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了片刻,輕蔑一笑:“你們這些修仙的都不知道,我等凡民又怎麼會知道呢?”
“不,我的意思是,在魔物出現的同一時間,鎮中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可怖之事?”喻星洲平靜道,“超越人倫常理,或是怨氣深厚的血案。”
“吳家,是吳家!”女孩回過神來,率先答道,“吳家死絕的第二天夜裡,便出現了人皮。”
喻星洲與其餘兩名劍宗弟子凜然望去,女孩卡殼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尋找爺爺。
老人不做聲,將旱煙抽得啪嗒啪嗒響,像是某種默許。
女孩定定神,道:“吳家叔叔是個爛酒鬼,年將四十都未曾娶妻,前年,鎮上來了個逃難的寡婦,帶著個與我一般大的姑娘,娘倆急於落戶,王姨便為他二人做媒。”
“起初他們過了段好日子,吳家叔叔也不像往常那般嗜酒如命,娘子做了點營生,他便也幫襯著。可時日長久,他便生出許多厭煩,又開始爛醉了。”
女孩抿了抿唇,眉間浮現出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愁苦與憤懣:“這般飲酒雖不好,但比起他酒後做的混賬事,還不如……醉死過去算了!”
世間男子酗酒,多是打女人。
聽她言語,吳家娘子像是個有主意的人,斷然受不得這些委屈,許是一個錯手……
但女孩反應不對,數度哽咽張口,卻憶起洪水猛獸般,再不能往下說。
喻星洲眉間褶痕深深。
“他可不止是打自家婆娘這麼簡單,”老人敲敲煙杆,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他是個罔顧人倫的畜生,那姑娘第一次帶著傷來找丫頭時,才十三歲,身上青紫斑斑,一看便知經曆了極為慘烈的暴行。”
他長歎了口氣:“姑娘臉皮薄,不肯同丫頭訴苦,躲在丫頭屋中哭了一場,便不甘不願地回去了。”
“她娘後來倒是知情了,可有什麼用呢?去歲年關時鬨將起來,可憐見的,一大早開始忙活年夜飯,夜裡就被吳大混子一拳拳打死了。”
劍宗弟子震驚:“官府不管嗎?”
“年關,誰管?”老人嗤了一聲,“過完年倒是關進去一陣子,但這裡是赤王的地界,王爺要收攏民心,三天兩頭大赦,那畜生便出來了。”
“可憐她一個十三歲的丫頭,又要養活自己,又要躲著沒個人樣的繼父。鎮上的好心人瞧她可憐,三五不時地留她過夜,給她娘做媒的王婆子知道自己牽了樁孽緣,對她極儘彌補,就這麼著過了大半年……”
老人嘖道:“那畜生憋不住邪火,把姑娘抓回去,關了起來。”
“沒幾日,就死人了。”女孩接腔,抽噎道,“阿桃殺了吳家叔叔,逃了出去,我還給了她盤纏呢。她是同許家哥哥一起走的,可第二日,官府便抓住了她。”
“阿桃生得好看,那縣令色欲熏心,既想占有她,又嫌她肮臟,聽了師爺的話,急吼吼地給她判死刑,將她給、給……這些我都是聽王大哥說的,他是王姨的兒子,在官府當差。”
“他說,阿桃瘋了,殺了縣令不說,還血洗了衙門!”
“她最後力竭而亡,王大哥想為她收屍,可她的屍身一碰便化作一團霧,一時都當作稀奇事,不曾想第二日便……”
“我明白了。”喻星洲沉聲。
世道多艱,女子更為不易,那個名叫阿桃的小姑娘死時的怨氣足可醞釀出魔物的禍根。
他走到門洞旁,默然聽了一會。
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裡,李常還在斡旋,他是仙門正道,身後還有兩名師弟,自然要想辦法拖延的。
但也強弩之末了吧。
回頭望見劍宗弟子神情憤懣,儼然不在狀態,他不由得歎了口氣,道:“情況不太好,魔物已滅,但引來了一個強大的魔族,我需要幾位的幫忙。”
“什麼?魔族!”兩名弟子大驚失色,“那師兄他們……”
“魔族的目標是我,我會引走她。”喻星洲道,“但我擔心生出變故,她一怒之下對江月鎮下手,所以,請幾位安撫好鎮中百姓,帶領他們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兩名弟子終於肅起臉色:“那你……”
畢竟隻有築基修為,怎麼說都好像有些托大了。
喻星洲低聲咳嗽:“不必擔心我,事不宜遲,動身罷。”
他率先走出回春堂。
濃烈的魔氣隨著長風撲麵而來,他眉心微沉,朝打鬥的方位疾步行去。
鬥法的光芒已然微弱,李常不敵羅刹,竟舍棄了劍,用上了陣法。
仙門各道,陣法與符籙皆能引天地之氣韻,發揮出遠超駕馭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