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徹骨。
他的嘴中發出一聲冷哼,那隻腳再度抬起然後猛地踏下,腳上的冰霜卻沒有消失反而繼續向上蔓延,漸漸蓋過了膝蓋。
突然又金鐵摩擦的聲音響起,楊不定手中的劍微微出鞘。
胡二將軍麵色一變伸手搭在知白的肩上然後猛地朝後爆退而去。
足足退了幾十步方才停止下來。
楊不定抬頭看著他,微微出鞘的劍再度放了回去,他的眼中毫無感情,雙手環抱,重新恢複了那一開始抱劍的模樣。
“往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胡二的右腳幾不可查的的輕輕顫抖著,他陰沉著臉,那張光頭在這一刻看上去充滿了暴戾,但卻沒有說話,也真的沒有再往前邁出一步。
知白站在一側看著他,抿了抿嘴唇也沒有開口。
雙方對峙著。
扶桑海的一片花瓣從地麵再度升起,在二人中間飄起拂過。
天上沒有飛鳥出聲讚歎。
遠處也沒有梅鹿探頭張望。
雪原有的隻是寒冷與枯寂。
或者說是死寂。
“今日之事,
我記下了。”
良久之後,知白開口打破了這份壓抑,然後將目光放到了李休的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胡二將軍冷哼一聲,跟在他的後麵朝著來路走去。
隻留下了一地的斷臂殘肢。
這一次荒人吃了不小的虧。
浣熊兩隻手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滿臉沮喪,然後小跑著來到了李休的身邊,伸出舌頭舔著他的臉,一臉的奴才相。
李休沒有生氣,也沒有嫌棄,隻是輕輕笑了笑,覺得有意思極了。
紅袖站在巨石之上,遠遠望著小南橋,然後看了看楊不定,臉上帶著笑容。
這就是大唐。
然後眼中留下了兩行眼淚。
能夠回到唐國,帶著尊嚴的重新活下去。
還有什麼需要奢求的呢?
李休抬起胳膊,虛弱的在熊胖頭頂摸了摸,餘光看著紅袖,心道原來喜悅和激動竟真的能夠流下淚水。
“該回去了。”
楊不定淡淡道。
“這段時間過得如何?”
李休從地麵站起,不化骨裡的力量蔓延全身,他的虛弱感已經漸漸散去。
楊不定看了他一眼,然後道:“還不錯。”
他殺了很多人,二百年裡也殺了很多無辜的人,本以為到了小南橋會受到針對和譏諷,卻沒想到在這裡所有人都對他很尊敬。
因為他是遊野巔峰,殺的荒人很多。
這便夠了。
“這世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趁著年輕,不妨多做一做。”
李休伸了個懶腰,身上的青衣紅了大半,看上去有些淒慘。
他的臉卻很乾淨,眼睛很亮,劫後餘生,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因為那會讓你對這個世界多了一層更深的了解還有自己埋在心底沒有發現的眷戀。
楊不定低頭想了想,看了看身後的小南橋,看了看自己懷中的劍。
看了看雪原深處,然後道:“原來世界上還有比做狗更有意思的事情。”
李休笑了笑,道:“幾百年的修行,可不是為了當狗的,身為唐人,就該把脊梁直起來,我們從來不會彎腰,更不會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