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393.萬民(萬字)(2 / 2)

封神之我要當昏君 殆火 21738 字 3個月前

事後熱血退去,也就不這麼想了,一笑了之根本沒放在心上,可真到了有事的時候,他們卻又不會跑,因為利益相關,已經鎖死,天底下真沒其他比朝歌更好的地方了。

金成眯著眼,十多萬人,要是是敵人也不一定能打下朝歌,哪怕現在朝中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刑場上,沒人關注,也不可能全無防範,多半有驚無險。

不過一會兒,他便做出了決定,道:“你們看著,我這就去稟報陛下!”

金成到刑場彙報,這時候的刑場還沒從子受大鬨一番的混亂中恢複過來,還有不少人都落在水裡沒撈出來,也不方便行刑。

傅言、甘盆等貴族看著這等混亂場景,已經知道朝廷沒辦法了,隻是流民便已如此,紂王肯定會意識到不能以田賦逼迫貴族,大局已定。

無論紂王發泄似的毆打人犯,還是李靖以律法嚴懲人犯,便是今日人頭滾滾,將淇水染紅,也沒什問題。

貴族是勝利者。

當然,貴族也是大度之人,他們和紂王的博弈始終在暗中,無論結果怎樣,都給雙方留了麵子,暴動的是流民,死的還是流民,今日之後,此事揭過,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大家和諧相處。

可就在這時,金成一聲大吼:“陛下!陛下!”

金成直接衝入人群,按理說他區區一個玄鳥衛千戶,算不得什麼,但看他這樣子格外著急,敖烈也就給他放行了。

金成忙不迭地拜道:“陛下,出事了!”

他不懂什麼禮數,話裡話外也就出事長出事短的,一驚一乍將眾人給嚇了一跳。

玄鳥衛在外圍護衛,還能出什麼事?莫非又有暴動?

子受雲裡霧裡:“何事?”

金成氣喘籲籲:“陛下,南方有十數萬人彙聚,人潮遮天蔽日,正朝著朝歌而來,不知是敵是友,還望陛下早做準備!”

子受感到奇怪,哪裡蹦出來十多萬人?

就算是敵對諸侯在這時候出兵,大冬天的出兵他傻嗎?有十多萬兵力的諸侯,沒道理這麼傻。

“踏踏踏——”

這時剛好來了一陣馬蹄聲,馬上之將甲胄齊全,長八尺有餘,腰大十圍,金麵長須,虎目濃眉,容貌雄毅。

“來者何人?”

敖烈也沒被這虎目之將嚇著,挺槍叱問。

“在下張山,兵符可證。”

張山拿出兵符,敖烈接過,得以驗明身份。

敖烈問道:“張將軍為何來此?陛下遣張將軍北上於諸侯領地中擄掠...解救奴隸,莫非不過月餘,就已有成效?”

張山點頭:“有些成效,在下領了十三萬人來此,不過此中以鄂城百姓為主。”

敖烈有些迷糊,聽了半天沒明白:“還請將軍入內與陛下詳言。”

張山入了內裡呈報一切。

若是擄掠來奴隸倒也罷了,算不得什麼,可還有百姓投效,就不一樣了。

群臣聽得愣了半晌,才紛紛道:

“什麼樣的君王才能得人心?”

“什麼樣的君王才會有百姓不遠萬裡前來依附?”

“什麼樣的君王,才值得百姓們渡江投奔,爭先恐後的攜家帶口的來投靠?”

“到底是什麼樣的君王,才能令人心悅臣服?”

“是陛下啊!”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聽著,覺得匪夷所思。

子受也算明白了,張山去搶奴隸,奴隸沒搶著幾個,經過鄂城的時候,把鄂城百姓給搶來了。

倒也不能說是搶,興許就是遇著了,然後因為鄂城是多路諸侯的交戰之地,百姓不堪其擾,也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索性就跟著張山溜了。

張山攜民渡江,聽起來還挺牛逼。

子受輕咳一聲,他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道:“稟諸卿莫要妄言,朕不發工錢,致使流民暴亂,朕不僅無甚功績,還有苛待流民的大過,怎麼會有百姓投靠?這些百姓們來投,不就都成了流民嗎?他們和西岐的流民又有什麼區彆?多半隻是因為戰亂,實在沒地方去罷了。”

張山聲音宏亮,人群之中的貴族也聽到了這些。

他們琢磨了起來,這可是十多萬人,從鄂城而來,那這得空了大半個城。

朝歌就這麼好?值得這些百姓渡江而來,特意跑來安家落戶?

貴族之中沒一個將事情想明白的,這紂王他憑什麼啊?憑什麼能讓這些人歸附?

隻怕張山隻是挑著好的說,多半是以搶奴隸一樣的方式,從鄂城搶來的。

這麼一想,這事兒做的當真惡心。

傅言對著身邊的甘盆搖頭道:“我剛才還以說紂王違逆民意,現在就來了所謂的民意,難保不是作秀,恐怕紂王將這些人當做了今日的遮羞布,不說有沒有十多萬人,這些人的來源也太過可疑,定是受了脅迫!”

