧著他的臉親了兩口的場景。

宋玉一怔,感受著操場上起的涼風,風把他的校服吹得獵獵。

在一片喧囂裡,宋玉回想起林奇說的話。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等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一天不見麵你就會很想念他,和他在一起隻是發呆都會很開心,聊天的時候總是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但是餘光裡又總是裝著這個人,注意著他的身影,看他和彆人在一起會吃醋,想成為對方的唯一。]

chapter48

*

這陣像風一樣的感受最後在操場的喧鬨聲裡慢慢消散。

詭異的是, 宋玉轉了幾圈都沒看到祝成逍,更詭異的是,運動會三天, 宋玉就根本沒見過祝成逍。

雖然他知道祝成逍沒有報項目, 但也不至於會跟人間蒸發了一般,連尾巴都見不著。

後來宋玉才從段青嘴裡得知,祝成逍被鄭彬抓到化學實驗室去了。

“校運會沒有項目的就是放假啊。”林奇明目張膽捧著本小說在看,他們靠在乒乓球桌旁,身後是準備跑三千米的蔣竭和一大幫要陪跑的同學,“好多同學都是等自己朋友有項目了才來學校。”

“行了班長,你就彆擔心祝少爺了, 他又不會走丟了!蔣竭等會兒跑三千呢, 我們準備一下吧。”林奇看向他。

宋玉點點頭。

三千米一向是校運會最冷門的項目,有的班級乾脆都沒參加,不過宋玉他們班主打就是一個重在參與,蔣竭一身使不完的牛勁兒, 被金蛋激將了一下說他整天打球難道連區區三千米都跑不動嗎,蔣竭就立刻填了項目報名表。

陪跑似乎已經成為了他們班不成文的班規,大半的學生都自發地聚集到跑到附近,槍聲一響就有幾個男生站在起跑線處喊加油。

蔣竭人高馬大,看上去還真有種能一口氣跑完三千的氣勢。

不過到了後半程蔣竭明顯吃力, 林奇身嬌體弱,捧著拉拉隊的加油棒定點在起跑線揮舞,等著蔣竭跑下一圈經過。班上一堆男生跟在宋玉身後,半個操場半個操場地追著蔣竭喊加油。

此刻藍天白雲, 主席台的廣播員正在放著又燃又中二的背景音樂,時不時有彆的班的同學上去搶了話筒, 加油和尖叫聲貫徹了整個運動會。

蔣竭跑完三千直接被幾個男生架著,雙腿發軟,他兩眼一黑:“嘔——”

“我草!”許飛揚趕緊回頭,“有沒有人帶了塑料袋!塑料袋!快快快!估計是用力過猛了!!要吐!要吐!!”

說來也奇怪,操場上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樹影,偏偏一個班的就是能圍上來,精準地找到人群裡麵色蠟黃的蔣竭,好幾個女生遞過來塑料袋,他們自發地圈成了一個圓,有人擔心道:“沒事兒吧?要不要去校醫務室看看?”

蔣竭一邊乾嘔一邊抱著塑料袋,兩腿顫顫:“我嘔——我跑了第幾名?!我跑到最後根本看不清了,隻能聽到你們喊加油,嘔——所以我第幾名?”

宋玉拍著他的後背,“第三,很漂亮的成績。我們班的總分評比很穩了,多虧了你。”

“啊啊啊啊班長——”蔣竭一把搭上宋玉肩膀,“老子腿疼!”

“我也挺疼的。”宋玉借他力,“還站得穩嗎?站不穩這周課間彆打球了,養一養吧。”

這話不知道戳到了蔣竭哪根神經,他立刻直起背鬆開宋玉:“站得穩。”

“我還能走直線。”蔣竭繃著臉認真說。

於是他就這麼在一眾男生女生的簇擁下走向主席台,準備領取這一項目的獎狀。

而宋玉無奈地看著一群人又跑又跳遠去的身影,笑了一下。

他手心出了汗,陪著蔣竭跑三千宋玉自己也挺喘,這會兒嗓子冒火似的發乾。宋玉摸了摸褲兜,正好還有幾枚零錢——

“宋玉。”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宋玉整個人一僵,回頭。

祝成逍站在陽光下,他現在是真的少年感十足,個子又高,挺拔,每次在人群裡都像鬆柏,眉目帶著淡然,對什麼似乎都沒什麼興趣,對其他人禮貌疏離,清清冷冷,乾淨明亮。

此刻祝成逍背後是大片大片很低的白雲,這些雲像掛在他身上。

“誒。”宋玉愣著。

“喝了。”祝成逍低頭看他,伸手遞過來一個保溫杯。

宋玉也在長高,但他已經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這輩子在身高上是沒辦法實現彎道超車了,至少他肯定超不了祝成逍。

“謝謝。”宋玉很自然地接過,他抿唇,“那個。你這兩天哪兒去了?”

