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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原來失去的感覺很痛苦

浴室。

白色的瓷磚,乾淨透亮。

浴缸裡水霧彌漫,霧氣氤氳成一層薄紗,把整個沐浴間都籠罩在了其中。

俞修情健碩修長的身形半隱沒在水中,雙臂搭在浴缸的邊緣,任由水流衝刷著他的身軀,帶起了一片漣漪。

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從發梢低落,滑過俊美的臉龐,順著脖子流淌到胸膛。

他此刻微闔著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在睡覺一樣,長而密的睫毛覆蓋在眼簾上,投下一片淡青色的剪影,無形間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耳邊嘩啦啦的水流聲漸漸消失,他昏昏欲睡,整個身體像是被無形的綿軟物質包圍,眼簾也沉重得無法抬起來。

水汽蒸騰中,俞修情緊閉著眼睛,眉頭深深蹙起,臉色看上去很難受,帶著幾分掙紮和痛苦,似乎陷入了夢魘之中。

“彆走……彆離開我……”

額頭上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嘴唇也乾裂起皮,不停地在顫抖著。

他雙手緊緊握住浴缸兩側,指關節處因為太過用力而泛起了蒼白。

忽然,一陣劇烈的疼痛自腦部向四肢百骸傳來,讓他忍不住大喊出聲:

“緣緣!”

疼得太厲害,讓俞修情幾乎要暈厥過去,但是他強撐著意識,猛地睜開眼睛,坐直身體,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他的胸膛急速起伏著,臉頰上已經布滿了汗珠,被冷水衝刷掉,整個人顯得狼狽無比,可以說有種瀕臨死亡之感。

腦海中不斷地閃現著夢境中的場景,沈緣那張絕美的臉,以及他那充滿悲傷的眼神,都清晰地回蕩在眼前。

他拚命想抓住那個傻子的手,可怎麼也夠不到,就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任由他用儘全力去追,也永遠無法觸碰。

俞修情久久緩不過來,嘴裡念叨:“緣緣,我錯了……求你不要走!”

他哭得撕心裂肺,聲音裡露出哀求,那雙眸子裡充滿了悲痛,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自己的內疚彌補上一般。

可夢裡的沈緣卻不再像之前那般對他言聽計從,而是雙眸通紅,冷冷地看著他,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和嘲諷:

“你知道錯了?但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單純天真,什麼都相信你的傻子了!”

浴室裡霧氣散去,頭頂澆灌下來的冷水將俞修情徹底從餘夢中拉回。

他失魂落魄地靠在浴缸裡,眼神毫無焦距,一動不動,任憑冰冷的水衝刷著自己的臉頰,還有那顆已然空洞的心。

裡麵掩藏的恐懼和悲傷,就像是海潮般洶湧澎湃,讓他窒息,難以承受。

剛剛又夢魘了。

俞修情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了,自從沈緣死後,現在隻要他稍微閉上眼睛淺寐,都會控製不住地被夢魘纏身。

而且那夢,還是同一種。

他永遠都在夢裡經曆失去沈緣的痛苦,每每午夜夢回,心如刀割般疼。

俞修情知道,沈緣恨他。

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不過這樣也好,他總歸是能再見那人一麵,能說句話,或者,遠遠看著。

可他又害怕,沈緣會不來他的夢裡,那樣他連在夢裡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了。

“嗚……”

俞修情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痛苦的哽咽,他雙手捂住臉頰,肩膀也跟著微微顫抖起來,淚水浸濕了他的指縫。

他自以為位高權重,想要的從來都是唾手可得,沒有什麼東西能入他的眼。

可現實卻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那隻總是被他蹂躪踐踏的金絲雀,居然會有一天,在他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世界裡,悄無聲息地占據了一片位置。

隻可惜他布滿陰霾的天空還沒來得及露出一抹朝陽,灰白的愛意也沒能染上一絲紅色,就要被冰冷的寒雪掩埋了。

他的小太陽,從今往後再也不會為他綻放光芒了,他的世界又變成了黑色。

原來失去的感覺,這麼痛苦。

俞修情手臂無力地垂落,整個後背順著缸壁往下滑,然後慢慢沒入水中。

一瞬間,水從四麵八方襲來,冰冷的寒意吞噬了他的理智,眼睛也被水流遮擋住看不見周圍的景物,耳朵裡隻能聽見水花拍打缸壁的聲音,並且逐漸模糊。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睛開始充.血,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在慢慢下沉,水從她的鼻子和嘴巴流入,讓他無法呼吸。

俞修情放棄了掙紮,任憑那洶湧的冷水灌滿喉嚨,一點點溺斃自己。

可溺水的感覺是最折磨人的,肺部被反複擠壓,身體像一條被緊緊捏住脖子的魚,無論如何翻騰都掙脫不了。

那天將沈緣整個人按在水裡,原來是這種感覺,這麼痛苦,生不如死。

所以那個傻子,是怎麼撐過來的?

