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 241 章
沈從雲派出去的人很快返回, 向兩人點了點頭。
沈從雲和黎澗玉略略放下了心，之前的老師還活著，說明來的人大概率不喜歡濫殺無辜。
如果真是他們以為的那些人, 那位老師不可能活得下來。
所以這個“客人”的可信程度略微高了那麼一些，但也隻是一些。
他就那麼出現在被層層高級實力者包圍的家裡，和他們最關心的人共處一座屋簷下，實在難以令他們放心。
何況沈觀的情況特殊。
沈從雲：“客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李韭道：“我和沈觀這孩子投緣，打算繼續留在這裡為他啟蒙，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那邊沉默片刻。
他們摸不清李韭的底細，完全不知道他從哪裡冒出來, 自然不願。
但現在這個情況，兩人又怕他傷了沈觀, 不敢輕舉妄動。
李韭說道：“你們不用擔心，我不會傷他, 到了時間我會自行離開。”
黎澗玉：“敢問先生需要什麼樣的報酬？”
李韭道：“包吃包住即可。”
幾個大人都懵了：“？”
不是，你做了這麼多的事情，難不成就是為了這個？
李韭：“我年紀大了，已經是快要入土的人, 金錢和權力於我無用。”
“來這裡也是因為有其他的目的, 當老師隻是心血來潮, 又恰好需要一個住處。”
“不過我看, 這孩子現在也確實很需要一個老師。”
那邊沉思片刻。
黎澗玉說道：“這件事還要問過觀兒的想法。”
“如果他不願意, 還希望先生不要介意，也許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見麵詳談一番。”
“先生有什麼需要，可以和我們說。”
“觀兒, 願意繼續讓李老師來做你的啟蒙老師嗎？”
徐開緊張看向沈觀。
李韭也看向沈觀，思考如果沈觀拒絕了, 他是不是應該重新到這個時間節點來一趟？
沈觀：“嗯。”
黎澗玉道：“那觀兒就暫時先麻煩先生了。”
李韭心情不錯，道：“不麻煩。”
下午學習的時候。
徐開幾次從開著的門外經過，偷偷看裡麵的動靜。
李韭知道他不放心，也不在意，繼續教導沈觀。
除了最基本的文字方麵的啟蒙外，他還在試著發掘沈觀的興趣愛好。
人如果能對什麼東西感興趣，活著也能更有意思一點，痛苦也許就能少一點呢。
結果沈觀喜歡的東西，令李韭既覺得意外，又覺得頗為合理。
“你喜歡這個？”
李韭點了點自己前麵不遠處擺放的古籍。
他察覺到沈觀幾次將視線落在那些翻開的厚重古籍之上。
沈觀輕輕點了點小腦袋。
李韭將古籍拿過來放到他的麵前：“你喜歡這書的什麼？”
等李韭收回手，沈觀伸出手摸了摸老舊的書頁，說道：“它看起來很特彆。”
李韭想了想，說道：“那你想不想學這種特彆的文字？”
沈觀抬頭看他：“想。”
李韭摸了摸假胡子：“會很難，比你正在學的這些字要難上很多倍。”
沈觀：“嗯。”
李韭笑了笑：“行，那就學。”
於是對沈觀的啟蒙，又多了一項古文字。
在又學習了片刻後，沈觀終於問道：“那封信上的字為什麼會變？”
李韭道：“聽說過能力嗎？”
沈觀搖頭。
李韭道：“這個世界上，有的人會覺醒獲得能力，成為能力者。”
“這些人擁有特彆的能力，可以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
他的手在沈觀麵前的古籍上拂過，古籍上的文字便發生了變化。
李韭道：“比如這是一種影響光的能力，通過對光線的影響，讓人的眼睛產生錯覺，改變人所看到的東西。”
沈觀若有所思看了他片刻。
李韭：“……”
沈觀：“什麼樣的人才會擁有能力？”
李韭：“嗯……不好說。”
“你可以這麼理解，因為某個存在的緣故，在這個世界的空氣中有一種特彆的力量，當人與這種力量發生共鳴的時候，就有可能覺醒能力。”
“這些覺醒了能力的人，雖然能夠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也會承擔來自這股力量的反噬，承擔相應的痛苦。”
沈觀：“是什麼樣的痛苦？”
李韭頓了頓，看著他說道：“身體與精神的雙重痛苦。”
“有時候擁有的力量越大，承擔的責任也會越大，麵臨的痛苦可能也會更多一些。”
沈觀愣了一下，問道：“所以一個人如同有這樣的痛苦，是因為他覺醒了能力嗎？”
李韭道：“不完全是，也可能會有其他的情況。”
沈觀追問：“什麼其他的情況？”
李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今天下午的課就暫時先上到這裡吧。”
“差不多到吃飯的時間了。”
……
晚上吃過飯後，李韭沒有回到自己暫住的臥室，而是敲了敲沈觀的房門。
“是我，李老師。”
過了片刻，門內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門開了。
沈觀在門後問道：“老師，有什麼事嗎？”
李韭說道：“沒什麼，隻是突然有些好奇，你一直待在這裡嗎？有沒有出去過？”
沈觀搖了搖頭：“爸爸媽媽很忙，他們很少在家。”
“沒有人帶我出去過。”
現在的洛卡國，因為三火教的緣故，不算太平。
沈觀的父母實力高，但一直在外忙碌，沒有時間帶沈觀出門，徐開等人就更不敢帶他出去了。
一方麵是因為沈觀情況特殊，上街非常顯眼，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沈家有不少的仇敵。
在這裡沈觀才是最安全的。
李韭：“想出去看看嗎？”
