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桃花宴(1 / 2)

謝嘉語雖然輩分大了一些, 但在外人看來,畢竟不是文昌侯府的當家人, 且初次來此地。所以,便跟謝思蕊一起,跟在了趙氏和黎氏的後麵。

對於承恩侯府絕大多數人來說,謝嘉語都是一個陌生的存在。隻是,因著那絕美的容貌, 雖然跟在一行人的後麵,依然讓人無法忽視。

往來的賓客, 匆匆忙忙的下人,凡是看到文昌侯府的人, 視線皆落在了謝嘉語的身上。

謝嘉語笑容滿麵,對於這些人的注視毫不在意。畢竟, 四十年前也是如此。無他, 已經習慣了。

站在一旁的謝思蕊早已體會過這般的盛況, 所以,站在一旁挺直了腰板兒, 與有榮焉。而另一旁的謝思蘭和謝蓮, 臉色卻不太好看。

謝思蘭是文昌侯府身份地位最高的小姐, 而謝蓮是文昌侯府長得最美的那一位。往常的時候,這兩位一位憑借著身份,一位憑借著美貌, 吸引人注目的能力向來是不分伯仲。

隻是今日, 來了一位謝嘉語。眾人雖不知她身份, 但視線卻難以挪開,這也讓謝蓮更加生氣。從前,謝蓮還能安慰自己是身份問題以及趙氏的打壓,所以大家才注意不到她。可今日方知,若你足夠美貌,身份地位又算什麼,大家的視線一樣離不開你,所有人都會注意到你。

謝嘉語自是不知道這幾人心中所想,她正期待著跟蘇凝露的會麵。不知,蘇凝露嫁給齊恒之後,過得如何呢?

“大夫人,這位是?”在路上行走間,路遇了一位相熟之家的夫人。那位夫人見到謝嘉語的麵容,忍不住問了趙氏。

趙氏神色一僵,看著謝嘉語,道:“這位是我謝家族中的一位姑姑,如今在府裡住著。今日恰好是桃花宴,且帶她來看看。”

謝嘉語聽後,麵上不顯,心中卻冷笑了幾分。趙氏,還真是扶不上牆。在外麵也這般沒有分寸。同為謝家人,難不成她被取笑了,趙氏就能落到好?

“哦,原來是族中來的啊。嗬嗬,長得倒是挺好看的。”那位夫人一聽到謝嘉語的身份,眼神立馬沒有原來那般重視了,顯得有些不屑。

果然,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想到趙氏的為人,想必跟她熟識之人,也是差不多的性子。謝嘉語冷眼看了過去,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黎氏見狀,笑著解釋道:“大嫂和黃夫人說笑了,我們家這位姑姑是萬歲爺下了口諭親口承認的表妹,如今能住在我們府中,是我們文昌侯府的福氣。”

黃夫人聽後瞪大了眼睛,之前就聽聞皇上身邊的內侍去文昌侯府認了一門親戚,沒想到正是眼前這位。想到剛剛趙氏的介紹,她有些不悅的看了過去。這不是坑她嗎?

皇上承認的表妹,跟族裡來的人能一樣嗎?

“原來是您,失禮了。”黃夫人笑著行了一個簡單的禮。

謝嘉語嘴角笑了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輕輕的道了一聲:“嗯。”

說罷,便不再看此人。不管這人是什麼身份,看起來年紀不過是三四十歲,比她小多了。她沉睡前,估計這人還沒出生。

有了這個插曲,趙氏臉上的表情越發不好看了。但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之前,她在府中還沒意識到皇上的表妹這重身份有多麼好用,今日見了黃夫人的態度,覺得自己之前似乎低估了謝嘉語。

這般想著,接下來趙氏便沉默不語。帶著眾人去拜訪承恩侯府的女主人,也就是蘇凝露。

在見到蘇凝露之前,謝嘉語從未想過如今的她會是這般的模樣。隻見廳堂的上首有兩把黃花梨六方扶手椅,中間隔著一張高高的窄窄的黃花梨方桌。左邊的椅子如今是空的,而右邊的椅子上則是坐著一個人。