“實驗室。”祝成逍看著他擰開水杯,咕嚕了兩口才繼續,“鄭老師找我,叫我上初三後參加一下化學競賽。”

“噗——”宋玉差點嗆著,他一邊狼狽地擦著嘴角的水,一邊問,“參加什麼?”

“化學競賽。”祝成逍說。

不過這保溫杯裡裝的居然是冰糖雪梨。宋玉的嗓子一下啞火了。

宋玉想了想,點頭,“那你是不是這段時間都要啃化學書了?我可以陪你熬夜。”

祝成逍看他,喉結動了動,“我以為你會很驚訝。”

“不驚訝啊。”宋玉擰好杯子,還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你對化學很感興趣,而且鄭老師這麼看好你,說明你肯定是個好苗子。”

聞言,祝成逍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宋玉看了他一眼,把杯子塞進祝成逍手裡,兩人並排走著。

“段青他們知道以後第一反應是很驚訝。”祝成逍思考,“可能因為我成績不好。”

“啊。”宋玉琢磨,“那是因為你對彆的科目沒上心而已。”

“他們驚訝就驚訝吧。反正我一點不奇怪你會去搞化競。”宋玉說。

“為什麼?”祝成逍執著地問。

宋玉在人擠人的操場裡用胳膊肘戳了戳祝成逍的腰,低聲,“因為我比他們都了解你。”

*

校運會結束以後宋玉準備代表學校去參加市裡的書法比賽,他們比賽的場所在校外一個教培所,離附中十幾分鐘的步行路程,不遠。

宋玉下了公交,在看手機裡的信息。

除了班級群一堆周末了才敢出來冒泡耍機靈的,新的未讀是許飛揚和蔣竭問宋玉有沒有時間出去打球。

宋玉回絕了,他翻了翻好友列表,找到了江恪。

其實宋玉想問問江恪,老廠房區的情況怎麼樣。

他是從小在老廠房區長大的,牛仔那群人什麼德行宋玉一清二楚。

上次的事兒還不算了結,他們會不會把這筆賬算在江恪頭上,宋玉很擔心。運動會期間宋玉在學校也是提心吊膽,每次從學校出來,他都會刻意在校門口附近轉悠觀察,看看牛仔會不會帶人來找麻煩。

牛仔是出了名的賴皮蛇,不正兒八經做個了斷,他能像狗皮膏藥一樣纏上,宋玉之前一次保護費都沒給他交過,他估計早在心裡記恨死宋玉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宋玉等了快一周,都沒等到牛仔等人的報複,他期間也回過老廠房區一兩次,因為宋得勝又喊他回家。

結果都沒碰上牛仔。

預計的打擊報複沒來,反而讓宋玉覺得玄乎。

按理來說,他至少還得和牛仔還有他那幫小弟糾纏個十幾回合才行。

“江恪哥。你在麼?”宋玉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問問江恪什麼情況。

對麵的人回得很快,宋玉幾乎都能想象到江恪此時肯定翹著腿躺在便利店裡玩手機。

“乾啥?”江恪問。

宋玉斟酌,“上次的事兒結了?他們沒找你麻煩?也沒再繼續說要找我?”

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好一會兒。

輸入到離開賽就剩五分鐘了,宋玉很著急要入場,江恪才回複。

而且他回複得言簡意賅,非常耐人尋味。

——“嗯,有人幫你結了。”

*

比賽兩小時,宋玉坐滿了才交作品。

軟筆落款也很講究,宋玉一筆一劃寫完,坐在座位上發了好一會兒呆。他這時候才空下來,終於有時間去反複地回味江恪跟他說的話。

有人幫你結了。

誰?

還能有誰?

答案呼之欲出。

負責監管的老師終於宣布可以有序離開,宋玉跟著人流往教培所外走,已經是夜裡八點多,外頭漆黑一片。

宋玉順著路往前走,打算叫個車,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路燈。

路燈下站著個身影,讓宋玉的眼睛慢慢瞪大。

“祝成逍?!”宋玉幾乎是飛奔過去,“祝成逍!”

人影聞言看過來,朝著宋玉揮了揮手。

“你怎麼來了?!”宋玉背著書包,衝到祝成逍麵前問。

“老師說你在這裡競賽。”祝成逍懷裡抱著一本教輔,手上居然還拿著個試管,“我來接你回家。”

“晚上一個人不安全。”祝成逍說。

宋玉抿唇,一下笑了,開心道,“那走?”