沈觀眼睛亮了，但遲疑片刻後，又搖了搖頭。
李韭：“你相信我嗎？”
沈觀眨了眨銀灰色的眼睛，這次點了點頭。
李韭閃身進入屋內，說道：“隻能帶你出去一小會兒。”
“稍微逛逛，就到了你該睡覺的時間了。”
沈觀從門縫探出腦袋向外看了一眼，見徐開沒發現，悄悄關上門。
“會被管家叔叔發現嗎？”
“不會。”李韭看向床的方向。
床上出現了另外一個沈觀，掀開被子躺好閉上眼睛睡著了。
李韭走向衣櫃的方向，從裡麵挑出來一件暖和的給沈觀穿上，下一刻，便牽著他的手從原地消失了。
第242章 第 242 章
黎明市中央, 最高的建築頂部。
李韭帶著沈觀出現。
天空中，兩輪巨大的月亮灑下緋紅光輝，籠罩整座城市。
在這裡能看到整個黎明市的大致輪廓, 它正處於黑與緋紅的光影之中，顯得神秘而美麗。
李韭：“好看嗎？”
沈觀銀灰色的眼睛微微睜大，點了點頭。
李韭：“嗯，好看就多看會。”
沈觀專注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站在這裡，無論是天上的月亮，還是周圍的景象，看起來都分外不同。
尤其是樓下的長街燈火通明, 有許多行人來往交談，看起來很是熱鬨。
見他的目光落在樓下來往的人群中, 李韭問道：“下去看看？”
沈觀遲疑道：“可……”
李韭：“不會有事。”
“如果你願意，我帶你從長街的這頭走到那頭, 然後你就回去睡覺。”
沈觀答應了：“好。”
下一刻，李韭帶著沈觀出現在樓下的人群中。
四周的人看到他們，並未露出驚訝目光，仿佛他們一直就在那裡一樣。
隻是沈觀奇特的發色與瞳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許多人好奇地看了過來。
沈觀的身體微微僵硬。
李韭牽著他穿過人群向內走去：“不用怕, 他們隻是有些好奇。”
察覺到那些人的目光中確實沒什麼惡意, 沈觀逐漸放鬆下來, 望著四周問道：“我們突然出現在剛剛和這裡, 也是因為你的能力嗎？”
李韭：“可以這麼說，不過最好不要告訴彆人。”
沈觀：“為什麼？”
李韭道：“一般來說每個人隻會覺醒一種能力，被發現我有不止一種能力會比較麻煩。”
沈觀愣了一下, 立刻說道：“我會幫你保守秘密。”
李韭點了點頭。
這是黎明市最繁華的路段之一，兩邊商鋪林立, 街上人來人往。
無數人彙聚於此，迎麵、擦肩，而後漸行漸遠。
有的人大聲歡笑，有的人悲傷失意，有的人衣著光鮮，有的人衣衫襤褸，死氣沉沉呆坐街角。
沈觀對周遭的一切看得入神。
李韭也不打擾他。
隻有沈觀遇到問題向他詢問的時候，他才會進行解答。
“大聲歡笑是因為高興，悲傷失意是因為傷心。衣衫襤褸是因為貧窮，死氣沉沉，大概是因為失去了希望吧。”
沈觀：“什麼是希望？”
李韭搖了搖頭：“希望對每個人來說可能都不一樣。”
看著眼前的沈觀，李韭的眼前浮現出了空間中那個沈觀的樣子，喃喃道：“對身處黑暗的某個人來說，希望大概隻是讓他不要墜落下去並一直堅持到現在的最後一個念頭吧。”
等走完整條長街，兩人便回到了沈家私宅，沈觀的臥室中。
李韭給他脫掉外套放入衣櫃：“你該睡覺了。”
沈觀的眼睛已經有些困倦，看了一眼床，卻說道：“我還不困。”
李韭：“不，你困了。”
沈觀沒忍住揉了揉眼睛，問道：“你為什麼要帶我出去？”
李韭：“看風景能開闊人的心境，也想讓你看看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
沈觀：“為什麼？”
李韭想了想，說道：“想讓你的心中能一直有希望吧。”
沈觀愣住。
李韭輕拍了拍他毛茸茸的頭頂：“睡吧，好夢。”
後半夜，李韭睜開眼睛。
在他的臥室內多出了兩個人影。
李韭從床上起身，打開床頭台燈。
其中一個人影身形挺拔，麵容俊朗，另一個身形婀娜，麵容柔美漂亮。
是沈從雲和黎澗玉，他們不放心沈觀的情況，連夜趕了回來。
沈從雲道：“李先生，我們談談？”
李韭點了點頭：“沒問題。”
說是談談，三個人卻離開了沈家，等再回來時，已經快到淩晨。
從其中一方略有破損的衣物，和粗重的喘息來看，雙方顯然打成了某種協議。
沈從雲和黎澗玉對李韭的態度變得尊敬不少，說道：“李先生，觀兒之後就麻煩你了。”
“我們還有急事必須回去處理。”
李韭：“不去看看他？”
想起沈觀，沈從雲和黎澗玉的表情都柔和下來：“會悄悄看一眼。但因為還著急走，怕觀兒傷心，就不叫醒他了。”
“不過我們會去見徐管家一麵，告知他你這邊的情況。”
李韭點了點頭：“之後他過生日的時候，你們會回來嗎？”
黎澗玉和沈從雲相視一笑，說道：“一定會的。”
之後李韭在沈家相當於正式過了明麵，徐開不再像防賊一樣，每隔十幾分鐘就跑上樓一趟看看他有沒有對沈觀怎麼樣。
李韭都怕他這麼每天跑上跑下再累出個好歹。
而對沈觀的啟蒙，除了每天的日常教導之外，李韭三五不時便會帶他到外界去。
除了黎明市，李韭還帶沈觀到過洛卡國的其他城市，也到過幕大陸上的其他國家和地區，看了許許多多奇絕壯麗的風景，見到了不少的風土人情，也見到了幕大陸之上形形色色的人物，還有他們的生活。
沈觀如同從中汲取到了營養一般，在李韭幫助壓製詛咒的情況下，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的狀況都變得越來越好。
沈觀五歲生日的時候，沈從雲和黎澗玉如約趕了回來，陪著他過生日。
客廳內。
其他人已經回去了，隻留下了沈家一家三口、徐開還有李韭，一共五人。
眾人其樂融融，沈觀的臉上也有笑容。
李韭能察覺到，沈觀體內的種子已經重新煥發生機，變得活躍了起來。
他目光柔和地看著眼前的沈觀。
黎澗玉笑道：“吹蠟燭吧。”