他想象不到……

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

懲罰自己對沈緣做過的所有錯事。

或許,就這樣慢慢淹死,也很好。

不用麵對那個滿口謊言的妻子,不用過著索然無味的日子,更不用去接受往後的千萬個日月裡沒有沈緣存在的痛苦。

緣緣,我來找你贖罪了……

“呼……”

俞修情吐出最後一口氣,頃刻間水流灌入了他的口鼻,剝奪了所有氧氣。

就在僅存的一點意識快要陷入黑暗裡時,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他瞬間驚醒,猛地從浴缸裡坐起,吐出嗆鼻的水,然後大口大口呼吸著,所有自殺的念頭被那陣鈴聲震得煙消雲散。

父親是光榮犧牲的警察臥底,他是俞璟霖的兒子,什麼時候這般窩囊?

俞修情用力抹了把臉,即使內心充斥著濃重的疲倦和愧疚,他也隻能暫時壓抑住,努力將自己的心靜下來。

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

老爺子年歲已高,很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了,俞家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俞北闊,不出三天,就會敗光所有家產。

父親的重任還落在他身上。

煩躁的情緒隨著電話鈴聲的催動一瞬間湧上腦門,俞修情手握成拳,重重朝著缸壁砸了幾下,發出“嘭”一聲悶響。

似乎這樣能發泄內心的壓抑。

手背上傳來陣陣刺痛,青筋根根凸起,他這才從溺斃中清醒過來。

俞修情低垂著眼簾看向自己那隻被鮮血染紅的手背,臉色慘白如紙,用力甩了下,血珠子濺到水麵緩緩暈染開。

桌上的手機還在不停振動。

他顫抖地伸出手拿過來,然後深吸幾口氣,努力平靜地接起電話:

“喂?有事?”

來電的人是宋薇。

那邊聽起來好像很著急,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哭腔:“俞少!小遙他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什麼會進搶救室?而且……”

說到這裡時,宋薇頓住了,然後又磕磕巴巴地補充了一句,聲音帶著恐懼:

“而且……剛剛醫生跟我說,他們給小遙做了胃鏡,發現他胃裡,居然裝著很多玻璃!他胃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俞修情卻不以為意,拿過毛巾自顧自擦著發梢上不停滴落下來的水珠。

手機那邊的女人見他沉默,又急得不行,聲音裡有種興師問罪的意味:

“女婿,你倒是說句話啊!小遙這才跟你結婚不到兩天,怎麼就出了這種事?!這讓我怎麼跟他爸交代啊!”

“不需要交代。”

俞修情語氣淡漠,也沒想著解釋什麼,直接脫口而出道:“他胃裡的玻璃都是我喂進去的,想報警,隨意。”

說完,他絲毫不給對方任何開口的機會,便一把掛斷了電話。

就在他要把手機扔回桌上,突然有個陌生號碼發過來一條視頻短信。

也許是上次的綁架案給他內心產生了一絲陰影,現在他隻要看見陌生短信,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緊張和不安。

但出於好奇,他還是點開了視頻。

視頻裡清楚地呈現出黃柱的臉,且那傷痕累累的樣子還是受過嚴刑拷打的。

俞修情下意識繃緊了脊背。

臉色也跟著凝重幾分。

他不知道發送者有什麼陰謀。

隻見視頻裡的黃柱眼睛直直看向鏡頭,一臉疲相,說話間還有幾分驚恐:

“我和狗飆都是受蘇淮遙指使,才綁架沈緣的,他製造了一場虛假的綁架案,那兩天裡我們一直躲藏在蘇家地下室裡,那是一個被藏在酒窖裡麵的暗室,有最先進的衛星屏蔽器,警方才找不到我們。”

看到這裡,俞修情握著手機的手臂都在劇烈發抖,眼底也滿滿的都是震驚之色,甚至連唇角都忍不住微顫著。

黃柱在說什麼……

這場綁架案的主謀是蘇淮遙?!

那沈緣被挑斷的手筋骨……

也很蘇淮遙脫不了乾係了?!

俞修情感覺耳邊嗡嗡作響,好像有無數個聲音在叫囂,手一個沒拿穩,手機也順勢“噗通”一聲掉到了水裡。

腦海裡全是沈緣鮮血淋漓的模樣,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明明那個時候,他就隱約覺得有些奇怪了,沈緣怎麼可能會在守衛森嚴的俞家莊園裡憑空消失呢?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是他太相信蘇淮遙了。

是他被假象蒙蔽了雙眼。

如果那天順著自己的意識走,沈緣是不是就不會受那麼多折磨了?

俞修情感覺心在滴血!

第122章 你就是嫉妒沈緣才害他

醫院。

蘇淮遙痛苦地閉著眼睛,雖然有驚無險地蘇醒過來,但肉體和精神上的折磨卻讓他痛不欲生,連自殺都成了奢侈。

他渾身無力地癱軟在病床上,手背插著針管,耳邊是冰冷的儀器運作聲。

為什麼那個男人可以這麼狠心……!

就算自己欺騙了對方,可十多年的感情,和真心相待,都不值一提嗎?

他做的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太愛俞修情了,可到頭來,自己還是被男人辜負了,還落得這麼一個痛不欲生的下場!