“嗯。”

他們剛好上了最後一班公交,祝成逍和宋玉坐在一塊。公交在站台將他們放下,這條下站後前往祝家莊園的路,宋玉兜兜轉轉走了六年。

無風無雨的夜。

回家的路上還是有這麼多樹,城中村這幾年也開發建設了,不過到處在打地基,風景和往常一樣,建築沒什麼變化。各家的房子佇立在兩邊,一盞一盞燈火裡是家長裡短,祝家莊園坐落在這條小路的儘頭,永遠像個避風港。

宋玉發現祝成逍掉了隊,慢慢地沒和他並肩。

於是他回頭,看到祝成逍低頭正在就著微弱的路燈翻教輔。

宋玉雙手背在身後,又倒著走路。

“誒,祝成逍。”宋玉喊。

麵前的人抬頭,加快了速度朝宋玉走來。

“什麼?”祝成逍問。

“為什麼牛仔他們沒繼續來找我麻煩啊?”宋玉問。

祝成逍似乎是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你說不騙我的。”宋玉道。

祝成逍沒轍,老實交代道:“江恪說,老廠房區有老廠房區的規矩。”

“哦。然後呢?”宋玉笑眯眯看他。

祝成逍繼續:“那個人是那片的老大。江恪說和野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再然後呢?”宋玉笑著循循善誘。

祝成逍:“江恪說,把他打服。”

“打服了他他就不敢再找事兒了。這是唯一的辦法。”

宋玉笑容頓住。

宋玉故意:“所以你?”

祝成逍這回略顯手足無措,他攥著試管,看著宋玉,很緊張。

“誒,祝成逍,你學壞了啊。”宋玉噗嗤笑起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彆冷著臉了。”宋玉突然朝祝成逍走過去,迎麵地用手指戳了戳祝成逍的唇角,還往上拉,“笑一笑。我又沒生你氣,也不是在責問你。我就想知道你背著我都乾了什麼嘛。”

聞言祝成逍總算放鬆下來,他伸手捂了捂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宋玉沒再多說什麼,也沒有追問細節,他隻需要確認一下就行了。有些話祝成逍不用再說,宋玉也能猜出個大概。

小路蜿蜒,宋玉繼續走在前麵,祝成逍跟在後麵。

宋玉不知道祝成逍在搗鼓什麼,但當祝家莊園的彆墅出現在視線裡的時候,宋玉忽然回頭。

祝成逍手裡抓著書,另一隻手捏著試管,輕輕搖晃。

或許是察覺到了宋玉的視線,祝成逍抬頭朝著宋玉笑了一下,複又低頭繼續搗鼓他感興趣的玩意兒。

這一瞬間周圍明明沒有風,但是宋玉的心裡起了漣漪。

回家的路還是這條路,祝成逍還是祝成逍。

然而這一刻,宋玉突然能清晰地看到落在祝成逍肩上的月光。

世界有時候說亮就亮。

在跨進莊園後,宋玉心裡多了個難以求解的秘密。

他好像,可能,大概,或許。

是有點

喜歡祝成逍

chapter49

*

宋玉上初三了。

初三加了門化學。

他沒想到的是, 上了初三之後,祝成逍整個人就像開了掛一樣,甚至可以說是身上有聖光籠罩。

上半年的期中, 蔣竭和許飛揚打完籃球回來, 就擠到了宋玉的桌前。

“我草宋玉,你知道麼,剛才辦公室的成績表出來了,你知道麼!”許飛揚不可思議地瞪大眼,“這次年段化學隻有一個滿分。”

“啊。反正肯定不是我。”宋玉懶洋洋地趴在桌上補覺,“我對過答案了。錯了兩個填空。”

“你不是,你都不問問是誰嗎?你都不驚訝嗎?!”許飛揚抱著籃球, 一把塞進蔣竭的懷裡, 然後拿起宋玉的筆袋敲了敲桌麵,“這次化學難死了但居然還有滿分!我告訴你宋玉,你彆睡了,趕緊起來吧, 這個滿分的人是——”

“是祝成逍吧?”宋玉抬起腦袋,下巴擱在胳膊上,笑著看許飛揚。

蔣竭抱著籃球在一邊嘟囔:“我是不是就說了,許飛揚你能彆老是這麼傻不愣登的嗎。有關祝少爺的事兒班長他比你清楚得多。”

許飛揚抓耳撓腮:“我草小玉你知道啊?”

“啊。”宋玉喝了口水,“我知道啊。”

“誒。”許飛揚一下蹲下來, 抱著膝蓋問,“宋玉,你說人怎麼變化會這麼大?之前祝導不是還很愁祝成逍成績嗎,他怎麼一下就就跟起飛了一樣!”

