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往前查十年的府上人員流動紀錄,尤其是伺候過王妃與世子殿下的仆人,查所有的藥物領用記錄,查不到人就查介紹人,已死的,追查家眷親友。格!格*黨&此事不要驚動任何人,尤其不能讓世子殿下察覺。”
香閣中,畫秋俯身頷首,沉穩答道:“是,公子。”
寧時亭入府已經半年多了,她很少看見他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他站在她麵前,指尖微微發抖,語氣中是強壓著怒意的平靜。
看見寧時亭反應這樣大,畫秋更不敢耽擱,直接讓人把府裡所有的資料搬了過來,當著他的麵一一核實。
寧時亭更是直接過來和她一起查閱,嘴唇緊抿,眉眼沉沉,透著一種肅穆氣息。周圍幫忙整理的下人全部噤若寒蟬
”
“公子,賬目久遠對不上,王妃薨逝後人員大幅度流動,當時府上已經是……一盤散沙,後邊即使有洲府分撥過來給王爺的人,但是也大多是呆滿三個月期限就走了。”畫秋一邊翻閱,一邊低聲說,“王妃不在,世子殿下也深居簡出,當時府上無人主事,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四年之久,當中府上人員流動太密集,如今咱們在做事的人,大部分都是半年前聽書小公子重新調撥人聚齊的,賬本完全對不上,都是重新做。藥房這邊則是因為公子遣散了人,所以沒來得及重新做,所以會有這樣的差池。”
寧時亭凝神思索了片刻,問道:“府上,真的一個老人都沒有了嗎?”
畫秋說:“倒是有,葫蘆菱角兩兄弟就是王妃還在的時候跟過來的,但是一直負責掃撒院落。另外百獸園的古樹老人也一直在府上,但是他從來不管其他的事情,對於這些應該也不太了解。”
“無妨,讓葫蘆菱角過來。”寧時亭說。
葫蘆和菱角在另一邊被顧聽霜指使著給雞拔毛,並監督小狼撲殺活雞。
顧聽霜聽說是寧時亭來要人,也就放了他們走,隻是冷哼一聲:“話不說清楚,鮫人跟我搶手下人倒是利索。”
小狼被雞遛得到處爬,正要偷偷摸摸跟在兩兄弟後麵去找寧時亭,爪子剛邁出去就被顧聽霜拎著脖子丟了回去:“抓不到雞彆想吃飯,以後回靈山,我都不好意思說你是我帶出來的狼。”
“公子是想知道當時伺候殿下和王妃的都是哪些人嗎?”葫蘆擰著眉毛想了半天,麵露難色,“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們這些做掃撒的,也沒有進去伺候的資格,當時管事的也換了好幾撥,不過一直在的我倒是記得,仿佛是一個姓秦的大人前後照料的,當時也幫忙操持了王妃的葬禮。”
寧時亭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問道:“秦燈?叫這個名字嗎?”
葫蘆仔細回想,菱角補了一句:“好像是這個名字,公子,我之前遠遠地瞥過一眼,像是很年輕,年歲和如今的公子差不多大,出行的時候常有一隻白色的鳥停在他肩頭。給我印象還是挺深的。”
寧時亭低聲說:“那是了。”
葫蘆壯著膽子問他:“公子,是什麼人啊?公子認識嗎?”
寧時亭沉默著不說話。
秦燈這個名字他印象很深。他自己被顧斐音撿回去養在冬洲,如果說他是顧斐音的左手,那麼這個叫秦燈的人就是顧斐音的右手。
此人比他年長五歲,上輩子數十年間,他和他都沒有正麵碰過麵。
顧斐音對身邊人一向就是這個態度:永遠不會給予完全的信任,也永遠不會讓手下有聚攏成團體的機會。上輩子,寧時亭直到離開西洲跟隨顧斐音前往王城作戰時,才第一次見到了秦燈。
秦燈此人非常聰明,精於算計,見解獨到,是顧斐音的首席軍師參謀,一向不怎麼拿正眼瞧寧時亭,和他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隻是最後那段時間,顧斐音沉迷弄權,荒於聲色的時候,提出建議將禍水東引,讓寧時亭一個人背負起禍亂超綱的罪名,平息群臣的怒火。
如果是這個人做的……
那一刹那,寧時亭忽而也記起了一些被他忽略的事情。
顧聽霜當年率領群狼第一次攻入王城時,點名要的,就是秦燈的人頭。
沒人知道那個時候的顧聽霜到底將靈識修煉到了第幾重,當他能隨意自由地通讀人心之時,世間將再也沒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包括王妃的死因和他靈根殘廢的原因。
這是他阻止不了的事情,就算沒有他,日後的顧聽霜也必將因為修煉靈識而因緣巧合知道這一切,從而走上這條路。
都是一樣的罷了。
他不說話,他們這群下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憑借他的臉色感覺大約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良久,寧時亭動了動,眾人以為他要出聲說話的時候,卻見到寧時亭後退半步,俯身行了一個大禮。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攔的時候,就聽見他低沉的聲音:“今日之事請諸位勿要外傳。秦燈是晴王身邊人,而我如今查出,當年王妃與殿下身中毒瘴之時,有人在藥裡動了手腳,致使王妃久治不愈,殿下靈根俱廢,視力受損。當中再多我不敢猜測,亭力量微弱,隻想世子殿下未來還長,希望諸位能和亭一起,力保殿下今後一生平安。”
他突然行這樣的大禮,畫秋、葫蘆和菱角一時間都嚇呆了,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之後,更是麵麵相覷。
這個意思,就是晴王下的手了!
寧時亭說:“殿下本來和王爺關係不和,日後若是知曉此事,後果難料。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下臣,不能真正為殿下做什麼,時至今日我才知道,殿下身居晴王府中,未必不是虎狼之穴。隻能竭儘所能為殿下提供安身之所,其中少不了各位的幫忙。將來殿下出府分封,也希望各位能夠成為殿下到時候的助力。”
菱角驚呆了,結結巴巴地問:“可是公子不是,不是王爺的人嗎……”話音還沒落就被旁邊的葫蘆錘了一拳。
寧時亭清亮的眼睛望過來:“今日之後,不再是。亦要請諸位為亭保密。我是毒鮫之身,命不久長,希望能夠在死前,至少做一件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
葫蘆拽了菱角一把,大大咧咧地發言了:“老實說,我們能從乾掃撒的升到現在管事的地位,都是殿下抬愛,我們也隻認識殿下這一個主子,自然以主子為先。”
畫秋一向更加縝密,她說:“我也是聽書小公子帶來的人,跟在府上半年,隻認殿下與公子,往後如何,都聽公子的。公子放心,往後這幾天我會再排查一遍府上的人,這件事,我們也不會再告訴任何人。公子請放心。”
寧時亭低聲說:“那麼,有勞諸位了。我先去見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