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番外·歲歲皆歡愉(四)
兄弟二人轉來安海一中的日子是十二月初, 薑清源還沒掰著手指頭數幾個日子,寒假便轉眼而至。
普通班比國際班的學習更緊湊一些,薑清源在家躺了一個多星期, 骨頭都要躺軟了,才輪到薑舟筠放假。
“也就這個時候,我才看老薑順眼一些。”悠閒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打遊戲曬太陽的薑清源見好不容易放假的薑舟筠從包裡拿出一本又一本作業, 在桌上堆積如山,自在地感歎。
一中是安海的頂級高中之一,承擔著一中升學重任的衝刺班學生更是難上加難,要是薑珩在當初想不開把薑清源和薑舟筠一視同仁地往衝刺班送,薑清源可能會分分鐘從學校天台跳下去。
聽他哥在說風涼話, 薑舟筠拿出筆寫作業,不疾不徐地倒潑一盆冷水:“你也彆瞎嘚瑟, 想想明年要申請什麼學校,或者按照你的能力能申請到什麼學校, 一年半之後究竟去英美澳還是被發配到非洲。”
薑清源:“。”
冬日明晃的暖陽被頭頂寬大的遮陽傘擋在外麵,傘下的光線柔和清潤。
兄弟兩個一人專心寫作業, 一人抱著平板搜索前輩分享的國外大學申請經驗,對比自身, 然後絕望地默默從屋裡拿出作業, 試圖創造人類的奇跡。
中午吃了飯, 又在院子裡和狗玩了會兒飛盤,兩個人收拾了一下東西,坐公交到醫院做預約好的每年體檢——
“卡!”導演高聲說,“不錯, 這次情緒到位了, 過。”
吳曈鬆了一口氣, 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
和他搭戲的新人演員連連和他道歉:“對不起吳老師,我找不到感覺,害您摔了這麼多次。摔疼了嗎,我帶了紅花油,我去拿來給您。”
“不用的,冬天拍戲穿得厚,我沒關係。”吳曈沒有絲毫不耐,一如既往溫溫和和,“沒法入戲不用緊張,私下多練練,多觀摩學習找感覺,會有進步的。”
剛才還在戲裡時,吳曈就隱隱聽見工作人員說劇組來了兩個巨好看的小帥哥,可能是剛進圈的藝人。
此時站在自己化妝間門口,聽見門裡隱隱傳出的說話聲,心下了然,眼中含著笑意,推門而入。
“體檢結果怎麼樣?”吳曈看向沙發上光明正大偷吃他囤積的零食的兄弟倆。
薑清源哢嚓哢嚓啃著蔬果乾:“不錯,身體倍兒棒,能扛起兩頭牛。”
“你呢?”吳曈問薑舟筠,“上次體檢沒有達到的指標都正常了嗎?”
薑舟筠往垃圾桶裡扔了瓜子殼,撣了撣手:“醫生說情況不錯,就是瘦了點。”
“都快過年了,肯定能胖三五斤。”薑清源說,“對了爸,我又長高兩公分呢,現在186了。”
薑舟筠:“爸,來安海後我長了很多,現在180了。”
薑清源:“你胡說,我看過你的單子,明明是179.6。”
薑舟筠:“四舍五入就是180。”
薑清源:“還差四毫米,要嚴謹。”
二人為薑舟筠究竟到沒到180爭論不休,化妝間裡一時間鬨哄哄。
吳曈對兩個人的鬨騰習以為常,大兒子說說白了就和狗一個德行,而且還是瘋狗。小兒子的性格倒是安安靜靜,從小不吵不鬨省心得很,不過經常被他哥一點火就著,有時候就連白到和瓷片一個色號的臉都能吵得紅潤有光。
吳曈卸了妝換下戲服,再從換衣間出來,化妝間裡已經雞飛狗跳,他目光所及之處已經成了兄弟兩個的戰場,零食包裝袋、堅果殼、紙巾團滿天飛,長沙發從一個牆角被踹到了另一個牆角。