“因為他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一向很上心。他不笨。”宋玉說。

祝成逍的豎琴考級過了, 段青他爹說祝成逍再練兩年也能把跆拳道的黑帶拿到。這樣的人早就不是小學時候連漢字都需要宋玉一個字一個字教的了,祝成逍有他自己的想法。

而且想法還挺酷。

附中高中部打競賽多年但沒什麼成績, 初中部就更是前途渺茫,鄭彬原本是打算讓祝成逍去打化競的,但因為祝成逍之前的班主任是生物老師,眼看著祝成逍的成績越來越漂亮,尤其是理科的,他一個激動就把祝成逍拽去報了生物競賽。

按理來說如果要參加多項競賽也是可以的,反正競賽考試的時間不衝突,但祝成逍沒報化競。

這把鄭彬氣得兩眼一黑,他在辦公室和班主任吵架,說祝成逍是他的愛徒。

這事兒被路過辦公室的同學聽到了,於是整個年段都傳開了。

更讓人意外的一件事兒,是在某堂曆史課,金蛋一進十四班的門,就看向最後一排正在低頭寫競賽題的祝成逍,以及旁邊打盹,跟沒骨頭似的段青。

“祝成逍。”金蛋清了清嗓子。

全班人都沒聲兒,紛紛回頭看被點名的人。

祝成逍放下筆,站起身,“老師。”

“沒事,沒事,你彆緊張。不是批評你。彆繃著臉。”金蛋把她教案放桌上,手臂撐著桌麵,很有範兒地問,“雖然我不是你們班主任哈,也不是鄭老師,但我還是想問問你,化學成績這麼好的話為什麼不去打化競啊?”

這下班上不知道誰吹了聲口哨,前麵同學八卦地和周圍人私語,人人都一副很想知道的,看熱鬨的表情。

這個疑惑其實辦公室老師們談論了一個上午了。

他們帶了一屆又一屆學生,多少能看出來些許門道。祝成逍的路還很遠,他之後指不定會走他媽媽的路,搞科研。

大部分怪才在小時候都挺離群的,性格也與常人不同,能從人堆裡一眼就把他們挑出來。

祝成逍其實還是很緊張。他不習慣這麼多人的注視。

不過,金蛋是宋玉的班主任,祝成逍想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班上大家都在等他。

“嗯。”祝成逍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因為我已經報了生物競賽,大概就沒什麼時間再去搞化競了。”

“我想著做一件事情就應該把它做到最好。”

祝成逍沒法一心二用。

全班震驚,旁邊段青聽到這話垂死病中驚坐起,抬頭看了看祝成逍,然後啪啪啪鼓起掌。他這一帶頭,班上瞬間響起熱烈的掌聲。

金蛋瞠目結舌地站在講台上,反應過來後才擺擺手,“哦哦。這樣。這樣很好啊!你那個,你坐下吧。”

“那我們開始上課。”金蛋目光都帶上了慈祥,“大家都收收心哈,馬上中考了,你們自己掂量著點。”

*

林奇上完廁所回來臉蛋通紅,他激動地一屁股入座,“宋玉!班長!”

宋玉正寫著題呢,頭都沒抬一下,“乾什麼?”

“祝成逍出名了!”林奇很興奮地提了提眼鏡,“這事兒你肯定不知道!新鮮的熱乎的小道消息!我絕對是第一個跟你說的!”

“祝成逍?”宋玉停了動作,側頭,“怎麼了?”

“我想著做一件事情就應該把它做到最好。”林奇豎起手指有模有樣地模仿,還模仿祝成逍一本正經的臉,說完他眼睛發亮地看向宋玉,“你知道不,一下課他們班他同學就到處跑分享這件事了,四樓的都跑到咱們一樓來找他們朋友,站在走廊上大說特說!”

宋玉聽完,一下笑了。

“你笑什麼?”林奇還沉浸在崇拜裡,“我要是能說出這種話高低也是個小說男主。可惜我成績不好,能上二中都不錯了,到時候你去了一中或者直升咱們附中的高中部,我們就得分開了,哎我上哪去找你這麼好的同桌——”

“所以你笑什麼?”林奇嘚啵嘚啵地說完,繼續追問。

宋玉眼睛彎彎:“沒什麼。我就是覺得這句話確實很符合祝成逍的風格。”