此人穿著打扮極為講究。

額頭上係著一根大紅色的抹額。青絲之間可見縷縷白發,一絲不苟的全都梳到了後麵。頭上麵插著一支福壽雙全銀釵。麵容白皙,皮膚透亮,看起來保養的極好。

那雙年輕時微微上挑的神采飛揚目光高傲的眼睛,如今卻耷拉著眼皮,眼角的皺紋仿佛能插上一朵桃花。

此時雖然帶著笑,但深深的法令紋以及一道道皺紋還是能讓人看出來,此人平時生活過得並不怎麼舒心。

在她的身上,穿著一件深色的綢緞袍子,上麵用金絲細細的勾勒著無數個“福”字。看起來既凸顯了身份的尊貴,又不失威嚴。

隻是,即便是打扮的再得體大方和高貴,也難掩她如今已經是一個老太太的事實。那些用來形容才華,亦或是美貌的詞語卻是再也用不到她的身上了。

這便是蘇凝露如今的模樣,這也是謝嘉語之前沒有想到的模樣。

她隻想著到她的麵前耀武揚威,借由她孫女以及侄孫女的事情氣她一氣,但卻沒想到她如今早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她了。四十多年過去了,再美麗的女子也都遲暮了。

謝嘉語拿著手帕掩了掩唇,垂著眸,遮住了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

看著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後伺候的兩位年輕貌美的姑娘,蘇凝露的老態更加明顯了。謝嘉語縱然之前有千百般的意難平,此時看到蘇凝露這般模樣,也早就消掉了一大半。

拿著手帕的手悄悄的摸了摸自己依舊嫩滑的臉蛋,心想,她一個正處在碧玉年華青春依舊的少女跟一個老太太比什麼美呢?這不是在欺負人嗎?

正這般想著,袖子卻被旁邊的謝思蕊輕輕扯了扯。

謝嘉語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滿室的目光皆聚在了她的身上。

“姑祖母,剛剛謝大夫人不是說這女子來自於北郡鄉下嗎,許是聽不懂官話呢。您彆跟她一般計較。”站在一旁的蘇珊兒說道。這人不是彆人,正是蘇琳兒的大姐。

自從知道妹妹被當眾訓斥是因為文昌侯府的一個小姐,她便討厭上了始作俑者。因為,當日蘇琳兒被訓斥時,她也在場,丟了好大一個顏麵,害得她許久都沒敢出門。

正巧,剛剛聽了介紹,不用說,她也知道掩著半張臉的少女是誰了。

蘇凝露聽後,笑了笑,側頭拍了拍蘇珊兒的手背,說道:“珊兒,不要這樣說。你們年齡相仿,一會兒可以多教教這位姑娘。”

“是,姑祖母。珊兒一會兒一定會好好教教這位小姐的。”蘇珊兒笑著道。

在坐的人聽後,紛紛誇讚定遠侯府會教女兒,誇讚蘇珊兒得體大方。同時也有不少鄙夷的目光投放在了謝嘉語的身上。

謝嘉語等大家議論了一會兒之後,往前走了一步,從趙氏的身後走了出來,微微站在她前麵一點的位置。此時,正好站在了廳堂的中央。

行走間,看著她曼妙的身姿,頭上佩戴的飾物,含笑的眼神,眾人漸漸的住了口。有那剛剛在院子裡就見過謝嘉語的人,比如黃夫人,在大家議論嘲笑的時候就正襟危坐,絲毫沒敢再對謝嘉語露出來鄙夷的神色。

而其他見過她的夫人小姐,也從衣著看出來她是誰,想起來剛剛初見時的驚豔,也漸漸的不再言語。

蘇凝露看著站在客廳中間的謝嘉語,總覺得這副模樣似是在哪裡見過,可一時之間又有些想不起來。臉上也慢慢的浮現出來思索的神色。

見大家漸漸停止了議論聲,謝嘉語慢慢的拿開了遮掩著麵容的手帕。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既沒有躬身,也沒有彎腰,隻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笑意豔豔的道:“齊夫人好。”

說完,眼睛便直視了過去。

此時,除了文昌侯府的人,也沒有人注意到謝嘉語這個不甚恭敬的行禮。因為,大家的思緒全被謝嘉語的美貌占據了。

客廳裡時不時的傳出來幾聲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還有一些議論和讚歎的聲音。

“好美的姑娘,我活這麼大,第一次見這般貌美之人。”