剛一出門,吳曈還被一個抱枕砸中臉:“……”拳頭硬|了。
薑清源:“……”
薑舟筠默默把手裡的道具佩劍插|回劍鞘,由於被闖禍被抓後手抖的厲害,第四次才找準位置:“……”
氣氛一時十分凝固。
這時助理推門走進來,一看到屋裡的狼藉,嘴巴驚訝成了O型。
“沒事沒事,我來整理,掃帚……”
“早早你停下。”吳曈叫住助理,橫眼一掃兩個兒子,滿臉風雨欲來,“他倆乾的事,自己收拾,今天沒把這化妝間恢複原樣誰都不許走。”
兩隻稍微長大了一些但仍然不敢忤逆爸爸的人類幼崽老老實實打掃了化妝間裡的垃圾,把沙發和椅子推回原位。
吳曈麵色稍霽,身後跟著兩個兒子出門時,已經恢複了平日裡的和顏悅色。
薑清源偷偷吐槽:“omega變臉比翻書還快。”
薑舟筠不敢點頭,但也沒有反駁。
吳曈這段時間在安海市區取景拍戲,兄弟二人做完體檢後發現醫院離爸爸的片場不遠,就打了車來找爸爸。在片場門口被攔下,給助理打了電話出來接。
來時劇組不少人見到吳曈的助理早早帶著兩個年輕的男孩,此時見兩個人跟在吳曈身後,好奇地上前詢問。
“吳老師,這是你工作室的新人嗎?”
吳曈笑著否認:“不,是我兩個兒子,薑清源,薑舟筠。小源小筠,這位是周導。”
兄弟倆禮貌地打招呼,周導詫異地端詳二人的臉:“細看確實都長得很像你,也像他們父親。兩個小帥哥,有沒有興趣來娛樂圈玩玩,我保證你們能紅!”
薑舟筠婉拒了,他的誌向永遠是清華金融。
薑清源倒是認真考慮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將來留學確實有極大可能會被發配去非洲,他向導演要來了一張名片,踹進口袋,以備不時之需——
過年前幾天,吳曈提早拍完了自己的戲份放假回家。
“這次在家待幾天?”
吳曈在廚房裡煮西米露,薑珩從他身後環住他纖細堅韌的腰,深深嗅了嗅他頸間清新的桔柚香。
大半個月沒見,薑珩感覺他身上標記的鬆木香有點淡了,鬼迷心竅地張開嘴露出犬齒,就要對著後頸的腺體咬下去,被吳曈先一步察覺出他的動作,抬手擋住了頭。
“做什麼呢,大白天就不正經。”吳曈把他的腦袋推離了一些,薑珩不滿地盯著他。
無奈莞爾,在他嘴角淺淺啄了一下。
“這樣可以了嗎?”
薑珩勉為其難點了點頭。
吳曈說:“我讓導演把我的戲份往前提了很多,到大年初七都能待在家裡。”
薑珩順口問:“後麵的戲份還剩多少?”
吳曈想了想:“不多,但也不少,大概四月左右拍完。然後我再接一部不錯的短劇,七月份小源小筠放暑假之前能拍完。下半年孩子都高三了,小筠暑假應該沒有幾天,我們一家人去瓊南島玩好不好?他們上高三,我也一年不拍戲了,專心在家陪他們。”
薑珩:“一年不拍戲,不怕人氣下降嗎?”
吳曈挑眉,臭屁地說:“我一個公認的實力派演員,哪裡還怕人氣這種東西,而且工作重要,但家人在我心裡永遠排第一。再說,我這不還有你嗎?牧童娛樂大股東,你的枕邊人想要資源,還不是你鬆鬆指頭縫的事情?”
老婆都說到這個份上,大半個月沒見到老婆的薑的心思即刻活絡起來:“想要資源,當然要付出代價。”
吳曈明知故問:“什麼代價?”
薑珩眼眸顏色幽深,吳曈猝不及防,驟然驚呼一身,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薑珩闊步朝樓上走去。
“當然是財色交易。”
吳曈笑得肩膀輕抖,卻沒有掙紮,隻是推了薑珩一下:“鍋裡西米露還在煮!”