想到這,蘇淮遙控製不住地哽咽一聲,淚水從眼角溢出,砸到了枕頭上。

好疼好疼……

身體很疼,心也是。

正沉浸在痛苦裡時,一陣穩健的腳步聲突然傳來,隨後在床邊停了下來。

蘇淮遙以為是宋薇來了,剛要開口叫媽,又猛地察覺到不對勁,因為自己母親平常都是穿高跟鞋的,不是這種聲音!

一種熟悉感夾雜著恐懼湧上心頭。

他慌忙睜開眼睛,便看見那張陰冷得可怕的臉出現在了自己視線中。

男人雙手插著口袋,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強勢冷酷的氣息,還有幾分殺戮。

蘇淮遙下意識想坐起來,卻根本直不起身子,連動一下,都像撕裂般痛。

他從頭到腳都顫抖得厲害,瞪大雙眸看著俞修情,被玻璃渣劃破的嘴唇蠕動了幾次,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喉嚨裡隻能發出“嗬嗬嗬……”的低沉聲響。

俞修情的目光定格在他痛苦而慘白的臉上,微微挑眉,隨後抬起手,掐住蘇淮遙尖細的下頜,逼迫他與自己對視:

“怎麼?終於說不出話來了?玻璃碎片的滋味好受嗎?是不是能把你那張顛倒黑白,謊話連篇的嘴給封住了?”

男人的眸底猩紅,冷漠的眼神裡,甚至還帶著一分挑釁,餘下的全是殘忍和憎惡,根本就沒把人命放在眼裡。

“唔……”

蘇淮遙痛得無法喘息,他想要反抗,卻發現渾身都使不出力氣來。

他隻有拚命的搖頭,眼眶紅潤,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

“嗬,對了,那場綁架案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綁匪是吧?”

俞修情的聲音陡然間冷到極致,他的眸子像寒冰一樣,冷冽如刀,狠狠刺向蘇淮遙,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蘇淮遙聽到這句話,身體猛地一震,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更加猙獰,額前的青筋突兀跳動,就像要爆裂的火山口。

對方為什麼這麼問?

難道這件事也瞞不住了?!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恐慌與絕望,全身緊繃著,根本不敢直視男人滲透人心的目光,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因為這幕後的一切都是你在指使!你無聲無息綁走了沈緣,躲在蘇家的暗室裡,然後挑斷了沈緣的筋骨!”

俞修情的聲音越來越重,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帶著滔天的怒氣,仿佛要用儘自己畢生的力量來發泄。

他捏住蘇淮遙下顎的手不由得用力,似乎想要將他的臉捏碎一般。

蘇淮遙疼得五官擠成一團,嘴巴張著,看起來十分狼狽,就像是從垃圾堆裡爬出來一樣,根本沒有一點美感。

“我真沒料到你會這麼惡毒,沈緣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就這麼恨他?頂著被我發現的風險,也要將他的手筋骨全部挑斷!我根本不敢想象他有多疼……”

俞修情感覺心都要碎了,後麵半句越說越低,聲音已經哽咽的聽不出任何感情,連掐住青年的手指也鬆了幾分。

蘇淮遙的腦海轟然炸響。

原來這件事已經敗露了?

明明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根本沒有任何人知曉,怎麼會被發現呢?!

他不相信!

“不……你在胡說八道!”

蘇淮遙終於艱難地發出聲音,沙啞難聽,他死鴨子嘴硬,居然矢口否認,卻不想這個動作更加劇了男人的怒氣。

“胡說八道?”

俞修情冷笑一聲,眼神中透露出無儘的恨意,手用力甩開他的下巴:“如果沒有證據,我又何必跟你廢話!

“證據……?!”

蘇淮遙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露出一抹驚駭的表情,已然慌到不行。

俞修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虛,隨後從西褲口袋中掏出手機,將那個黃柱承認一切真相的視頻在他麵前播放。

黃柱虛弱無力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裡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驚悚。

蘇淮遙聽著這些錄音,臉色越發蒼白,心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

他不停地搖頭否認:“他……他在撒謊!我沒做過!我也是受害者!”

他隻是想讓沈緣吃點苦頭罷了,又沒有要傷害他的命,為什麼要把所有責任都推給自己?難道俞修情就沒錯嗎?!

而且自己的罪行還被拍攝成視頻,這件事要是曝光了,他肯定會坐牢的。

想到蹲局子,蘇淮遙的臉上露出恐懼之色,渾身顫抖著,像篩糠似的。

“夠了!彆再撒謊了!”

俞修情怒喝道,隨後一把抓著蘇淮遙的胳膊,將他整個人從床上重重摔下來,發出悶響,疼得蘇淮遙呲牙咧嘴。

他剛做完手術,哪裡經得起這麼折騰,身體沒幾秒就弓成了蝦米狀。

俞修情蹲下身,揪住他的頭發往後扯,強迫他仰起脖子看向自己:

“你就是嫉妒沈緣比你更有鋼琴天賦,嫉妒他在我爺爺的生日宴上出儘了風頭,才會用你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來害他!”