“真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好美啊,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姑娘。”

……

“啪嗒!”瓷碗落地,發出來一個響亮的聲音。眾人紛紛看向了發出聲音的地方,滿室的喧嘩也戛然而止。

自從謝嘉語放下來手帕,蘇凝露整個人就愣住了。這熟悉的麵容,這熟悉的聲音。縱使過去了四十幾個春秋,仍然讓人難以忘懷。

她不是早已經死了嗎!她不是早已經中毒身亡了嗎!怎麼今日還會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這般想著,蘇凝露忍不住站了起來,放在手邊的茶碗也不小心碰掉了。

站在她一旁的侄孫女蘇珊兒以及孫女齊梓曦原本想要說幾句場麵話,結果看到蘇凝露的臉色,全都住了口,上前來想要扶著她。

蘇凝露卻沒讓身邊的小輩扶著,往前走了半步,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謝嘉語看著蘇凝露,嘴角的笑容加深,從容的道:“齊夫人剛剛不是已經聽到我大侄媳婦兒的介紹了嗎?我是文昌侯府的姑娘。”

說著,淡淡的瞥了一眼趙氏。

趙氏看著謝嘉語的眼神,微微有些緊張。想到今日謝嘉語若是在這裡丟了醜,她回去恐怕也要吃公公的掛落,趕緊補充道:“老夫人,都怪我剛剛沒說完。這位不僅僅是我們文昌侯府來自北郡族裡的姑娘,還是前些日子皇上下了口諭承認的表妹。”

蘇凝露聽後,臉上的神色更加震驚了,看了趙氏一眼之後,又看向了一臉淡定的站在客廳中央,任由人觀察的謝嘉語。

“你到底是誰?”蘇凝露再次有些失態的問道。

謝嘉語沒想到蘇凝露今日如此的執著,輕聲道:“我是謝嘉語。父親來自於北郡,我如今在文昌侯府,同時我還是皇上的表妹。夫人說我是誰呢?”

說完,還衝著蘇凝露眨了眨眼睛。

蘇凝露聽後,看著眼前這張很多年前熟悉的麵孔,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祖母!”

“姑祖母!”

見狀,蘇珊兒和齊梓曦趕緊上前來扶她。滿室的賓客也著急的站起來想要過來看看蘇凝露的情況。

蘇凝露撫了撫額頭,朝著眾人揮了揮手,道:“無妨。”

說完,又繼續盯著謝嘉語看。不對,雖然長相相似,聲音相似,但年齡絕對不是。那位若是活著,肯定不是這般的模樣,一定是跟她一樣老態龍鐘,年過半百之人。

她親眼看到謝嘉柔下葬,這絕不可能有假!

世上相似的人那麼多,他們又出自同一個族裡,長相相似也很正常。眼前不就有一個例子嗎,她的大孫女曦兒極美,跟她年輕時的長相極為相似。

這般想著,蘇凝露看了一眼站在她的身旁,眼神中透露出來隱隱關切的齊梓曦,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

然後,想到今日桃花宴皆因眼前的少女。因此,定了定神,重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對著好奇的賓客們,笑著道:“真是不好意思,剛剛的茶水太燙了,沒拿穩摔倒地上了。”

齊梓曦見狀,柔聲說道:“祖母不必介懷,正所謂歲歲平安,摔了東西反而是好兆頭。”

賓客們一聽這話,立馬紛紛道:“是啊,好兆頭。”

“寓意著平安……”

謝嘉語見蘇凝露還是如年輕時一般的作態,嘴角微微帶了一絲諷刺的笑容。

恰好,此時蘇凝露看了過來,見謝嘉語如此,臉色立馬有些掛不住。好在,謝嘉語的臉色又恢複如常,蘇凝露也隻當剛剛那個笑容是她眼花了,從未見過。

這少女,著實有些邪性。

“謝謝你來參加我們家的桃花宴,想必北郡沒有如此美麗的桃林,小姑娘可以一會兒讓下人們引著去看看。”蘇凝露暗暗的諷刺道。

謝嘉語也無欲再更多跟她說什麼。四十年前不喜與她說話,四十年後依然如此。

況且,北郡到底有沒有這樣的桃林,她也不知道。而且,蘇凝露的這句話完全傷不到她。因為,她向來沒覺得北郡是她的家,她從出生就在京城從未去過北郡,因此,在她心中京城才是她的家。