沈觀點點頭，看了李韭一眼，低頭吹蠟燭。
呼——
屋內黑了下來。
李韭：“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眾人笑道。
徐開很快將屋內的燈打開了。
沈觀抬頭，笑著喊道：“老師，我好像知道希望是什麼……”
剛剛李韭還在的位置卻空無一人。
沈觀：“老師？”
沈從雲等人愣了一下，疑惑道：“觀兒，你在叫誰？”
“我……我不知道……”沈觀麵露茫然，眨了眨眼，有眼淚滴了下來。
沈從雲等人有些著急：“怎麼了？”
沈觀搖了搖頭，擦掉眼淚，隻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
在李韭離開後，眾人很快淡忘了他的存在，隻有沈觀依稀記得曾經有人為他啟蒙，帶他看遍風景與人情。
隻是怎麼可能呢？
那麼短的時間，人不可能抵達得了那麼多的地方。
那些種種，更像是他幼年時期做的夢。
但隱隱約約，沈觀依稀記得，有個人希望他的心中能一直有希望。
……
察覺到沈觀體內的種子重新煥發生機後，李韭意識到他在那個時間節點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便離開了。
離開後，他回到空間中看了一眼，沈觀還在沉睡，似乎沒有發生太大變化。
但他能感覺到，毀滅之神的蘇醒程度越來越高。
時間已經不多了。
李韭皺眉，直接進入了第三個時間節點。
依舊是沈家私宅。
是一個有些沉悶的夏季雨夜，天氣陰沉，空氣悶熱，雨聲吵得人心煩。
李韭走入小樓，立刻察覺到了強烈的汙染氣息。
整座屋子內，隻有一個活人的氣息。
李韭瞬間出現在二樓的書房中，一眼便看到了如今的沈觀。
現在的沈觀看上去大約十四五歲，他的身量抽條，顯得高而瘦削，此刻坐在書桌後，細而蒼白的手指正在翻閱古籍。
悶熱的天氣，他依舊披著一件外袍。
他的銀發已經很長了，披在身後，一雙銀灰色的眼睛褪去了幼年時期的圓潤，顯得狹長，目光沉靜無比。
如果說這些勉強還算得上正常的話，此刻他蒼白皮膚上隱約的黑色紋路，以及微皺的眉頭，還有不時的悶咳，則展現了他的真實情況。
他的詛咒發作了，現在十分痛苦。
李韭立刻走向沈觀，正要像之前一樣，過去暫時幫助沈觀壓製詛咒的時候，卻察覺到洶湧的時光之力在盤旋，阻止他的靠近。
這意味著，沈觀正處於人生的關鍵節點。
如果這個時候他隨意影響沈觀，很可能會對沈觀接下來的人生發展走向產生重大影響。
李韭隻好停了下來，皺眉看著沈觀強忍痛苦，用翻閱古籍的方式轉移注意力。
現在恐怕就是最關鍵的時間節點，也是最有可能解除詛咒的關鍵節點之一，他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第243章 第 243 章
李韭到沈觀對麵落座, 一手托腮看他用修長白皙的手指翻書，一邊在心中細致推演該如何解除詛咒的事情。
沈觀則專注看書。
一時間，書房內隻能聽到落雨和翻書的聲音, 十分靜謐。
等夜色漸漸深了，沈觀從古籍之中抬頭。
李韭察覺動靜，也抬了頭。
一雙銀灰色視線淡淡的眼睛與一雙黑色眼睛的目光短暫相接。
兩人便如同對視一般。
一邊是少年沈觀，另一邊則是來自許多年後，也已經經曆了許多的李韭。
李韭頓了頓，感覺有些奇妙。
在此之前，恐怕無論是他還是沈觀, 都不會想到會發生這一幕吧。
而少年沈觀的目光，也令人感到驚詫, 很難想象，這樣沉靜的目光會來自一個十四五歲, 正是精力旺盛年齡的少年。
李韭歎了口氣。
詛咒實在是讓沈觀承受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沈觀的目光落在書桌對麵空蕩的位置，莫名停留片刻後，轉向落地鐘的方向。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他垂眸看了手中古籍一眼, 將書放下, 起身, 回到了臥室中休息。
但因為詛咒的緣故, 沈觀基本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 沈觀起床。
樓下的餐桌上已經擺好早飯，他吃了飯便又回到了書房當中。
而後是午飯、晚飯。
除了維持基本生活所需要做的事情之外，沈觀幾乎一整天都泡在書房之中。
在經過幾天的觀察後, 李韭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沈觀恐怕一直在過著這樣無趣的生活。
不穩定且越來越嚴重的詛咒讓他難以出門，需要儘量避開他人。
除了看書，他也沒辦法做到太多。
但到了現在，他的詛咒的情況也有些無法控製了。
李韭抬頭望向窗外，天空中兩輪月亮灑下光輝。
月圓之夜快到了。
以沈觀現在的情況，到時候詛咒發作，將會非常凶險。
如果他不能出手，沈觀會怎麼熬過這個月圓之夜？
夏季多雨。
又一場雨落了下來。
十點多，沈觀回到臥室之中休息，側躺在床上蜷著身體。
李韭跟著他進了臥室，站在床邊伸出手，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他體內種子和詛咒的情況。
詛咒很是活躍，種子則死氣沉沉。
李韭頗為頭疼。
毀滅的力量特殊，這詛咒的力量來源於毀滅，在毀滅之神死亡之前不會消散。
想要徹底解除詛咒，隻能靠【新生】的力量。
偏偏這枚種子的成長也很是艱難，隻澆灌時光根本長不了多少，等他一離開，種子又被強烈的毀滅之力壓製，很快便委頓下來。
怎麼才能讓這枚種子成長到足以解除詛咒的程度？
李韭睜開眼睛，正準備收回手離開的時候，又停下了腳步。