那句話最後幾個字極其清晰,又極其低沉,頓時從他周身散發出一股針刺般強烈冰冷的氣場,那是殺意。

蘇淮遙被他扯痛了頭皮,淚眼汪汪,隻覺得背脊發寒,忍不住哆嗦了下。

真相被暴露到這份上,他也沒勇氣繼續否認了,索性破罐子摔碎,不怕死地迎著男人那道視線,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

“對!我就是嫉妒他!嫉妒他一個智商低下的東西居然能編譜出大鋼琴家的遺曲!嫉妒他明明是我的替代品,卻能和你親吻##!做一切曖昧的行為!”

俞修情看著他那雙布滿淚水的眼睛裡露出的怨毒,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蘇淮遙的這番話,讓他沉默了。

造成如今這個不可挽回的局麵,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個罪魁禍首……

拽住蘇淮遙頭發的手緩緩鬆開,俞修情站起身來,他的眼眶紅了一圈,明明氤氳著水霧,卻又像有深沉霧靄遮擋其中,眸底的濕潤如同淤泥滿塘的死水。

終於脫離束縛的蘇淮遙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手背因為剛才的拉扯,已經破皮出血,連針管都不知道甩到了哪裡。

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嘲諷性地看向男人:

“明明說過會愛我一個人,中途卻和一個傻子好上了?我怎麼可能容許彆人搶我的男人?!我就是要弄死他!”

話音剛落,男人突然抬起長腿朝他的腹部踹去,力度極重,下足了狠勁。

蘇淮遙猝不及防,頭撞到桌腳,疼得眼冒金星,還沒囂張幾秒的表情瞬間凝固,殷紅的鮮血瞬間從額角滾落下來。

他捂著肚子痛苦地蜷縮在一起,臉色慘白到了極致,痛得整個身體都在劇烈發抖,連一句呻吟也發不出來了。

視線模糊中,蘇淮遙看見那雙熟悉的黑皮鞋停在了自己跟前,隨後是男人低沉暗啞卻充滿嘲諷意味的聲音:

“這麼缺男人疼愛是嗎?好啊,我滿足你!讓你好好享受被愛的滋味!”

蘇淮遙已經難受得不能思考了,根本聽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俞修情抬起一隻腳,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臉頰上,用力碾壓著。

“嗯……”

蘇淮遙忍不住悶哼出聲。

他的眼睛睜不開,鼻孔裡全是血,耳邊聽到的都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俞修情的腳還沒有停下來,他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微俯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自己腳底的人,眼神冷漠,吐字道:

“這就是你欺騙我感情的下場!”

說完,他直起身體,雙手攏了攏敞開的衣袖,往後退了幾步,命令道:

“進來。”

霎時間,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踹開病房門,一擁而入,將蘇淮遙圍在中間。

看到這麼大陣仗,蘇淮遙被嚇傻了,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了。

他不知道這些人要做什麼,不知道俞修情又要如何折磨自己……

恐懼和絕望將他死死包裹住。

蘇淮遙顫抖的牙齒緊咬著唇瓣,嘴巴裡嘗到了腥甜味,卻察覺不到痛意。

俞修情揮了下手:“帶走。”

“是!”兩個保鏢恭敬點頭,隨後架著蘇淮遙就往外走。

蘇淮遙一邊拚儘全力掙紮,一邊喊道:“你們放開我……放開!”

可惜沒有用,他嘶啞的聲音很快淹沒在喧嘩嘈雜的腳步聲當中。

蘇淮遙隻能眼睜睜看著保鏢把自己拖到一輛黑色轎車上,他們的動作粗魯野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砰。”

車門狠狠合上,發出沉重聲響。

車子疾馳而去,車輪與柏油路麵摩擦出刺耳聲音,像是一把把鋒利尖刀,徹底割破了蘇淮遙脆弱的神經。

第123章 蘇淮遙被弄臟了

蘇淮遙被像丟垃圾一樣,丟在冰冷的地板上,兩隻腳踝被鐵環緊緊鎖著。

空氣裡充滿了潮濕和腐朽的味道,沉重的鐵鏈和破舊的門鎖在寂靜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讓人心生恐懼。

狹窄的窗戶透過一絲微弱的光線,勉強照亮了滿是灰塵的地板。

他這才發現,自己被關進了一個散發著惡臭的地下室裡,還是密封式的。

“唔……”

喉嚨發出一聲破碎的呻吟,蘇淮遙雙手撐著地麵,試圖站起來,但虛弱的身體和被鎖住的雙腿讓他根本做不到。

沒有鑰匙,就打不開腳環!

“俞、俞修情!你到底想乾什麼?!你給我出來!有本事就弄死我!”

他朝著黑漆漆的周圍大喊。

但沒有人應答他,這間地下室除了一些腐朽的廢棄木頭外,空蕩蕩的。

“你、你彆躲躲藏藏的!”

蘇淮遙害怕了,聲音都在發抖。

他瑟縮在角落裡,眼睛緊張地盯著周圍陌生的一切,心臟跳動速度越來越快,額上也跟著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俞修情!你滾出來!”

蘇淮遙又不甘心地大喊了一聲。

結果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他隻能用咒罵聲來給自己壯膽。

俞修情肯定就在附近,說不定就躲在哪個房間裡,在暗處窺視著他!