薑珩對此無所吊謂:“保姆看到了自然會幫你接著煮。”
一腳踢開臥室門——
臨近年關,家裡要大掃除。
每年的過年大掃除,一家人都親力親為,再者家裡每周有家政來清潔,總體來說並不臟,大掃除也就圖個年味和一家人在一起忙活的氣氛。
薑清源一早就被他弟用門口的破鑼敲醒。
寒假後過了好一段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猝然又被這種離譜的方式叫醒,薑清源人在前麵醒,魂在後麵追,差點當場被送走。
反應了一會兒,起床洗漱,下樓吃早飯。
吳曈昨晚就說過今天要早起打掃,現在一邊吃著早飯,一邊布置今天的任務。
“小源小筠,你們把自己的房間和三樓打掃好,你們自己分配打掃範圍。薑珩,我和你打掃二樓,你的書房你自己處理,我打掃我們的臥室。全都打掃完後,我們再集中打掃一樓和負一樓。”
薑珩放下喝空的豆漿:“好。”
薑舟筠聽話點頭:“好的爸爸。”
薑清源懶洋洋地叼著油條杵著腦袋打瞌睡:“哦。”
其他人都沒問題,但吳曈始終放心不下薑清源,又叮囑了一句。
“彆仗著有家政阿姨打掃,你就劃水,家政阿姨都糙的很。過年了,你把自己的房間收拾乾淨一點,床底下呀,書桌頂上呀,都擦一擦拖一拖。”
薑清源抽紙巾擦了擦手:“保證完整任務!”
三樓屬於薑家兩個兄弟。
兩歲前他們睡在主臥的嬰兒床,和爸爸父親一起住。兩歲後便搬到了三樓的嬰兒房,兩個兄弟住在一個屋,被保姆帶著。
二人一直一起睡到搬家去首都的新房子才分開睡,剛開始薑清源舍不得晚上睡覺沒有又香又軟的弟弟,活活把分開他們的薑珩看成了不讓他們團聚的西王母。
薑舟筠起初分開時沒有感覺不適,後來逐漸意識到人睡覺時其實不用像布娃娃一樣被人抱在懷裡,冬熱夏更熱,而且其實正常人睡覺並不會天天鬼壓床,對救他於水火之中的父親又多了一分敬重和感激。
而鶴棲灣的三樓在搬去首都後,又被薑珩進行了一番改造。薑清源還是住他一開始的房間,薑珩將他臥室對麵的兩個房間打通成一個大房間,換上了薑舟筠喜歡的裝潢和家具。
上了三樓,兄弟二人各自回到房間收拾打掃。
薑清源難得粗中有細的一點是,雖然大大咧咧,但總體來說也是一個愛乾淨的乖寶寶,房間裡非但算不上豬窩,還十分整潔乾淨。
不過既然是過年撣新,薑清源還是擰了一條布,仔仔細細到處擦了一遍,從床角的縫隙到床頭櫃,再到自己的書桌、收藏架……
擦完了一圈,環顧四周,還剩最後一個書架頂上沒有擦。
他的書架有兩米五高,薑清源平時最多踮著腳拿最上層的漫畫,如果要認真擦一次書架頂,還是要找一把椅子墊一墊。
薑清源拖來了他缺了兩個輪子的電競椅。
這把電競椅的輪子昨晚剛被哈士奇啃壞,新的椅子還沒到,視線裡找不到比這把電競椅更好的墊高墊,薑清源便暫時拿它湊合著。
推來椅子放在書架旁,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搖搖晃晃直起身。
“這是什麼?”薑清源忽然看到書架頂上有一個楠木相框,拿起來一看。
這是一張類似於全家福的東西,說“類似”是因為照片裡麵缺了薑舟筠。
照片裡的背景是一片絢麗的煙火,吳曈拿著鏡頭站在正中間,揚起的笑意比身後的煙火更奪目幾分,稍稍眯著一隻眼,大概是被身旁專心致誌地盯著他,拿濕巾碰他臉的薑珩冰了一下。
薑清源看到自己站在吳曈的另一側,攬著吳曈的肩膀,朝著鏡頭比著剪刀手。
自己往往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這明明是闔家歡樂的場景,照片裡的自己明明是笑著的,薑清源卻看出了一絲苦澀的滋味。
而且最讓他驚心的是。
照片裡和他合影的吳曈與薑珩,明明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