和他印象中一樣。

祝成逍變了,但是也沒變,他在宋玉心裡一直都很好,閃閃發光。

林奇一臉不可估量地豎起大拇指,宋玉也學著他豎起大拇指。

“祝成逍牛逼。”林奇甚至打了個響指,說。

宋玉笑得肩抖,附和了聲,“是。祝成逍牛逼。”

*

因為馬上中考,升學壓力很大,Z市是大城市,競爭很激烈,宋玉上初三後很少去祝家莊園了,每天走讀,放學後就回宋得勝給他買的二手房裡窩著,他置辦了小台燈和很大的書桌,上麵的試卷教輔堆得很滿。

祝一江又出去拍戲,知道兩個孩子都要升學,他走之前叮囑管家張叔幫忙照看宋玉,還叮囑宋玉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張叔,而宋玉不再經常去祝家莊園的事兒祝一江也知道,莊園阿媽和那些乾了好多年的傭人都說想宋玉。

但宋玉每次接到管家張叔電話,說讓他去莊園吃飯,宋玉都以學習太忙回絕了。

對此,張叔曾經和祝導打電話說過,祝導說:“孩子大了,忙著學習呢,你們彆打擾他,對了看好祝成逍,我兒子長得越來越帥,他在學校真的沒有談戀愛?!”

張叔苦惱:“應該是沒有吧少爺最近在搞什麼生物競賽,連手機都很少玩,也從來沒見他帶誰到家裡玩過,更不要說出門找誰玩了。如果真的談戀愛的話不可能這麼談吧?至少也得出去和人家約約會逛逛街什麼的?”

有了張叔這句話,祝導放下心來:“也是。那行吧,我這次拍戲劇組紮根在山區,又要半年才回家,家裡有什麼事記得及時聯係我。”

“好的。”張叔掛斷。

事實上,祝成逍確實沒什麼時間,但是,在不為人知的夜裡,他還是會玩手機的。

而且他不打遊戲,隻搜題。

搜題就算了,他還要發給宋玉。

宋玉被迫地接受了很多沒見過的知識點,都是競賽題目裡的,不過他覺得新鮮,偶爾還會問問祝成逍答案是什麼。

上初三後,宋玉不去祝家莊園,換成祝成逍經常來找宋玉。

每次祝成逍扯著脖子上的項鏈,在小區大門刷門禁卡進來的時候,他都會先拍個照給宋玉,告訴宋玉自己進小區了。

然後宋玉就會整理一下房間,騰出位置給祝成逍。

打競賽這段時間,宋玉忙著刷往屆的中考題,祝成逍一個月沒去找宋玉,在學校,家,跆拳道館三點一線。

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事兒做,一個月時間幾乎都隻在手機上聊天。

祝成逍參加的生物競賽先得打市級,成績好打省級,最後看能不能入國獎。

市級的一等獎送上去後,祝成逍就開始籌備省級競賽,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既然都決定要參加了,就真的一股腦地埋在書裡,有時候連吃飯都能忘記。

省級和國獎的競賽是有加中考分的,夜裡祝成逍啃完幾頁競賽書,去了跆拳道館練習。

“你最近真的很忙啊。人影都見不著。”段青繼續躺在他的懶人椅上,叼著路邊撿的狗尾巴草,“你就這麼在意這個競賽嗎?我看你放學都好久沒和宋玉一起走路了。”

祝成逍額頭上出了汗,他盤腿坐在地上,看著少年組的在翻跟鬥。

“嗯。要——”祝成逍說。

段青接上:“要做到最好。”

“嗯。”祝成逍看他。

段青一個翻身坐起,手裡握著草,來回地撚搓,“那你有沒有想過中考啊?”

“想什麼?”祝成逍聲音低沉,漫不經心的。

他每次中場休息都不愛說話,加上最近又打競賽,如果不是段青拉著他聊天,祝成逍這些天該悶死了。

“就是。”段青眯起眼睛,“你看,宋玉成績很好,他上一中或者直升附中肯定沒問題,而且他明顯是在衝實驗班。全市前五十啊。”

“那你們到時候會不會分開?”段青說,“你們是發小,這麼多年都沒分開過吧?”