甘盆點頭稱是,畢竟他們真沒覺得朝歌有什麼好的。

但他同時也緊張起來,興許朝歌對貴族而言,確實沒什麼好的,可是對尋常百姓呢?

百姓可以隨心所欲的穿華服、可以乘馬車,可以住高門大院....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甘盆隻感覺,這十多萬人的奴隸、百姓,成了一柄懸在發絲之上的利刃。

朝臣對張山的話也多有懷疑,他們身處局中,看的不夠透徹。

商容急道:“百姓們為何會來朝歌?”

張山一愣,答道:“陛下既是解救奴隸,定然也要解救戰亂之中的百姓,他們也就這麼來了。”

商容有些亂,實在想不明白,向紂王請示道:“陛下,此事涉及十萬百姓,事關重大,還請先將行刑一事暫且放下,老臣以為,應先請一些百姓來,當麵問清。”

子受表情有些複雜,本來一片大好形勢,總感覺就這麼沒了。

不過問清楚也好,總不能大家都在這兒兩眼一抹黑瞎猜。

子受頷首:“快馬將人請來。”

刑場頓時又安靜了起來,每一個人都各懷著心事。

事出緊急,因而辦事效率很高,不過片刻功夫,便有禦林軍的快馬帶了二十來個百姓來。

這些百姓也是嚇著了,好好走著,就被禦林軍給帶走了。

再一看,這地兒是刑場,險些就被嚇尿了,腿都軟得直不起來。

這二十來人,老幼不一,有青壯也有婦女,再看看周圍文武百官和吃瓜群眾的陣仗,剛剛好了些,便又被嚇壞了。

他們隻是不斷求饒,哭號伸冤:“我等擅自北上,雖有罪,卻也不至死啊?”

哭號聲一出,其他的事情不知道,至少可以肯定,他們未有經人脅迫,是自發前來的。

這等模樣,可不就是平民老百姓的真實行為嗎?

人群中的貴族有的莞爾一笑,看看,百姓就是這樣的不堪用,這都能哭哭啼啼的,就這種人還配和他們穿一樣的衣服,乘一樣的馬車?豈不是笑掉大牙?

但似傅言、甘盆一般有些遠見的貴族,卻紛紛提起了心,百姓們真心相投,這意味什麼?

子受隱隱聞到了一股尿騷味,他離得近,比誰都看得清楚,黝黑粗糙的皮膚,結滿老繭的雙手,破爛布衣上還有傷口,有些是新添的,可見一路上並不容易。

這些百姓是真正的民,並不是哪個大臣想出用來解圍的偽民,而是和張山所說的一樣,特意從鄂城北上來投的百信,真實的不能再真實。

子受輕輕吐出一口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當下的局麵,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之前連個彙報的人都沒有。

這時倒也有人想起,兩天前就有人來報南方有一群百姓向著朝歌的方向行來,隻是這算不得什麼大事,而且兩天前不是上朝的日子,沒法向紂王稟報。

本來是準備留著一起今天說的,但今天早朝還沒開始,就因為流民暴動的事情散了朝,匆匆趕到淇水,忙著忙著,也沒工夫搭理這些,最後就忘了。

商容急切地扶起一個老漢,這老漢年歲與他相仿,大概七十歲上下,隻不過沒他那種氣度,佝僂著身子,興許數月前都還在地裡勞作著。

商容不斷安慰著,這群人裡沒有一個能捋直舌頭,想將一切問個明白,隻能先行安撫。

老漢驚魂未定,好一陣子之後,才拜道:“陛下萬歲,陛下萬...萬歲,萬萬歲....”

子受的臉當時就黑了,你怎麼咒我早死?

朝歌之民基本已經不喊萬歲,可邊地之民不懂。

不過子受覺得這老漢說的也沒錯,這十多萬人一來,自己還真就隻能萬歲了。

商容溫和問道:“你有何名?”

老漢期期艾艾回道:“王老五...”

“年方幾何?”

老漢又道:“三十七。”

便是吃瓜百姓也不能忍了,怎麼能張口說胡話呢?

數數臉上的褶皺,這老漢應該和老丞相差不多年紀才是,怎麼平白到了孫子輩的年紀?

貴族們忍不住笑,看來這些“民”是假的,朝廷弄來忽悠人的罷了。

王老五見此,忙道:“俺在家裡排行老五,家裡還有四個兄弟,都比俺大些....”

他很不理解為什麼彆人會懷疑他的年齡,同齡人幾乎都是他這個模樣,還能有假不成?

早出晚歸地裡勞作,也年輕不起來。

傅言卻在此時忽然從人群中鑽出,道:“陛下,還請讓在下詢問一二,老丞相久在朝堂,積威已久,隻怕是嚇著這人了。”

這番話頗有道理,這些百姓都是怕官的,看著官帽,都得顫上一顫。

其實是因為他確定王老五是紂王找來遮掩的人,繼續讓朝臣相問,豈不是就這麼糊弄過去了?

子受不認識傅言,見他出列,又身著華服,隻當是個貴族,尋思著貴族總不可能幫自己,於是大手一揮,道:“問便是,朝中官員確實有些不適合。”

傅言一拱手,看來紂王也是徹底沒辦法了,他轉而對著王老五道:“是誰讓你來朝歌的?如實招來!”