他低頭看了一眼，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沈觀抓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手枕在臉下。
沈觀的臉很涼，因為痛苦的緣故眉頭緊緊皺著，似乎還正處於夢魘之中，睡得非常不安穩。
實在可憐。
如果說在最初剛繼承了神格的時候，李韭再見沈觀無動於衷，但隨著之後他一次次見到沈觀，此刻的他心態潛移默化已經發生了改變。
畢竟也教導過一段時間，雖然現在不好出手，但就這麼無動於衷的看著，終歸有點不忍。
李韭這樣想著，又覺得自己恐怕是惻隱之心動了，想了想，閉上眼睛，試探著進入了沈觀的夢境之中。
這次倒是沒有被時光之力阻攔。
沈觀的夢境中，一片昏暗，到處都是混亂瘋狂的囈語，和癲狂黑影。
李韭現身，周圍的一切汙濁自動避讓，他看著四周的一切，搖了搖頭：“這種情況，精神狀態能好才怪了。”
“沈觀沒瘋，真是奇跡。”
他化為點點光芒，在這片混亂的夢境中尋找沈觀，在層層黑影怪物包裹的夢境中央，找到了沈觀。
沈觀眉頭微皺垂手而立，任由四周尖嘯沸反盈天，一直無動於衷。
李韭駐留於沈觀之前，震動身上光芒，如同一盞燈般，將四下的黑影瞬間肅清。
夢境安靜下來。
沈觀緩緩抬頭，凝視著眼前的光輝。
“你來了。”
李韭一愣。
沈觀銀灰色的眸子都似乎被光芒照亮：“雖然不知道你來自哪裡，是什麼，但我記得你。”
“在我最辛苦的時候，你似乎都會出現。”
“謝謝。”
他的嘴角微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李韭終於還是閃了閃，算作回應。
這一晚，沈觀終於睡了一個好覺，難得沒有噩夢侵擾。
第二天，雨下的更大了，暴雨。
雖然沒有拉著窗簾，屋內也是黑沉沉的。
沈觀醒來時，先是摸了摸臉愣了良久才起身，起身後他看了一眼書桌的方向，視線又掃過屋內。
屋裡空空蕩蕩，並無一人，也沒有絲毫光芒。
沈觀出神片刻，離開了臥室。
隻是下意識坐在了書桌後的李韭跟著起身，和他一起下了樓。
就在兩人都以為這一天會和之前幾天一樣，不會有什麼不同的時候。
沈從雲和黎澗玉回來了。
沈觀眼中有喜色閃過，立刻從書桌後起身走了出來：“爸、媽？”
沈從雲和黎澗玉看到他則很是心疼。
“觀兒，你高了但又瘦了，”黎澗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是不是很難受？”
“還好，已經習慣了。”沈觀微微搖頭，目光之中略有擔憂：“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從雲和黎澗玉對視一眼。
黎澗玉說道：“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隻是我們一直以來忙的事情終於有了一個比較好的結果，之後不用再那麼忙了。”
“而且很快就是……那天了，我們有些擔心你。”
沈從雲點了點頭：“最近感覺怎麼樣？”
沈觀頓了頓，露出一個笑容，說道：“爸、媽，不用擔心。”
“我還好。”
沈從雲和黎澗玉的表情並沒有變好多少，反而更加心疼了。
黎澗玉抓著他的手緊了緊。
沈從雲沉聲道：“不舒服不用忍著。”
沈觀愣了一下，隨即抿唇“嗯”了一聲。
在察覺到沈從雲和黎澗玉的衣服濕了部分後，他看了一眼外麵仍在下的暴雨，說道：“我去取毛巾過來。”
黎澗玉拉住了他，道：“不要緊，我們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就好了。”
沈從雲說道：“等中午的時候，我讓他們準備一些好菜，我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沈觀點了點頭，說道：“好。”
沈從雲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澗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和爸爸媽媽說。”
接下來一段時間，沈從雲和黎澗玉雖然還是會因為忙碌時常見不到人影，但每天傍晚卻必定會回來，和沈觀一起吃飯。
因此沈觀的詛咒雖然越來越嚴重，但心情卻稱得上不錯。
直到三天後的月圓之夜。
沈觀的詛咒徹底爆發。
第244章 第 244 章
當兩輪紅色圓月高懸。
沈觀身上詛咒的反應加劇, 他在支撐了一段時間後失去了意識，陷入昏迷狀態。
他的體表有黑氣蔓延，黑色的繁複詛咒紋路湧動又僵持, 顯然身體在與詛咒進行最後的抗爭。
沈從雲和黎澗玉出現在沈觀的臥室中，將他帶回了沈家老宅。
此刻的沈家老宅十分安靜，幾乎看不到人。
下車後，沈從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一旁等候的人答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全都準備好了。”
沈從雲點頭，與黎澗玉一同將沈觀帶入了一處密閉的房間之中。
房間中以昏暗燭火照亮，借著燭火的光芒隱約能看清內部遍布複雜紋路, 那些紋路在地麵彙聚形成了晦澀的陣法模樣。
他們對視片刻，最終相視一笑。
黎澗玉道：“如果能成功, 觀兒就能活下去。”
沈從雲：“如果失敗……”
黎澗玉笑道：“如果失敗，我們一家三口團聚也沒什麼。”
沈從雲點了點頭, 沉聲道：“希望他能堅持住。”
在發現沈觀被詛咒後，兩人便一直在為解除詛咒的事情奔波。