祝成逍沉默了一會兒。

和宋玉分開。

這種事情祝成逍不會想的。他不願意想。

但是此刻他似乎不得不去思考這種可能性。

“你會不會和宋玉約定一下考多少分,考哪個學校,然後去一個班?”段青異想天開。

祝成逍聞言擰了下眉,過了會兒,他開口:“不會。”

“為什麼?”段青抱著腦袋往後躺,“我以為你們感情好到要形影不離。難道你們不想成為同班同學麼。”

祝成逍垂眸,看著他自己的手,說:“我想。”

段青愣了一下,一時半會兒沒說話。

祝成逍很想,從剛上初中開始他就想。

不過,在段青敏銳察覺到祝成逍情緒的片刻無言裡,祝成逍再開口道:

“宋玉不會故意考低,我也不會和他約定要考到多少分。”

“我們都會拚儘全力,然後走到一起。”

chapter50

*

段青聽到這話後笑了一聲, 他衝祝成逍擺了擺手,“反正你自己心裡有打算就好。”

對現階段的祝成逍來說,勞逸結合唯一的逸或許隻剩下一個跆拳道, 他有的時候也會在跆拳道館的沙袋區打拳, 仍然是嗙嗙嗙地響,不同於以往的是,這道身影更挺拔,帶著韌勁兒。

*

宋玉不去祝家莊園到底是因為太忙還是彆的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時不時就會想起那天夜裡祝成逍捧著他臉親了兩口的情景,每次回味的時候心裡的感覺居然還都不一樣。

有時候是開心的,有時候是酸澀的。

哎。宋玉歎口氣。他寫著寫著作業突然抬頭, 盯著書桌發呆, 並且單手撐著下巴,手裡無意識地在轉著筆。

祝成逍給他送的四葉草,宋玉從生態瓶裡取了出來,做成了標本, 他還買了個很小的相框,裱好標本後掛在了臥室的牆頭。

這個房子算是宋玉的私人領域,在裝修好後宋得勝就來過兩三次,如果是從小就和父母待在一起,搬出來獨居應該是很享受的, 但對宋玉來說,他爹不疼媽不愛,一直就沒有長時間地和父母待在一起過,所以獨居對他來說習以為常。

甚至偶爾還會覺得有些孤單。

宋玉瘦, 寫作業時候喜歡盤著單條腿,他低頭, 白皙的小腿肚蹭到了藏在書桌底下的籃球。這籃球如果有年齡,應該算個老頭了,它還是當年祝成逍社恐最嚴重的時候溜出去買的,就為了填補宋玉的一個遺憾。

桌上手機忽然震動了下,宋玉的視線從籃球上移回來,他拿起手機看,發現是祝成逍給自己發來了新的信息。

[圖片]

[宋玉,隨便好像生病了。]

宋玉看到這句話心跳驟停,他慌忙地點開圖片,雙指放大。

圖片上,小狗蔫著腦袋,趴在地上,一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的表情。宋玉著急,他發了條語音過去:

“祝成逍你笨死了,你不能拍個視頻給我看看嗎?”

於是半分鐘後,宋玉收到祝成逍的視頻。

視頻內,祝成逍的聲音很低,他似乎是蹲著拍的,角度很刁鑽,典型的直男拍照。

“今天它沒什麼胃口,狗糧就吃了幾粒。水也不喝。”祝成逍低聲道。他鏡頭拉近,伸手揉了揉隨便的背,順毛,往常這個時候隨便會開始擺尾巴,或者上躥下跳,但今天居然發出“嗚嗚”的聲音,沒精打采的,也不回應祝成逍的簡短指令。

“還打翻了垃圾桶。”祝成逍說。

視頻到這裡就結束了,宋玉卻鬼使神差地拉了回去,看祝成逍伸手的那幾幀。

過了會兒,屏幕上方又彈出來消息。

[宋玉?]祝成逍發。

宋玉這才回過神,他抿唇,打了個電話過去。

“我過去看看?如果它狀態很不好我們就一起帶它去醫院。”宋玉問。

“可以。”祝成逍顯然也很擔心,他語氣前所未有地沉,憂心忡忡,“什麼時候來?”

“立刻。”

*

最後一班公交車順利地把宋玉送到了站台,時隔多日再走上這條通往祝家莊園的路,宋玉心情複雜。

玄關照例給宋玉留了燈,夜裡祝家莊園陷入一片寂靜,他在換鞋的時候聽到客廳裡有微弱的人聲。

“隨便,起立。”

是祝成逍。

宋玉就著燈光走進去,他一眼看到熟悉的背影。祝成逍是個愛乾淨的人,從小宋玉就知道了。二樓的臥室地板永遠乾乾淨淨,連頭發絲兒都找不到,宋玉趕來的路上,祝成逍就一直彎腰在拖地,隨便把垃圾桶給撞翻後,裡麵的廢紙全掉出來,茶水也灑落一地。

看到祝成逍握著拖把,低著頭,宋玉一時間沒有開口。

“汪!”隨便偶然一個回頭,發現了宋玉。

“汪汪汪!!——”它突然變得格外激動,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直接衝向宋玉。

這幾聲叫聲成功引得祝成逍回頭,宋玉蹲下身,伸出手:“誒,寶寶你怎麼了。”