傅言因為早有猜測,所以直接便問幕後指使他們來朝歌的人是誰,隻要說出朝中大臣或是紂王,這事就結束了。

王老五啊了一聲,道:“是...越王,越王和張將軍。”

越王....張山....

傅言覺得有些奇怪,這兩人都在南方,怎麼會知道朝歌的變化?

還是說紂王早就料到了可能會有流民暴動,提前和張山打了招呼?

這麼一說也有可能,畢竟是紂王迫使流民做工,當時他們就覺得這事兒裡透著些詭異。

傅言繼續問道:“那你為何要來?他們要你來你就來了?”

王老五老實道:“不來也沒其他地方去,南方還在打仗,鄂城都快被堵上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

傅言臉色微變,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故土難離,若非天災和刀兵,貴族百姓都一樣,不會隨便離開故鄉。

他再問:“那為何非得來朝歌?”

王老五奇怪道:“不來朝歌,還能去哪兒?”

選項隻有一個,這壓根就不是個選擇題,除開紂王,天底下根本沒彆人收納流民。

傅言不明白,吃瓜百姓也不明白。

西岐流民與北地牧民,卻是麵色一變,想到了什麼。

王老五解釋道:“離了家,俺就是流民了,看看這天下,還有哪兒地收流民?”

“朝歌連奴隸都收,還能不收流民麼?再說去年也有過這事,一尋思,就來了,一路上還有張將軍護衛,也沒什麼事,不用怕被虎狼給叼了去。”

就這?

傅言很想這麼說,但他卻知道,並沒有這麼簡單。

王老五繼續道:“到了朝歌,有房子,還有吃的,聽說去賭馬,還能等著慈善道人發錢。”

“隻要能隨著狩獵隊打獵,說不準還能沾著些葷腥,再不濟也不用擔心風餐露宿,也不用擔心兵戈災害,要是還呆在鄂城,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一刀子捅了哩!”

“我……”王老五哇的一聲就哭了:“俺上頭有四個兄長,兩個幾個年前就去世了,還有兩個在城外耕種,不知是被哪路兵馬捋了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俺命苦,來朝歌,才能安定下來.....”

他捶胸跌足,似是在後悔,如果早點意識到這些,興許便能帶著兄長們一同逃到朝歌了。

傅言忍不住道:“你莫非不知道朝歌要強迫流民做工?你等做了工,是不會有工錢的。”

王老五一愣:“工錢?什麼工錢?”

他回過神來:“俺前一陣子也聽說,朝歌流民必須要做工,做工沒工錢,可俺要這工錢乾什麼?”

“擴建朝歌本就是因為流民多了,俺為自己乾事還要工錢嗎?”

“就算不給工錢也沒事啊,有地方住,能填飽肚子,俺心裡愧疚,做點事心裡才好受,這些東西,俺也不能白吃白住吧?”

這些從鄂城而來的流民思想很是單純,你給我吃給我住,那我給你做工,不發工錢也正常。

因為,朝歌他是在戰亂中看到的唯一一絲曙光,過的興許不是什麼好日子,但至少是較為安穩的日子。

人群中的西岐流民皆是無比動容。

鄂城流民和他們有什麼區彆嗎?其實並沒有。

他們去年的處境,比鄂城流民更慘一些,鄂城流民至少遭遇的是中原兵將,而他們卻是被羌人收割著性命,即便是東逃來到朝歌,路上也不一定安定。

是朝歌接納了他們,重新給了他們安穩的生活,雖說沒能如以前一樣,但至少不用再擔心被羌人劫掠,不用再擔心妻兒家小被羌人施暴。

這麼說來,紂王對他們恩德,比對這些成流民更大一些。

可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忘記了這份恩德?

也才過去了一年多,還不到兩年,他們怎麼就將一切當做理所應當了呢?

能苟活到現在,不都是因為紂王的恩德嗎?

不過是做工而已,就像這王老五所說,不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為什麼還會因為拿不到工錢而抱怨?還大打出手,鬥毆打死了人,讓朝廷極為困擾。

他們紛紛深思起來,隻覺得羞愧難當。

傅言沉默起來,他發現自己因為久在朝歌,忽視了很多東西,他人對朝歌的看法,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王老五此時已經習慣了周遭的一切,緩過神來,直勾勾看著上首穿著皇袍的子受。

這人帥氣一些,有氣勢一些,這種情況下還能安心嗑瓜子,比所有人都有氣度一些,必然,是紂王。

“陛..陛下.....”

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本來早已乾了的眼睛,又濕潤了。

其實王老五也知道,紂王沒那麼好,坊間早有流言,說鄂城遭逢諸侯亂戰,是因為紂王定下的計謀,正是因為紂王,他們才不得不流離失所。

但他也知道,紂王沒那麼壞,其他諸侯都不會收納流民,隻有紂王會,而且即使紂王不用計,當今亂世,他人還是要來攻打鄂城的,結果沒差。

王老五就那麼哭了起來,又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