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梅丹楓房裡出來,寶琴戴上鬥篷,邁步朝著外麵行去。她沒有看到,梅丹楓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使儘力氣來到門口,倚著門框,目送著她離開。那眼神,帶著無比的戀慕,和無比的悲傷……
遠遠的地方,興許是花船上的歌姬在吟唱吧,被冷冷的夜風將那聲音隱隱約約的送了過來。零零碎碎的,歌不成歌,調不成調:
“……一瞬間將七情俱已昧儘,滲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我隻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塵。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教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生、早悟蘭因……”(出自京劇鎖麟囊)
“苦海回身,早悟蘭因……”他喃喃的念叨著,目光依舊看著那道婀娜背影消失的地方,身子漸漸的軟了下去。
“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數日之後,薛寶琴正在園子裡散步,卻見道路拐彎處俏丫頭晴雯正匆匆走來,邊走邊揚聲說道:“姑娘,姑娘,我無意中聽到了一個消息,姑娘一定想知道。”
薛寶琴輕輕揮動白玉為柄的繡著葡萄的鵝黃色團扇,問道:“什麼事?”
晴雯走到薛寶琴麵前,道:“是梅家那邊的事,與梅公子有關。”
站在薛寶琴身後的小螺說道:“哎喲,你就彆賣關子了,趕緊說吧。”
晴雯瞪了小螺一眼,道:“著什麼急啊,我正要說呢!”說著她看向寶琴,道:“姑娘再想不到,梅公子身體完全恢複了之後,竟然要棄筆從軍了!”
寶琴手裡的扇子也不搖了,問道:“當真?”
“那還有假?”晴雯興致勃勃的說道:“聽說啊,梅夫人硬是不同意,在家裡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扯著梅公子的衣服不讓他去。最後梅公子說道,要麼他去從軍,要麼他去出家,讓梅夫人替他選一樣。梅夫人聽了這話都傻眼了,最後,隻得同意了他去從軍。如今,梅公子已經歸入了軍營,不日便要開拔,去往邊疆戰場了。”頓了頓,晴雯又道:“原本徐閣老家的四姑娘正與梅家商議婚事的,這麼一來,婚事也就耽擱住了。聽說,徐閣老家很是不滿梅公子的行為,恐怕這樁婚事要黃了……”
聽完了晴雯的話,寶琴久久沒有開言。晴雯覷了覷她的麵色,道:“這也是梅公子自己的選擇,姑娘何必自責?”
寶琴看了晴雯一眼,笑道:“你哪裡看出我自責來了?能做的我都做了,我無愧於心。再者他去從軍,也未必就是一樁壞事。或者有一日能出人頭地,也未可知。”
寶琴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主仆三人議論一回,也就將其拋在了腦後。她卻不知道,梅家夫人,以及身在宮裡的梅丹華,因為梅丹楓去從軍這件事,將寶琴恨了一個死。因此時從軍之人多有馬革裹屍之輩,梅丹楓此去,無異於將腦袋栓在了褲腰帶上,隨時有犧牲的可能。並且他拒絕了梅翰林欲要為他奔走的行為,自願在軍中從一介小卒做起。這樣一來,犧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所以梅夫人和梅丹華恨上了薛寶琴,認為若不是因為她,梅丹楓也不會因為不願意待在京城這個傷心之地,而要從軍遠離此地了。梅夫人還好,隻不過是暗自咬牙而已。梅丹華卻是躍躍欲試,算計著等到寶琴入宮之後,就要好好的收拾一下她了。
梅家的事不再多贅述,但說寶琴這邊,這一日,迎來了天使下降,帶來了皇帝的口諭。口諭說,要接寶琴去郊外行宮淞泉宮,陛下在那邊等著呢。
淞泉宮,原是皇室的避暑行宮。但是因為有極好的溫泉,所以並不拘於夏季,平時皇帝想起來了,想要鬆散一下筋骨的時候,也會出去住一段時間。因此寶琴接了口諭之後也並不詫異,隻施禮說道:“多謝公公跑這一趟,辛苦了。”語畢,自有晴雯送上鼓鼓囊囊的荷包。而那大太監裝扮的人,也笑著接下了。收起荷包後他又說道:“小主隻管慢慢收拾行裝,多帶些衣裳才好。這一去,怕是要住幾天的。”
寶琴謝過他,叫晴雯領著他下去喝茶吃點心,這邊自己便與小螺一起動手,開始打包起行禮來。將衣裳裙子還有寢衣疊在一起,用一個玉色哆羅呢包袱裝了。另外還有一個秋香色包袱,裝著一些零散東西,包括首飾匣子,茶杯和打賞用的荷包等物。她們兩人的手腳很快,不多時,便已經收拾完畢了。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