隨便衝進宋玉懷裡,伸出爪子扒拉在宋玉的胸前,蹭得宋玉襯衫上都多了幾個爪印,臟兮兮的。

“汪汪汪——”隨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用腦袋不停地蹭宋玉的掌心。

“它它看起來挺生龍活虎的。”宋玉沒脾氣地任由隨便拱著,還差點被撞倒。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宋玉的衣袖上還沾了毛。

祝成逍把拖把靠在牆上,他走到碗旁邊,把水倒了,重新換。

“你讓它來喝,試試。”祝成逍說。

宋玉抱著隨便,“你好胖啊寶寶。你真的長胖了很多,你現在是小豬。”

“去喝水。”宋玉說。

隨便沒有反應,繼續用腦袋蹭宋玉,還舔他手掌,不斷地發出低低的嗚咽。

宋玉沒辦法,他乾脆直接盤腿坐下,把隨便抱在懷裡,隨便的後腿還蹬了宋玉的大腿肉幾下。

“嘶。”宋玉感受著幸福的重量,很無奈,“祝成逍,你把碗遞過來給我唄。”

祝成逍照做。

他彎腰,一股很好聞的沐浴香就鑽進宋玉鼻間。

宋玉愣了一下,接過,低頭欲蓋彌彰地說:“怎麼一見到我它就跟視頻不一樣了,是不是你欺負它它才耷拉腦袋的。”

“不是。”祝成逍重新拿起拖把,聞言他看了宋玉一眼。

過了會兒,祝成逍說:“它應該是想你了。”

宋玉手指抖了抖,差點把碗裡的水給撒出來。

“喝水。”宋玉低聲。

隨便杏仁般的眼睛盯著宋玉手中的碗,在聽到明確的指令以後,它終於咕嚕咕嚕地開始舔,堪稱暴風吸入。

“狗糧呢?”宋玉問。

祝成逍又遞了個盆過來。

“飯量這麼大。”宋玉心虛地摸摸鼻子,“來隨便,你最愛的宋玉哥哥喂你吃飯。給我個麵子。”

小狗這回乾脆更開心地擺起尾巴,像個螺旋槳。

看隨便吃飯的半分鐘時間裡,宋玉腦子裡想了很多。

最深刻的感觸是,他好像做錯了。

祝成逍說的沒錯,隨便是很想念他,所以不吃不喝。宋玉以前有事沒事都會來祝家莊園,這段時間他有意避嫌,沒再踏足。

就像接觸了一個禁忌,下意識想遠離,因為他感受到危險。

但對單純的小狗來說,最熟悉的人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了,它會擔心宋玉,並且不知道緣由。

所以宋玉覺得自己做得不好,他不能這樣冷落隨便。或者,乃至於冷落了某個人。

而某一瞬間,宋玉垂眸在想,這個莊園裡會想念他的,是隻有隨便,還是也會有彆的人。

如果有,那又是哪一種的想念。

是他想要的那種嗎。

*

次日祝成逍還是帶著隨便去醫院看了看,檢查結果沒問題,醫生說隨便不吃不喝可能就是心情不好,祝成逍和宋玉這才放心。

而祝成逍參加省賽的結果出來了,出來的當天全校轟動,連和宋玉一起當護旗手的高年級學長都專門跑到初中部這棟樓來瞻仰這位傳說中“我想著做一件事情就應該把它做到最好”的小帥哥。

周一,照例升旗。

宋玉整完隊伍,走到隊伍前頭和班主任點點頭,“老師,人都到齊了。”

“好的,辛苦了。”金蛋正在看她的教案,聞言她忽然抬頭,“對了宋玉,今天升旗儀式有頒獎啊,參加競賽的隊伍都出成績了,包括你的書法比賽。”

“什麼名次?”宋玉問。

“那肯定給你留個懸念,你就等著校長喊你吧。”金蛋露出神秘的微笑。

宋玉是班長,整完隊伍他站在隊伍最前方,餘光可以看到左右兩側隔壁班的班長也陸續歸位。

主席台上的校長一身正裝,據說附中這次競賽成績可以說是一雪前恥,讓一中的老師都沒法私下開他們玩笑了,於是校長一個高興,請來了專業團隊來對這次的頒獎儀式進行拍攝。

這會兒主席台周圍站著好多人,架著相機,對準了台階上方的頒獎桌,桌上一摞一摞的獎狀,證書,宋玉眼尖,還看到了幾個紅包。

競賽是沒有獎金的,但校長為了鼓勵學生積極參加競賽,表彰學生的研學精神,於是動用學校的資金設立了獎學金。

當校長拿起麥開始念他的演講稿的時候,操場上烏泱泱的人群就開始東張西望,校長巴拉巴拉講了一堆,終於念到重點:

“好,接下來我們來頒發本次生物競賽的獎狀、證書以及獎金。獲得三等獎的同學有——”

“”

“”

“省一等獎一位,初三十四班祝成逍同學。”校長念叨著情緒明顯激動,他甚至重複道,“省一等獎一位,初三十四班祝成逍同學,請上台領獎——”

操場上有人驚呼,接著爆發起掌聲。宋玉站在隊伍最前麵,他甚至能聽到前麵高中班級隊伍站在最後的幾個大高個在討論:

“我草初中部今年出了省一等??”

