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聽霜一天一夜沒有醒,寧時亭也一天一夜沒有合眼。
仙洲的青鳥來去飛快,平常他替顧聽霜收集《九重靈絕》的殘卷,幾個師兄師姐幫他整理、收集,一般都是第一天給他傳口信確認需要的內容,核對是否一致,第二天就能替他把信件運過來。
現在顧聽霜修為走岔,寧時亭燒了一夜的返魂香為他鎮神,而後就是等待信件回複。
事態緊急,他給每一個認識的師兄師姐都寫了信,也給多年來未曾敢聯係的步蒼穹發去了信件,問他如果在九重靈絕的修煉過成中出了問題,應該如何解決。
這是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顧聽霜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唯一的希望隻有步蒼穹。
然而第二天,青鳥帶來了大部分的回信,他的師兄師姐們也紛紛表示不知道有什麼破解的辦法。
一位師姐千裡傳音來:“小人魚,你問了師父了麼?這些年來我們宗門的人四散各地,雲遊八方,師父閉關修煉已久,現在人已經不在冬洲。我離冬洲最近,昨天我找過師父,但是師父的住處已經沒有人了。”
寧時亭還沒來得及回複,他給步蒼穹的信件就已經被青鳥原樣返了回來,說是並沒有找到步蒼穹本人的所在。
唯一的希望斷了,麵對顧聽霜的病情,他也不知所措。
好在雖然昏迷不醒,但是顧聽霜的脈搏、氣色都還比較穩固,暫時問題應該不大。
第二天早晨,請來的幾位仙洲名醫都到了,給顧聽霜把過脈後,都說並沒有異常,頂多是身體經年積弱,又有點勞累的緣故,所以才會昏睡過去。
找不到症結所在,寧時亭就讓聽書把書房裡的醫術都拿了過來,自己拿一盞燈,慢慢看。
這一夜又開始冷了下來,雪妖蟄伏一段時間後,再度有了出來作亂的趨勢。
夜風冰涼刺骨,聽書半夜被凍醒了,連夜給寧時亭送來了炭盆烘著的水暖盆。
他是鮫人,用普通人烤火的炭盆後總是會肌膚發乾,疼痛難受,所以聽書從來隻給他準備湯婆子。。
就算是烤火用的火圍炭盆,也會在上麵加一個水蓋。彆人烤火,寧時亭烤蒸汽。
他送過來的時候,看寧時亭還沒睡,小聲說:“公子,殿下這裡我守著吧,你去睡會兒。”
房間裡沁人心脾的神香滿溢,顧聽霜枕邊水香沉沉。
寧時亭搖搖頭,伸手接過他帶來的湯婆子,也拉著聽書一起坐下,要他跟著在自己身邊睡一會兒。
聽書說:“我不困。”
他低頭看見寧時亭左手腕包著紗布,小聲問:“公子,你又在調香嗎?”
寧時亭說:“是的,返魂香不夠用了。世子這裡的情況不知道怎麼樣。”
聽書挨著他坐著,看他調了一會兒香。
那麼多種香料,用小勺挑出來稱重,有的要燒,有的要燒後浸水,一大盆名貴藥材,最後能用的隻有一小點。
寧時亭每隔三個時辰就放一次血,每放一次血,就能從最後的煉化法器中取出一顆剔透的顆粒。最初是血紅的,後來慢慢變成夾雜著琥珀色的赭紅。
聽書以前從來不看他製香。這小孩愛撒嬌歸愛撒嬌,但是平常在外邊也是人小鬼大,知道分寸。
他看了一會兒,問:“公子,你可以給我一顆返魂香嗎?”
寧時亭說:“好。你要它做什麼?”
聽書說:“還有兩天,我哥就來接我走了,以後很難再見到公子。想找公子要點東西帶在身上。”
寧時亭沒有說話了。
他從香盞裡挑出做好的幾顆返魂香,又從袖子裡拿出來一個精致漂亮的盒子。
盒子往下扣,倒出來一排毒針暗器。
寧時亭把它們都收進了袖袋中,而後將盒子仔仔細細地洗過、擦拭了一遍,往裡邊放了三顆返魂香。
聽書接過來,說:“我隻要一顆,公子。”
“返魂香是救命的東西,多帶點在身邊總是有好處的。隻是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有機會用上,聽書。”寧時亭說。
聽書點了點頭,在他旁邊依偎了一會兒,最後覺得自己快要哭了,就跟他說:“那公子我先回去睡覺了。”
寧時亭說:“去吧。”
聽書走後,房中重新歸於寂靜。
寧時亭看著空下來的香盞,怔了一會兒。好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剛剛做好的的三顆返魂香已經都交給了聽書。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窩在桌邊的小狼卻突然動了動,抬起了眼睛。
寧時亭這才回過神來,俯身過去查看小狼,很小心地隔著手籠子摸了摸它的頭:“你醒啦?我給你吃點東西好不好?”
這隻小狼貪吃,昏睡了很久後終於勉強睜開了眼。
寧時亭一開始被它的傷口嚇了一跳,也十分心疼,後邊是聽了馴獸師的話,說是上古白狼複原能力極強,就算是斷骨也能恢複如初,也就勉強放了心。
這隻小狼一回來就趴在他懷裡昏睡,爪子扒拉著他的袖口就是不肯放開,異常黏人。
寧時亭就一直抱著它,後麵小狼睡了過去,他又要調香,於是讓人把小狼的窩搬到了桌上來,把它放好。
現在小狼終於睜開了眼睛,黃澄澄的眸子盯著他看。
寧時亭把手邊的香盒推了推,空出一小片地方,彎腰把聽書剛剛一起送過來的東西提了起來。
是一些點心、肉脯,還有用小火溫著的粥。是聽書給他帶的宵夜。
因為顧聽霜一直沒有醒,返魂香吊著命,下人也沒有給顧聽霜送東西。
寧時亭想到這一塊兒,就把點心和肉脯分出來,粥留著,打算一會兒喂給顧聽霜,免得他身體支撐不住。
他把肉脯和點心放到小狼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