在意識到這詛咒可能來自哪裡，而他們不可能解除後，他們便改為尋找抑製詛咒的方法。
既然人類的力量無法對抗神明, 那便以神明的力量來對抗神明。
為了尋找能夠抑製詛咒的神明之力, 他們踏遍了無數地方, 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加入三火教。
加入三火教, 一方麵能夠借助三火教的力量尋找抑製沈觀詛咒的方法, 另一方麵他們打入三火教內部，也是為了尋找瓦解三火教的機會，相當於臥底。
現在十幾年過去, 沈觀的詛咒快要無法控製，好在他們終於有了收獲, 無論是抑製詛咒方麵，還是瓦解三火教方麵。
他們也終於能鬆下心神，放下肩頭擔負的一切，專注於抑製沈觀的詛咒。
沈從雲和黎澗玉開始舉行儀式。
屋內燭火驟然熄滅，房間內一下子黑了下來。
外界烏雲罩頂電閃雷鳴，有雨水狂暴落了下來，瞬間將地麵打濕，四周變得水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儀式中途。
沈觀醒了。
他於痛苦之中喘息著睜開眼睛，看到雙親嘴角溢血，麵色蒼白。
再看一眼周圍環境，已經讀了許多古籍的沈觀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艱難向兩人伸出手：“不……”
沈從雲一直冷峻嚴肅的表情在此刻柔和下來，微笑道：“以後你要好好的。”
黎澗玉摸了摸沈觀的頭，說道：“好好活下去。”
“幸福地活下去。”
房間內的一切無風自動。
神祇汙濁可怕的力量將一切碾碎。
沈從雲和黎澗玉七竅流血。
沈觀也瞬間失去意識，閉上的眼睛旁，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暴雨傾盆的院子中。
李韭緊緊皺眉看著一切的發生。
現在就是沈觀最為關鍵的時間節點了，洶湧的時光之力將整個沈家老宅包裹。
他不能出手阻止沈從雲和黎澗玉舉行儀式，正是這場儀式讓沈觀的詛咒得以被壓製，讓沈觀活到了未來。
如果他出手阻止，沈觀會死。
隻有讓這場沈從雲和黎澗玉以自身性命交換而來的儀式成功，沈觀才有活下來的可能。
隻是這一切對於沈觀都太過殘忍。
而在這時候，李韭察覺到，沈觀體內的種子發生了變化。
當沈觀體內毀滅之神的力量與另一個神祇的力量互相僵持的時候，【新生】的種子之上蔓延出無數細小觸須，根植於沈觀的靈魂之中。
沈觀越是痛苦，那觸須便紮根越多，紮根越深，似乎正在等待什麼一般。
而種子紮根的位置，毀滅的力量便會消散少許，雖然散去的非常少，李韭依然察覺到了。
他意識到了什麼，便在此刻催動時光的力量，原本根植速度減緩不少的種子再度開始瘋狂紮根。
“雖然不知道你在等什麼，但……”
“沈觀能否解除詛咒，就靠你了。”
後半夜的時候，雨停了。
沈觀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狼狽撲到雙親身旁。
隻是兩人的身體冰冷，已經不會再做出任何回應。
沈觀深深埋頭，渾身顫抖，久久不能平息。
李韭立在房間角落，隻覺得似乎無法呼吸，心頭憋悶。他伸出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佇立良久後，化為了一點光輝，落在沈觀麵前不遠處。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李韭聽到沈觀啞聲問：“為什麼？”
李韭輕輕歎了口氣，給不出任何答案。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沈觀沒有得到任何喘息的機會。
沈從雲和黎澗玉一死，六大家族之中的遲家對沈家發起進攻，想要徹底侵吞沈家產業。
遲家原本與沈家關係親密，遲家家主是沈從雲和黎澗玉的好友，甚至知道沈觀的情況，在過去一直以他的叔叔相稱，還曾多次主動出手幫助沈從雲和黎澗玉。
但也正是他，在沈從雲和黎澗玉死去後，對沈家率先發起了最狠的進攻。
遲家家主將沈從雲和黎澗玉加入三火教的事情公布，並掩蓋了他們加入三火教的目的，毀滅了能夠證明他們加入三火教真實意圖的證據。
這一行為讓沈家立刻成為眾矢之的，不僅被三火教敵視，也被洛卡國眾人敵視。沈家瞬間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遲家同時控製了沈家的眾人，以及沈家之下的各依附家族勢力，令他們難以及時做出有效應對。
沈觀便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加入了質檢部，並立誓徹底清剿三火教，以此換取沈家的存留。
第245章 第 245 章
這時候正是三火教勢力最為頂峰猖獗, 洛卡國情況最為低迷的時候。
質檢部力量衰微，想要對抗三火教難如登天。
但沈觀沒有退路，依附於沈家的人需要一條活路。
原本有親友幫助, 即使沈從雲和黎澗玉離開，沈觀也會得到妥善照顧。可遲家一背叛，黎家為求自保，沈觀腹背受敵，隻能站出來扛起一切。
而【新生】的種子在儀式當天進行紮根後，便陷入了沉寂狀態，沒有任何動靜。
李韭意識到他可以離開了。
但他沒有離開, 而是選擇陪伴沈觀一程，直到沈觀在質檢部徹底站穩腳跟後。
後半夜, 黑暗的臥室中。
沈觀才忙完回來，從浴室中走出, 他麵無表情，銀發濕潤，眼瞼處細微的青黑色顯示出他的疲憊。
李韭在這時候出現，化作光點緩慢閃爍著。
沈觀凝視光點。
房間內寂靜無聲。
半晌, 沈觀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啞聲開口, 道：“你要走了？”