“你不知道嗎?其實昨天各大班級群就在傳了,小道消息不夠靈通啊。”

“這讓我們高中部情何以堪!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們被一中那幫老書呆子笑了多少年!我們都沒出過一等獎我草學弟可以啊。”

“聽說人家最好的科目還不是生物,是被班主任硬拽去的。要是報了擅長的科目是不是能打國獎”

“草感覺那個紅包好厚,我也想要。”

宋玉聽到這些話,憋著笑。他很驕傲。

雖然他沒參加這次的生物競賽化學競賽,但是他為祝成逍驕傲。

知道十四班位置大概在哪的班級都紛紛朝那個方向看去,祝成逍很快出現在視線裡,他逆著人流,還是和當初入學時候一樣,一個人走,但偏偏就讓人覺得他本就該這樣,乾淨自然,不疾不徐,永遠坦蕩。

而現在這些注視的目光裡多少帶了點羨慕,崇拜。不知道為什麼,祝成逍在上台階的時候忽然回頭了下,他好像是在找人。

他腳步頓了頓,在聽到校長的催促後,才繼續往前。

校長和副校長都伸出手,祝成逍和他們輕握,說:“謝謝老師。”

“獎狀,獎金,拿好!”校長笑得十分放肆,“祝同學很優秀,以後再接再厲!來,去那邊拍照!”

和祝成逍同競賽組的成員都已經站在那處等他了,他們得先拍個集體照,然後再是個人照。

祝成逍人高,清清冷冷,麵上沒什麼表情,和其他同學激動得微微發紅的臉不一樣,他很冷靜地雙手捏著獎狀,對鏡頭露出自己的名字,然後繼續麵癱。

“那個。”機位的攝影師打了個手勢,“祝同學?你笑一笑。這是拍個人照,你們校長說要放在公眾號上的。這樣拍顯得你好像不太高興哈哈”

旁邊有同學打圓場:“他不是不高興,他性格比較內向。”

祝成逍輕微地歎了口氣,他重新舉起獎狀。

忽然地,祝成逍的視線又開始遊離,這下操場上但凡是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祝成逍絕對是在找人。

因為他站在萬眾矚目的主席台上突然橫掃了一圈操場。

然後突然定格在某個角落。

宋玉和祝成逍隔空對視上。

他知道祝成逍在看他,於是燦燦地笑了起來。宋玉站在班級隊伍的最前麵,站在金蛋兩步之遙的旁邊,悄悄地舉起右手放在胸膛處,豎起兩根手指,朝著祝成逍比了個“耶”。

祝成逍愣了一下。

“誒,祝同學你乾嘛呢?”攝影師剛要摁快門,就看到鏡頭裡的人動了動。

祝成逍在大庭廣眾之下拉下校服外套的拉鏈,從脖間扯出來一條項鏈,掛在了胸前,隨後他將拉鏈拉上,重新看向鏡頭,背脊挺拔。

這項鏈的吊墜很普通,隻是一個藍色的小圓牌。

攝影師以為是祝成逍家裡人給他的什麼傳家寶,他笑起來:“行,看鏡頭啊,這回是真的要拍了,笑一下笑一下,對對對,這個弧度剛剛好,ok,來,三,二,一——”

哢嚓。

攝影師定格的畫麵上,祝成逍臉上帶著很淡的笑容,胸前的小藍牌恰巧被光打上,熠熠生輝。

沒人知道祝成逍拍照前乾嘛非得把項鏈拽出來,但是宋玉知道。

這張照片拍得非常好,對彆人來說隻是構圖精美光影一絕等等巴拉巴拉的好。

對宋玉來說,這張照片上有少年和他獨屬的榮耀,還有宋玉十五歲這一年給自己落上的隱晦的心鎖。

耶。

宋玉笑著往自己的羊皮本上新寫了一句日記。

——不喜歡言而無信的人。

——不喜歡喝醉酒的人。

以及

——好像有點喜歡祝成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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