蘇淮遙越想越氣,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但現在以自己的身體狀況,壓根奈何不了俞修情,甚至連站起來都艱難!

難道他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牆壁上的油燈發出了幽暗的光芒,一晃一晃,眼球被刺痛,蘇淮遙趕忙用雙手遮住了眼睛。

緊接著,地下室裡傳來了幾聲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聽起來似乎很急促。

好像……不止一個人!

蘇淮遙感覺背脊發涼,雙腿微屈,努力支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倒下去。

光線太暗了,他根本看不清走動的是什麼,隻能隱約看見幾個高低不一的黑影在聳動,並且是朝自己走過來的!

“哢嚓、哢嚓……”

腳步聲逐漸逼近,越來越清晰。

每一下都如同踩在他的心口上,他隻能躲在黑暗裡,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會死無全屍。

可這種折磨讓他幾乎快要崩潰了。

“誰?誰在那?!”

蘇淮遙終於忍不住喊出了聲。

手在地上胡亂摸索著,希望能找到一個防身的工具,可摸來摸去,都隻是一灘粘膩惡心的糊狀物,什麼也沒有。

“啪嗒!”

一束強烈的白熾燈打亮了整片空間,刺眼的光芒讓人無法睜開眼睛。

蘇淮遙下意識抬起手臂遮擋住光線,一股腥臭味頃刻間撲鼻而來。

可他現在已經沒心情去顧及手上沾到的東西了,腦子裡隻剩下一片空白。

“呦嗬,這就是俞少說的那個欠收拾的美妞吧?嘖,長得真狐媚!”

一名滿臉絡腮胡,長相凶狠的大漢走到蘇淮遙身邊,伸出手掌就要摸向他的臉頰,被他害怕地躲開了。

蘇淮遙雙手緊緊抱著自己,驚恐地看向那幾個凶神惡煞的流浪漢:“你、你們是誰?想乾什麼?!離我遠點!”

“乾什麼?當然是……”

一個光頭男臉上露出凶殘的微笑,緩緩走過去,二話不說直接往他臉上揍了一拳:“狠狠揍你了一頓了!”

“啊!!”

蘇淮遙捂著自己的臉頰,一張小臉都扭曲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光頭會突然打自己,還是毫無征兆的就動手。

他本能地縮起身子,雙眼裡滿是惶恐,淚水直流,驚慌失措地哀求道:

“求求你們了,放過我吧!我給你們錢!要多少都行!我有錢!”

但大漢卻隻是不屑地笑了笑,一臉的橫肉也跟著抖動,直接拒絕了他的懇求:

“放過你?開什麼玩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給錢呢?而且俞少已經把你賣給我們了,還是乖乖讓哥幾個出氣吧!”

聽到這話,蘇淮遙臉上浮現出絕望和恐懼的神色,拚命搖頭,大哭大叫:

“什……什麼?!俞修情把我賣給你們了?!怎、怎麼可能!他怎麼會這麼做?他瘋了!啊啊啊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沒用!俞少不僅賣你,還倒貼給我們幾個一人二十萬,讓我們好好照顧你!今天你落在哥幾個手裡,算你倒黴,好好認清現實吧!”

光頭男一邊說著,一邊將拳頭按壓得咯吱作響,露出滿嘴惡心的黃牙。

他快步走向了蘇淮遙,嘴角泛起邪惡的笑容,摩擦著手掌,暴虐的因子在身體裡沸騰,那表情恨不得撕碎蘇淮遙。

沒錯,這幾個人就是患有嚴重暴力傾向的混混,他們專門欺負弱小的人群。

蘇淮遙看著那隻伸來的臟兮兮的手,感受著那陣令人作嘔的臭味,他嚇得雙腿一軟,臉上更加蒼白,嘶喊道:

“不要碰我!滾開!我媽是鋼琴師,我爸在國外是頂尖建築師,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報警的!你們到時候都得死!”

光頭男獰笑著抓住了蘇淮遙的胳膊:“哇哦,好怕怕~我們有俞少罩著,管你爸媽是什麼師!隻有挨打的份!”

“不、不要……”

淚水已經流乾了,蘇淮遙兩隻深陷的眼睛空洞無神,透著一股子麻木和絕望之色,牙齒缺損的嘴巴囁嚅著,卻在顫抖中發出呻吟般的呢喃聲,吐字不清。

“不要也得要,兄弟們,上啊!今晚誰揍得起勁,以後跟著混飯吃啊!”

光頭男一揮手,身後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小痞子興奮地嗷叫,衝上去就是對著蘇淮遙一頓拳打腳踢,簡直是往死揍。

“啊——!”