光點閃了閃。
沈觀沉默片刻, 道：“你走吧。”
光點沒有離開, 落在了床頭的位置。
沈觀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床邊和衣躺下閉眼入睡。
李韭無聲出現在他的身旁。
此刻的沈觀也不過還是個少年，眉間冷硬的冰霜卻像是永遠都不會融化一般。
李韭心頭某個念頭升起, 無比強烈。
希望眼前的人有朝一日能獲得平靜和幸福。
這個念頭一生，過往的情緒洶湧而來, 將他與世界之間隔著的那層鏡麵打碎，所有情緒變得生動而鮮明。
他對沈觀的愛意也浮上水麵，不再如同霧裡看花。
這還讓他渾身的時空與輪回之力流轉的更加圓融起來，就連實力也有了少許提升，對力量的掌控更強了。
到這時候，他才算是真正地成為了時空與輪回之神。
李韭微愣了一下，很快回神，將注意力落回到沈觀的身上。
他有些憐惜地伸出手，隔著空氣撫了撫沈觀緊皺的眉心，等他入睡後才離開了這個時間節點。
隻是他沒有返回到空間中，為了節省時間，直接進入了下一個節點。
這個節點的場景令李韭有些訝異。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從一間空氣汙濁的地下室中醒來，沈觀也在這間地下室中。穿越之初發生的一幕在他的麵前上演。
他察覺到沈觀體內【新生】的種子，開始發芽，緩慢生長。
“這是……”
李韭若有所思，之後又去了幾個時間節點，發現沈觀體內的種子一直在默默生長著，尤其是當沈觀和他在一起，兩人關係發生重大進展的時候，種子的生長速度就會越快。
直到黎明事變的時候，沈觀決意赴死，以死成全他的未來。
這時候種子的成長速度驟然爆發，瘋狂蔓延，但因為沈觀刻意打破了體內詛咒平衡的緣故，強烈的毀滅之力將正在蓬勃生長的【新生】的力量壓製，種子仍舊未能開花結果。
可種子的力量沒有消散，而是在“水麵”之下默默彙聚。
李韭意識到他的機會來了。
雖然他不能阻止沈觀用命對抗毀滅使者，卻可以做另外一件事。
當秦蔓出現在沈家老宅為沈觀壓製詛咒的時候，李韭出現了。
秦蔓瞬間察覺，轉身，目露奇異之色：“你……”
李韭微笑道：“小蔓姐。”
秦蔓看了一眼床上的沈觀，和床旁邊的李韭，他們沒有察覺到這裡發生的事情。
秦蔓問道：“為沈觀來的？”
李韭點了點頭：“他體內的情況你應該能察覺到，現在正是【新生】的種子力量最強的時候，如果想做什麼，就要看現在了。”
秦蔓眉頭微蹙：“你的狀況似乎不太好。”
李韭：“繼承神格付出了一點代價。”
秦蔓歎了口氣：“我幫你。”
李韭：“謝謝小蔓姐。”
秦蔓微微搖頭：“隻希望你們都能渡過這次難關。”
“隻有我自己，會很寂寞。”
李韭有些許詫異。
秦蔓抿唇一笑：“是不是聽我說‘寂寞’兩個字感覺很奇怪？”
“千萬年時光，大多數時候隻有我自己，我想我應該是寂寞的吧。”
“否則怎麼會在發現藍星後一直停留在這裡，又投影下來看人類生活。”
“為了不讓藍星毀滅，我還將你們的月亮粘了起來，不然藍星恐怕在很早之前就要粉碎了。”
李韭瞬間想起了被紅色絲線勉強拚合在一起的那顆碎裂星球，笑歎一聲：“人類還真是……多災多難。”
“又稱得上無比幸運。”
“否則在麵臨種種絕境的情況下，人類不可能存活到現在。”
“我替他們謝謝小蔓姐。”
秦蔓擺了擺手，蔥白的手指略一揮動，更加濃鬱的緋紅月華如同匹練落下。
李韭也沒有遲疑，借助秦蔓的力量，結合時光與輪回之力全力培育沈觀體內種子成長。
有兩個神祇力量的引導，原本默默彙聚力量的種子瞬間爆發，瘋狂吞噬毀滅之力，開出大片細小潔白的花朵，不停生長。
李韭目光之中有神采閃過，不愧是能夠和毀滅之力抗衡的新生之力，力量強大時驅逐毀滅很是有效。
但李韭沒有讓種子一直成長直到解除詛咒。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解除詛咒，否則將來的一切又會發生變化，將會變得更加不可控。
他借著秦蔓的力量將種子最大化培育後，又將種子的力量重新引導回到沈觀體內，隱藏下來。
三天後，秦蔓離開的時候，李韭也離開了。
他回到了傳承空間之中，隻粗略打眼一看，便能感受到沈觀體內【新生】的力量已經與之前截然不同，【新生】的種子不再是枯萎狀態，更像是沉睡了，似乎隻需要一點雨水和養分，就能蓬勃生長。
直到這時候，李韭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他伸出手，將掌心貼在沈觀心口位置，仔細尋找種子如今的位置，很快便找到了。
正當李韭思索該如何澆灌喚醒種子的時候，他睜開眼睛，向下方的空間看去。
經過這麼長時間和種子打交道，他已經熟悉了種子的力量，而剛剛尋找種子探索種子情況的過程中，他隱約察覺到下方的空間中，似乎有力量正在回應種子。
第246章 第 246 章
李韭仔細感受, 察覺到那力量似乎與種子出自同源。
“這是……新生的力量？”
“是了，當時【新生】和【毀滅】同時降臨。”
“如果說其他地方經過自然演變和毀滅的影響，現在很難找到新生力量的蹤跡。”
“但在降臨發生時便被封印起來的時光封印中, 卻必定蘊含著許多新生的力量。”
“那裡恐怕是如今最適合解除沈觀身上詛咒的地方。”
李韭扶起沈觀，帶他進入了下方的空間中。
下方的黑暗空間中，淡金色的時光封印散發著恒久的光芒。
李韭凝視這片大陸片刻，帶沈觀進入了時光封印中。
極具現代化氣息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還有許多的人，都凝固在時光中。