不過,這不妨礙她嘲諷幾句。

“看來夫人對北郡很是熟悉啊,想必年輕時沒少去過吧,要不然怎麼會知道的這般清楚。可歎我雖在北郡長大,但每日都在家裡,不是讀書就是學習刺繡以及琴棋書畫,沒什麼機會出去。是以,對北郡的情況,還沒有夫人熟悉呢。”謝嘉語不軟不硬的說道。

此話一出,廳堂裡再次安靜下來。這名容色絕美的少女到底是什麼來路,竟然敢這般跟承恩侯夫人說話。

蘇凝露從出生起就沒出過京城,北郡是什麼樣子,她怎麼會知道。而且,謝嘉語這幾句話豈不是在諷刺她作為閨閣女子卻不安分,整日往外跑?

想到齊恒之所以會跟謝嘉語退親轉而娶她,也是因為某次外出遊玩,蘇凝露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若非謝嘉語長著這樣一張臉,讓蘇凝露有些心虛,恐怕早就發火了。

站在一旁的蘇珊兒和齊梓曦也有些詫異,眼前的少女說了那麼多不敬的話,可是祖母卻沒有訓斥她。不知,這其中到底是什麼緣由。

隨著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眼前的少女笑容越發加深,周圍的賓客也漸漸的有了一些議論聲。作為承恩侯府的大小姐,齊梓曦看到這般情形,不得不挺身而出。

“這為謝小姐說笑了,北郡那般人傑地靈的地方,有不少相關的書籍呢。十幾年前,出身北郡的狀元郎李賀誌便寫了一本《北郡地理誌》。是以,即便是沒去過北郡,也能從書上了解北郡的風貌。祖母,您說是不是?”齊梓曦笑著解圍道。

齊梓曦這話說得著實漂亮,既替蘇凝露解了圍,又誇讚了謝嘉語,同時,還不著痕跡的顯露出來自己讀書眾多,學識淵博。讓在座的賓客讚賞的點了點頭,紛紛感慨道,這年輕一輩的小姐中,最優秀的當屬承恩侯府的大小姐。

謝嘉語也不得不為齊梓曦的話點讚,後生可畏啊!比她祖母當年強多了。

“齊小姐說得有理。”說罷便不再言語。

蘇凝露此時也終於從往事中回過神來了,認真的看了謝嘉語幾眼。想到今日宴請大家的目的,那些積在胸中的訓斥諷刺和苛責便漸漸的又咽了回去。她要忍住!這少女太邪,今日不能搞砸了,這可是關乎著她娘家和婆家的臉麵的大事。

是以,說道:“嗯,曦兒說得正是,祖母也是從書上看到的相關方麵的介紹。”

接下來,蘇凝露又跟趙氏說了幾句場麵話之後,一行人便落座了。

謝蓮和謝思蘭都有些嫉妒謝嘉語,不管是眾人的目光,眾人誇讚的話,還是承恩侯夫人的關照,都足以讓人感覺到嫉妒。

從前在府裡還沒覺得什麼,一出來就發現了大家的差距。雖然她們文昌侯府跟承恩侯府向來關係非常一般,承恩侯府雖然比他們文昌侯府隱隱高上一等,但她們還不至於上趕著巴結。隻是,這種大家能夠不分敵我的差彆對待,著實讓人羨慕。

落座之後,也有不少人湊過來跟謝嘉語說話,打聽著她的一些事兒。

畢竟,能讓承恩侯夫人失態,能那般有底氣的懟了承恩侯夫人還能讓承恩侯夫人不發火,說不定謝嘉語真的有些特殊。

說了一會兒話之後,時間也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去了後麵的桃花宴。

已經成親的女眷自然是在廳堂裡或者外麵的亭廊處坐著,而為成親的小姑娘們則是三五成群的去逛了逛。

文昌侯府的幾位姑娘也四處逛了逛。隻是,原本大家一起走著,結果,剛走出去沒多遠,大家就都散了,各自融入到自己的小圈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