蘇淮遙發出淒厲的慘叫,被他們摁在了地上,雙臂雙腿也被死死壓住。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真的完了。

他會被這群暴徒揍成殘廢,然後被迫承受各種慘絕人寰的折磨,被斷手斷腳,撬開他的嘴灌亂七八糟的東西……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蘇淮遙癱倒在地麵,痛苦地側過腦袋,兩行兩行熱淚從他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啪嗒’聲響。

這時,一雙黑皮鞋出現在視線中,緩慢地朝他走了兩步,隨後站定。

看著不遠處那兩條頎長的腿,蘇淮遙心頭劇烈一震,緩緩移動眼珠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俊顏。

殘廢的身體一瞬間僵住了。

男人正挑起眉,微微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漆黑幽深的眸底,閃爍著幾分玩味,還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隻可憐蟲,沒有一絲感情,也沒有一絲溫度。

他在嘲諷他……

他在笑話他……

蘇淮遙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丟棄的喪家犬,在男人的注視下無所遁形,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憤湧上心頭,讓他想死。

他從來沒有以現在這種遍體鱗傷的模樣出現在任何人麵前,何況還是和自己在一起十多年、那個所謂的丈夫!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蘇淮遙雙唇緊抿,似乎已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隻有無助的眼神透露出了他極致的痛苦。

見狀,俞修情的嘴角揚了揚,弧度優美而邪魅,唇角勾勒出一抹譏諷。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間夾著一支雪茄煙,隨後抬起來緩緩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之中,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模糊,但是卻無法掩飾他的尊貴與矜持,仿佛是一位從天而降,高高在上的帝王。

俞修情就這麼無動於衷地看著。

看著蘇淮遙這個青梅竹馬被暴打,心裡卻根本泛不起絲毫波瀾,就好像一個旁觀者,與這些臟事毫無關係。

他一身黑色風衣,窗外暮色星星點點,落在他如玉般的臉上,神色淡淡,一股禁欲係的氣息與那畫麵顯得格格不入。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隻是那冷峻的側顏,隱約露出了幾分麻木,墨黑色的碎發散落額前,遮住了他深邃幽暗的眼睛,讓人看不真切。

……

出租屋。

祁雲照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插入門孔,緩緩轉動,門哢嚓一聲打開。

他放輕腳步走入裡麵,職業習慣讓他提高警惕,事先掃視了一圈周圍,確保沒人闖入,才放下心,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沈緣?”

但出乎意料,居然沒有人回應。

以往這個時候他回來,就算沈緣再怎麼討厭自己,也會出聲勉強回應。

而現在……

祁雲照的眉頭皺起,心中湧上不祥預感眉頭皺起,他加快步伐,快速走向臥室,卻發現臥室裡麵空無一人。

床上的被單和枕頭都擺放得整整齊齊,看上去好像沒人睡過似的。

他的心跳頓時漏掉一拍。

不好!

祁雲照急了。

他轉身就朝客廳跑去,一邊檢查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一邊喊道:“沈緣!”

早知道會這樣,他昨晚就不該答應沈緣,讓對方離開臥室可以自由活動!

正著急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糯糯的嗓音:“怎麼了嗎?祁哥哥。”

祁雲照猛地回頭,就見沈緣一臉困惑地站著,雙頰上還沾染著些麵粉。

他大喜過望,疾步走到少年跟前,將人緊緊摟在懷裡,焦灼道:

“你去哪了?!”

第124章 我隻有身體能報答你

沈緣被勒得喘不過氣,小手死死攥住男人的衣襟,一張白嫩的小臉也皺成包子狀,“唔唔”了兩聲,才憋出幾個字:

“你、你先放開我!”

祁雲照這才驚覺自己太過激動,趕忙鬆開手,略帶歉意地看著少年:

“抱歉,剛才太激動了。”

說完,他立馬就自覺地後退一步,給兩人騰出些空間,生怕自己這衝動的行為給剛恢複正常的沈緣造成負擔。

“沒、沒事。”

沈緣麵帶窘迫地搖了搖頭,剛剛還有些蒼白的臉色已經恢複了幾分紅潤。

說話間,他身上寬鬆的睡衣也因為剛才激烈的掙紮而輕輕滑落在肩頭,露出精致潔白的鎖骨和大片雪白的肌膚。

這樣的美景落入祁雲照眼裡,不由得讓他呼吸一窒,眸光閃了閃,趕緊轉過身,掩飾住心底那股異樣的感覺。

他深吸口氣壓製住自己心底這些不該存在的躁動,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可是越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腦子裡就會難以克製地浮現剛才看見的。

祁雲照攥緊了拳頭,不知道自己對沈緣日複一日的心思居然重到了這份上,連多看一眼,都會產生強烈的占有欲。

可是不能。

沈緣不屬於他。

他也絕不會像俞修情那樣,將這個小東西禁錮在自己的世界裡,甚至以所謂愛的枷鎖,來讓對方無處可逃。

沈緣就是一隻小鹿,需要人去保護和疼惜,而不應該被他囚禁起來。

他想到此,心中的那份煩悶和躁動漸漸消散,或許說,是隱忍。

沈緣似乎也察覺到他的眼神,低頭一看,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形象很危險,於是趕忙將衣服拉好,紅著臉說:

“我、我剛才起床沒注意,忘記把睡衣換掉,那個,你彆誤會啊!”