時光封印中的一切對李韭而言, 熟悉又陌生，他曾經在這片大陸上生活了二十多年, 卻也有已經有不短的時間沒有回來。
其中繼承時空也輪回之神神格的海量時間與記憶，更是讓他在回憶過去的時候, 產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最終李韭帶沈觀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住處。
住處內空空蕩蕩，沒有人，原來的他也已經消失不見了，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是穿越的代價。
屋子裡甚至沒有累積灰塵, 一切都還像是昨天。
李韭短暫出神片刻, 回神後將懷中的沈觀放到了臥室的床上。
現在最重要的是解除詛咒。
他伸出手觸碰沈觀的身體, 時光的力量鑽入, 刺激沉睡的種子, 想要將它喚醒。
種子一動不動，像是在裝死一般。
李韭早察覺到，這種子很會見機行事。
情況好的時候就見縫插針紮根, 情況不好的時候就裝死苟發育，不然也不能在沈觀體內情況那麼差的狀態下堅持到現在。
現在這種子恐怕也是覺得沈觀體內毀滅之力太強, 環境不適宜，這才裝死。
李韭分出力量，一部分壓製沈觀體內毀滅的力量，另一部分則向四周四散開來，敲打空間，震動空氣中那些新生的力量。
漸漸的，四周的空氣中有微渺的肉眼難以察覺的綠色黯淡光芒出現。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種子便輕微鼓動了一下，李韭嘴角微勾。
等綠色光芒變多，種子也越來越活躍，而後終於開始生長。
種子一長，四周的綠芒也有了反應，開始逐漸向著這裡彙聚，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亮，最終竟然將整個房間甚至整座樓都點亮。
濃鬱的新生的力量瘋狂彙聚，仿佛黑夜之中的燈塔一般。
連遠在時光封印中大陸上其他位置的程錦等人都看到了。
他們開始向著這裡趕來。
而房間內，種子也不再偽裝，貪婪地吸收新生之力，蓬勃地生長著，有李韭的幫助，還有周圍大量新生力量的彙聚，種子迅猛長大。
李韭便逐漸開始放鬆對毀滅力量的壓製，部分毀滅之力滲透到種子周圍，卻全都被它吞噬驅逐，十分強悍。
等到了後來，即使李韭不再配合壓製毀滅之力，已經化為一顆小樹模樣的新生之力，也牢牢紮根沈觀體內，其發達無比的根係，繼續吞噬著沈觀體內的毀滅之力。
在李韭的配合加速下，幕大陸時間大概半個多月後，沈觀體內所有的毀滅之力全部消失殆儘，在他的體內，一顆青年時期的如同鬆柏一般的翠綠樹木輕微搖動著茂密枝葉。
所有的黑色紋路全都自沈觀的身體之上消失了，他整個人看起來充滿生機，很是健康。
之後他也不必再受到詛咒的折磨了。
不過現在詛咒已經解除，沈觀是不是該醒了？
李韭這樣想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頓了頓，看向沈觀，看到那雙銀灰色的漂亮眼睛已經睜開了，正在看著他。
沈觀緊緊握著李韭的手，凝視著他：“是你。”
沈觀知道曾經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幫他度過了無數難關，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那個人就是李韭。
是李韭回到了他的過去，陪伴他走到了現在。
李韭露出一個笑容，彎腰吻向沈觀。
沈觀微微抬頭，兩人輕輕接了一吻。
李韭：“要出去看看嗎，這是我曾經生活的地方。”
沈觀這才環顧四周，看清周圍陌生的情況後，意識到了什麼，說道：“好。”
樓頂。
站在這裡，能看到很遠的地方，但目光所能及的儘頭，還是層層高樓。
現代人類的建造能力從這裡可以隱約窺見一角，是幕大陸之上眾人目前難以企及的水平。現代人類文明的璀璨和輝煌，也由此展露少許。
沈觀目光中有震撼之色閃過：“這裡是？”
李韭道：“這裡是東方大陸。”
“是大災變之前部分人類生活的地方。”
“之前的時空與輪回之神為了避免人類徹底滅絕，將這塊大陸進行了時光封印。”
李韭簡單向沈觀說了大陸以及時間封印的情況，又說了自己的過去和來曆。
沈觀握緊他的手：“原來是這樣。”
“原來你來自這裡，怪不得……”
怪不得李韭的夢中曾經有無數高樓大廈，仿佛異界，怪不得李韭知道許多他本來不知道的事情。
原來他來自大災變之前，而大災變之前的世界竟然如此和平繁華，沒有詭異侵擾。
恐怕大災變之前的世界，對於幕大陸上的每一個人來說，都像是天堂。
李韭問道：“你覺得我應該在什麼時候解除這裡的封印，讓這片大陸重見天日？”
沈觀道：“在一切結束之後比較合適。”
“這裡太過美好，如果提前解除封印，這片大陸必然會被毀滅之神和詭異影響，遭到破壞。”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阻止毀滅之神後再解除這裡的封印不遲。”
李韭思考片刻，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封印突然發生劇烈震動。
或者說，是整個藍星發生了強烈震動，這震動甚至影響到了這裡。
緊接著，可怖的威壓傳遍整個星球。
李韭和沈觀麵色凝重下來。
毀滅之神，徹底蘇醒了。
第247章 第 247 章
大批詭異再次從黑暗海之中湧出, 登上幕大陸，瘋狂無比。
時間越發緊迫，李韭需要儘快做出決定了。
對於什麼時間解除時光封印這個問題, 他曾多次思考過，隻是一直舉棋不定。
李韭看向沈觀，說道：“這很可能是人類的最後一戰。”
