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去開間房(2 / 2)

這可以理解為他們兩個來得突然,打了個猝不及防,可反過來一想,波本原先給出的調查結果在此時也依舊是成立的。

琴酒是武力派,但他的腦子比很多自詡為聰明人的家夥還好用。

隻略微一想,他就能羅列出很多怪異之處。

清白的背景出身,真實到波本都沒有查出問題,宮野明美和她的遭遇也確實能夠用巧合來解釋,環環相扣。

巧合太多,真的會這麼巧嗎?

本來琴酒基於鐵證如山的資料,一開始也最多是往FBI線人這個方向去考慮,所以僅僅是命令人盯梢,當做飯後的小活動。

但這樣一個人,卻有一定程度的反追蹤技巧,遇事時態度鎮定,性格也和波本描述的完全不同。

事情一下就撲朔迷離起來。

假如這位叫椎名弦的占卜師真的與FBI深度相關,目的是想要重新進入組織,那麼她就不應該故技重施接近宮野明美。

即使是琴酒也不得不承認,在黑麥威士忌潛伏於組織的時間裡,必然會接觸到一些組織人員,高層或許沒有,但和宮野明美類似的基層,容易接近的蠢貨大有人在,用一個沒有破綻的身份,有太多種安全的選擇。

如果她不以接觸組織為目的,單純是受到老鼠指使的線人,想暗中協助宮野明美,那麼發現被組織追蹤後試圖逃離,至少不應該愚蠢地選擇進入人跡罕至的樓梯,那等同於自投羅網。

矛盾點很多,一般人做不出這麼反常理的事。

琴酒思索片刻,竟是收起槍支,做出了一件數日前安室透曾經做過的事情。

他伸出了手,從後方觸摸拉拽起椎名弦的臉。

當然,他的舉動不是安室透那樣怕驚醒夢中人的小心翼翼,而是毫無顧忌的粗暴,畢竟是對待俘虜嘛。

椎名弦順著這股力氣微微偏過頭,自然轉過眼睛,見縫插針地觀察這兩個人。

琴酒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毫無情感的樣子,而站在更後方的伏特加,他的表情就耐人尋味得多了。

伏特加那張方臉上的額肌和上瞼提肌不由自主地共同收縮了。

儘管在他的控製下,沒有表現得太明顯,但這毋庸置疑就是驚訝時會產生的麵部肌肉變化……甚至有點驚恐的味道了。

椎名弦感到一絲絲納悶。

不就是摸個臉?頂多是為了檢查易容,觸摸得比較仔細和深入。

銀發先生平時有這麼不近女色嗎?以至於小弟伏特加看了之後如此驚訝。

再者,椎名弦一個“純路人”都能秒速聯想到試探易容,結果伏特加這個天天跟在人家身邊的小弟竟跳躍地想到其他方麵去?

……正應了那句魯迅的經典名言,“人的想像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假如站在前麵的琴酒能夠回頭看看伏特加的表情,他大概也會產生和椎名弦類似的感受吧。

但琴酒並未注意伏特加的心理動向,隻是抽回了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排除掉一個猜測。

他知道波本曾經彙報過這件事,可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沒有被易容頂替,不代表現在沒有,所以剛剛重新確認了一遍。

至於會不會是不進行易容,就像諸星大那樣,直接頂替或創造某個身份呢?

也沒有這個可能。

因為那個討厭赤井秀一的波本特意在他的任務報告裡將兩人進行了對比:

“諸星大”家鄉偏遠,交際關係簡單,沒有舊友,拿著一手來東京闖蕩的人設,在城市中心化的趨勢下,他這樣的大有人在,所以組織當初並不奇怪。

椎名弦出生東京,而現代化大城市往往重視資料記錄,戶籍學籍俱全,認識她的人很多,甜品屋裡不乏看著她長大的員工,調查之後,很容易就能搞清身份真偽。

這樣讓代號成員親自出動的調查,甚至比很多人進入組織的審查都嚴苛細致得多。

按理說琴酒應該早早打消顧慮,但其中隱約的疑點讓他很難不在意。

而剛被測驗過易容的椎名弦,順水推舟地沒有轉回麵壁的姿勢,假裝忘了那回事。

她還是很會讀空氣的。

顯然,在沒有搜查出危險品後,麵前兩人對她的防備程度降低了。

這個道理就像人們會給猛獸置籠栓繩,卻放任兔子隨便走動一樣。

既然有這樣的好處在,她就不介意被當成兔子。

“這段時間以來,你是第二個以這種方式觸碰我麵部的人。”

椎名弦輕輕撫上剛才被碰到的部位,微微翹起唇角,“這應該不是什麼巧合,也不是毫無意義的舉動。”

以她現在拿著的人設,發現這點共同之處很正常。

“你們兩個認識?是同一個團體的人?”

所以椎名弦可以出言詢問,甚至試探,“我想現在的化妝術和整容手術應該還沒有達到能夠換臉的地步吧?”

琴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在先前幾次三番的對話裡,獵手先生已經大致明白了獵物的大膽和敏銳。

嗬,波本總聲稱自己是偽裝潛入調查,結果還不是不小心被發現了端倪?