“沒事,你、穿好就行。”

祁雲照艱難地從嘴裡擠出這一句話,然後又不自在的轉過身子,不想讓他發現自己此刻尷尬得要死的表情。

“嗯……”

沈緣悶悶地應道,雙手還在緊緊地抱著肩膀,顯示出了他內心極度不安的情緒,似乎很怕下一秒會被侵占。

因為在俞修情那裡,他已經產生了極大的心理陰影,所以現在對男性也特彆敏感,甚至連碰一下都有些害怕。

更何況祁雲照還是俞修情多年的貼身保鏢,即使對方說過很多次自己被辭職了,他仍然很難以相信這人的話。

祁雲照顯然也看出了他的緊張和害怕,或多或少猜到了什麼,但不戳破,也不準備安慰,而是直接岔開了話題:

“那個……你剛剛去哪裡了?”

聽到詢問,沈緣這才木訥地抬起腦袋,略微思索了幾秒,低聲說道:

“哦……我剛剛去廚房了。”

“去廚房做什麼?”

祁雲照不厭其煩地又問道。

他上下打量著少年,發現他似乎有些局促和慌亂,並沒有其餘的表現,於是稍稍放心,確定對方沒有舊病複發。

沈緣不安地攪動著手指,看向廚房的方向,撇了撇嘴道:“包餃子……”

“包餃子做什麼?”

祁雲照蹙了蹙眉頭,看著小家夥臉頰上沾到的白粉,莫名感覺可愛的緊,連冷硬的聲音也忍不住柔和了些許。

他想抬手替對方擦掉,卻又覺得自己這個行為似乎有些多此一舉。

“當然是用來吃啊!”

沈緣叉著腰,氣鼓鼓地瞪著麵前的男人,心想對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但生氣不過幾秒,肚子便不爭氣地傳來一聲咕嚕,他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餓得前胸貼後背,摸著乾癟的肚子:

“我餓了,以前在莊園好歹還有零食填飽肚子,這裡什麼吃的都沒有,隻有麵粉,我隻能自己動手包餃子了。”

祁雲照微怔,隨後又猛地反應過來,自己早上走的急,連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準備,加上這幾天沈緣處在恢複期,有些嗜睡,本來是想著對方沒那麼快醒,還能趕上這個小東西的晚飯時間的……

他麵露愧疚,看著眼前那個委屈巴巴的少年,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

“抱歉,我忘提前準備了,我現在就去買菜,給你做飯,零食也會有的。”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能行。”

冷冰冰地拋下這句話,沈緣轉過身就朝著廚房走過去,也不讓男人跟著。

沒一會,他小心翼翼地端著一鍋餃子,放到桌上,又拿出了一雙碗筷:

“吃飯吧。”

祁雲照詫異地看著他這一係列動作,不禁有些懷疑:“你,會做飯?”

“哼,我現在不是傻子了!”

沈緣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清醒不少,許多事情也都能回憶起來了。

他掀開鍋蓋,頓時,一股熱氣騰騰的白霧夾雜著麵粉的香味撲麵而來。

祁雲照半信半疑地朝鍋裡看去,原本就不抱太大希望的心這下更涼了。

隻見鍋裡的餃子煮爛的煮爛,露餡的露餡,簡直就是一鍋麵團,不堪入目,讓人看了都生不出一點食欲來。

“這……”

祁雲照欲言又止,臉色難看了幾分,無奈道:“算了,我點外賣吧。”

“不喜歡我自己吃。”

沈緣卻並不在意餃子被自己煮成了什麼鬼樣,因為他餓過,深知餓著肚子的感覺有多痛苦,他不想再當奴隸了。

不想再重複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將餃子撈起,盛到碗裡,然後拿起一旁的筷子,一口接著一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就像是餓瘋了似的。

“你慢點,彆燙到。”

祁雲照盯著他,忍不住提醒。

看來對方真的餓壞了,下次離開出租屋之前,他確實應該準備好食物。

“嗯……”

沈緣頭也不抬地回答,手上的筷子卻沒停,繼續夾餃子往嘴裡塞。

吃著吃著,眼眶忽而泛起了幾分酸澀,殷紅殷紅的,眸底還倒映著一片水色,不知道是被熱氣熏的,還是彆的……

沈緣匆忙抬起手擦拭掉,生怕自己的不堪會被麵前的男人看出來。

但祁雲照還是迅速捕捉到了他臉上的異樣情緒,擔心道:“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被熏了。”

沈緣胡亂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低垂的視線卻不敢直接和祁雲照對視,他總覺得男人那雙幽深似海的眸子裡隱約透露出一絲探究的目光。

但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不見了。

祁雲照也沒多想,隻當他是真的被熱氣給熏到了,便也沒有繼續追問。

正當他要動筷的時候,桌對麵忽而傳來一聲底氣不足的質問:“你這些天說的有事解決,就是去殺人,是嗎?”

祁雲照拿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顫,明明拿槍,拿刀穩操勝券,可在聽見他這句話的時候,卻覺得無比的心虛。

沈緣歪著腦袋,等待他的回答。

祁雲照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對麵那張疑惑中帶著幾分警惕的臉蛋,反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這些天的蹤跡都十分隱蔽,除了自己,根本沒人知道,而且沈緣此刻的身體狀態也不像是能偷偷跟蹤的。

“我聞到了。”

沈緣很坦誠地說出這句話,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聞到什麼?”