“是解除封印，讓所有人一起麵對，共同對抗毀滅和詭異，一同迎接生與死。”
“還是不解除封印，讓東方大陸上的所有人等待一個最終的結果？”
“如果是你, 你會怎麼選擇？”
沈觀道：“我會選擇前者。”
“在清醒中麵對，向著希望中的結局努力。”
“但……”沈觀看向四周, 問道：“這些人中有能力者嗎？”
李韭道：“沒有。”
沈觀：“現在大批詭異從黑暗海中湧出，如果解除封印, 這片大陸同樣會有大量詭異登陸。”
“沒有能力者，憑借普通人的身體素質，他們很難對抗詭異。”
李韭卻說道：“他們雖然都沒有能力，是普通人, 卻未必不能對抗詭異。”
“沒有能力, 也能對抗詭異？”沈觀一愣, 隨即微微點頭：“能夠發展到這種程度的文明, 在麵對災難的時候, 必然會有自己的手段。”
李韭說道：“這場災難影響的是藍星之上所有的生命，取勝機會渺茫，想要抓住那點希望, 人類必須傾儘所有的力量。”
“如果不解除封印，最終又沒能成功阻止毀滅, 所有人都得死。”
“到時候這些人將會無知無覺，連個選擇都沒有地死去。”
“我認為，相比於這種情況，大多數人也應該更傾向於清醒麵對。”
沈觀問道：“做好決定了嗎？”
李韭思索片刻，答道：“最終如何選擇，也許可以問一問他們。”
沈觀：“怎麼問？”
李韭說道：“之前我在接受傳承考驗的時候，意識走得太遠，是時光封印中眾人的意識將我喚回。”
沈觀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李韭道：“已經沒事了。”
“如果能夠找到眾人的集體意識，也許就能‘問’到答案。”
沈觀輕輕點頭，眉頭卻微微皺起。
李韭閉上了眼睛，意識蔓延到整個時光封印中。
也許因為李韭曾經從這裡誕生、成長，他的意識與這片大陸之上所有人的意識底色相同，很快，他便察覺到了那片集體意識的海洋。
潮汐般的意識湧動，親切地回應了李韭。
李韭將如今的情況一一“說”明。
集體意識沉寂了片刻，漸漸變得沸騰起來，許多意識紛紛回應。
有的意識焦慮、恐懼。
但更多的意識情緒激動。
“我們已經沉睡了太久！”
“醒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片刻後，李韭睜開眼睛，將意識收回。
沈觀問道：“怎麼樣，找到了嗎？”
李韭看向沈觀，說道：“找到了，和我想的差不多，他們大部分都選擇醒來。”
“少數服從多數，我準備儘快解除時光封印。”
沈觀：“要現在就動手嗎？”
李韭微微搖頭：“在解除封印之前，我們得先去見見程錦他們。”
沈觀一頓，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想讓兩個大陸聯手？”
李韭：“嗯，幕大陸上有能力者，這片大陸上雖然沒有能力者，卻有武器。”
“兩個大陸互相配合，也許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沈觀頗為好奇：“武器？”
“很厲害的武器？威力和質檢部的特製武器相比如何？”
李韭想了想，笑了一下，道：“不在一個水平。”
沈觀有些詫異：“你是說……”
李韭點了點頭：“雖然這片大陸上的武器與幕大陸之上的特製武器甚至神秘物品的側重方向不同，但威力卻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這片大陸的武器水平，在當時各國家之間，也是領先水平。”
“當初發生大災變的時候，海水倒灌上各大陸，因此祂才將這片大陸封印保存起來。”
“現在也該讓這個世界上的詭異見識見識，這片大陸上的武器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另一邊，程錦眾人在察覺到遠處那點明亮的綠色光芒後，簡單商議一番，立刻決定趕往這個方向。
“這個封印中的一切都被時光凝固，隻有那裡不同，過去看看，也許能有所收獲。”
“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會和李部長沈家主有關嗎？”
提到李韭和沈觀，眾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他們還記得之前感受到的，來自於新神誕生的威壓。
幕大陸上的其他人可能無法確定是什麼情況，他們這些人畢竟離得近，又是一起過來的，知道的卻要多一點，已經隱約有了些猜測，但誰都不敢確認。
因為這個猜測實在太過駭人。
如果是真的，那所有人是不是有救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這些人胸腔中的心臟便怦怦地激烈跳動。
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你們說之前我們感受到的來自新神誕生的威壓，會是……”
恰好這時，遠處的綠色光芒熄滅了。
眾人一驚，互相對視一眼，立刻加快了趕路的速度。
那人也咽下了剛剛的問題。
然後沒過多久李韭和沈觀便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驟然見到活動的人，他們嚇了一跳，立刻停了下來，待看清是李韭和沈觀，麵露喜色：“你們沒事？太好了！”
隻是當他們奔向著李韭和沈觀的時候，又紛紛停下腳步，有些遲疑起來。
此時李韭和沈觀身上隱約的氣息波動，更是加深了他們的猜測，兩人身上的威壓，也讓他們有些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