對於一些聰明的人,僅僅是兩次重複的動作,就足以讓他們猜到些什麼了。

琴酒認為此次的事情,責任大半在於波本。

他當然無意為對方解惑,冷酷地道:“彆耍小聰明。”

“從現在開始,隻有我問,你答。”

這話說完後,便是乾脆的命令:“下樓。”

即使是要問些什麼,也不可能在陌生的樓道裡,這裡太不隱蔽了。

而且由於空曠的樓道沒有遮擋物,聲音隻會更容易折射,產生共鳴,如果有其他樓層的人進入安全通道,馬上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琴酒無所謂滅口彆人,隻是能少一事則少一事,不必橫生枝節。

很快,伏特加就很有眼色地走在最前方,椎名弦也在一些動作和眼神的示意下,坦然地走到中間,前後都有人,絕不可能逃脫。

她走在了靠近扶手的一側,並伸出手虛撫著。

椎名弦略微了解一些惡人的做派。

如果說銀發先生為了試探她的身手,看看有沒有條件反射,往她背後猛然推上一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椎名弦不會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紳士風度和可憐貧瘠的道德標準,防患於未然總是沒錯的。

區區三層樓的樓梯沒幾步就走到了底,椎名弦所思慮的事沒有發生……居然還挺有素質的嘛。

安全通道的出口開在購物中心的側麵,出去後,迎麵而來的依舊是港區喧鬨明亮的夜景。

街道上人流量挺多,既有步履匆匆的業界精英,也有嘻笑打鬨的富貴閒人,衣香鬢影,人間繁華。

在這樣一個極具包容性的環境裡,琴酒和伏特加那樣全身皆黑的服裝並沒有那麼稀奇,平時彆人多看幾眼也就結束了。

可是再多加一個椎名弦,事情就不一樣了。

因為她的穿著打扮和這兩位明顯就不是一夥人。

大家都知道,在拐賣婦女案件中,受害者大多是外表衣著沒什麼特點的女性。

這就是為了避免引起路人注意,避免路人對此留下深刻印象。

現在的情況就是標準的反例。

縱然椎名弦符合人設地擺出平靜模樣,幾人剛從安全通道裡出來,一些路人就禁不住地投來注視。

一高一壯兩個不似善類的黑衣男人,一個夾在其中更顯纖弱的白衣年輕女性,鮮明的顏色對比,仿若挾持般的陣型,隱隱肅殺的氛圍,太容易讓人聯想到犯罪現場了!

椎名弦察覺到了這一切,依舊神色不變。

反正有麻煩的又不是她,倒不如看看熱鬨。

銀發先生會怎麼解決呢?還是說,就這麼囂張地放任不管?

“伏特加,你表現得太明顯了。”

琴酒選擇先約束小弟,他們組織的人在公共場合行事時,沒必要把“壞人”兩個字貼在頭上,那純粹是自找麻煩。

緊接著,琴酒又轉向椎名弦,發出一聲輕嗤,竟是伸出手臂,從她的頸後繞過,再按在了另一邊的肩膀上。

伏特加看得暗自點頭。

剛才他誤解了大哥摸臉的舉動,還是聽了任務對象的試探才恍然大悟,確定那是在摸易容。

他已經深刻反思了,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就算任務對象的相貌是偶像級彆,琴酒大哥也必不可能對她出手的!

這就是組織成員的專業性!

大哥做出攬肩的動作,目的絕對是單純的,肯定是為了迷惑路人,順便再以這個動作挾製住任務對象,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這回倒是讓伏特加猜對了。

椎名弦扭頭看向玻璃櫥窗上映出的人影,他們三個人的樣子比剛才自然多了。

尤其是她和琴酒。

攬肩膀這個動作吧,比起牽手挽臂那樣直白的情侶式親密,其實要留有更多的餘地。

它常常發生在這樣的場合:一男一女出去壓馬路,男方注意到有車,就通過這個動作把女方拉過來,帶著點強勢和保護欲的意味,很容易騙到一些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又或者,發生在朋友之間勾肩搭背的友情場合。

但琴酒長著一張不會和朋友嬉鬨的酷哥臉……若是讓安室透過來裝朋友,那才能不違和。

這就導致了一種結果。

現在椎名弦和琴酒走在一起,看上去隻會像是關係不單純的男女。

彆說,忽略掉兩個人的表情和有意避免其他部位接觸的肢體語言,乍一看挺郎才女貌的。

黑衣白裙,還都戴著帽子,勉強說成是情侶裝也不是不行。

他倆隨便進個攝影樓,都不用換衣服,直接可以開拍“黑.道殺手和清純小白花”係列照片了,槍械道具還能自備。

至於伏特加,呃,他手裡不僅提溜著自帶的手提箱,還不忘帶上椎名弦的挎包——大哥沒有做出指示,伏特加也拿不準應該怎麼處理,總之先帶上是不會出錯的,萬一還要用呢?

當然,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將明顯是女款的挎包壓在手提箱裡側。

這樣的伏特加跟在後麵,就是純純的一個拎包小弟,毫無排麵。

如此一副場景,還挺滑稽吧?

不過,如果聯想一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被帶去不知名地點嚴刑逼供,生死難料……可能大多數當事人都笑不出來。

椎名弦是少數人,她欣然觀察著這一切,甚至覺得有點意思。

隨時隨地品鑒黑色幽默,也是一種少見的能力。

他們三人又順著道路向前走了幾分鐘,無事發生,椎名弦也沒打算搞些小動作。

此時,琴酒注意到街道的隱蔽處有一家lovehotel,也就是愛情旅館。

他停下腳步,語氣平淡地指揮道:

“伏特加,去開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