祁雲照蹙緊了雙眉,這種被人發現行蹤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你身上有血腥味,還有屍臭。”

沈緣看著男人,一字一頓道。

說完,他不慌不忙地端起瓷碗,將湯喝光,肚子才算是稍微飽一點了。

祁雲照將信將疑地聞了聞衣服,上麵確實有一股淡淡的異味。

不過在進門之前,他已經噴過濃烈的香水了,按理說應該是聞不出來的,他真是小看了這個小東西的嗅覺了。

“我說的沒錯吧?”

沈緣放下空碗,抽過桌上的紙巾擦擦嘴角,臉上露出幾分得意。

“嗯,厲害。”

祁雲照無聲笑了下,原本冷冽的眼神瞬間透出一絲溫柔的光芒。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靜靜凝視著對麵的少年,緩緩解釋道:

“你的藥物和生活起居總歸是要花錢的,所以我就在暗網裡掛了份殺手簡曆,沒多久確實有很多顧客聯係我,但並不是什麼單子都接,我隻接高昂報酬的。”

聽到這裡,沈緣眼神忽而黯了黯,他低著頭看向空碗,悶悶地出聲:

“你為什麼要對我好?我們兩個明明沒有什麼交集,我也不值得你這樣做,還是說……你隻是想得到我的身體?”

他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抬頭看向男人,眼神迫切,生怕真的如自己所說。卻發現對方依然是那張平淡無奇的臉。

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隻是目光深沉複雜,似乎隱藏著某些情緒。

沈緣又慌張地低下頭,自嘲地笑笑,“不過就算這樣,我也認了,畢竟你救了我,我隻有身體能報答你……”

“誰說我要你的身體了?”

男人打斷他的話,眉梢輕挑。

沈緣一愣,驚訝地抬眸,臉上雖然有欣喜,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因為他身體異於常人的原因,加上身材姣好,覬覦他的男人數不勝數。

甚至連俞修情這樣身邊不缺美女的總裁都對他百般糾纏,祁雲照這種氣血方剛的年紀,怎麼會一點想法都沒有?

第125章 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祁雲照看著少年不敢置信的樣子,心莫名一顫,想象不到這個小傻子在過去的十幾年裡究竟經曆了怎樣非人的虐待。

對方鼻尖紅紅的,看起來有幾分委屈,他清淡的眼底,一瞬間變得有些波瀾起伏,內心像是在掙紮著什麼。

好半晌,祁雲照眼裡的所有情緒,都變成了一個沉沉的歎息,沙啞道:

“我救你,是因為……心疼你。”

這句話的咬字很輕,像早春銜泥的燕子,很快便了無痕跡,但是那沉穩的聲線裡足夠讓人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沈緣被他那堅定的眼神看得不知所措,腦子裡亂哄哄的,他想說點什麼來緩解此刻尷尬氣氛,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默默低頭,雙手絞動著衣角。

心疼……

腦海裡反反複複呢喃著這兩個字。

從來都沒有人說過心疼他的話。

他生來卑賤,不值得被誰垂憐。

剛剛聽到男人說心疼他,沈緣的第一反應不是感動,是害怕。

害怕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

然後讓自己跌落深淵,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複,再也爬不起來……

他真的經不起任何的欺騙了,也不會再相信那些人口中的愛和心疼。

在俞修情那裡受到的教訓和痛苦,他還曆曆在目,永遠也不要經曆第二遍了!

祁雲照明顯看出了他陰沉的臉色,生怕他又回憶起不好的,立馬出聲打斷:

“好了,彆多想,就當我隨口一說,沒有彆的意思,不必放在心上。”

“嗯……”

沈緣無力地點了下頭。

一時間,雙方都沒有說話。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凝重的氛圍。

就這麼過去了整整三分鐘。

祁雲照交叉的手指動了動,臉色略微顯得有些不自然,就在他準備率先打破這片沉默時,沈緣搶先一步開口:

“你明天晚上是不是要去高泰酒店參加唐氏集團董事長舉辦的舞會?”

祁雲照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怔愣過後點頭,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你怎麼知道?”

沈緣被他陰沉的語氣嚇到,嘴唇微顫,支支吾吾地解釋:“你昨天晚上在打電話,我恰好醒了,便聽到了……”

說到這,他又連忙急切地擺手,那雙清澈的眼眸裡透出幾分無辜:

“不過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捂住耳朵了,可就是控製不住會聽見。”

就在沈緣以為祁雲照會和俞修情那樣懲罰自己的不懂事時,怎料對方卻嗤笑一聲,語氣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沒事,這個屋子就這麼大,能聽見也是正常的,下次我儘量不吵到你。”

沈緣對他溫柔的態度感到詫異,心想這個男人怎麼就這麼好說話呢?

但他也沒有心思去揣摩那麼多了,又繃著一根緊張的神經詢問道:“所以……你要去舞會上殺一個人?”

“對。”

這一次祁雲照倒是回答的很直接。

聞言,沈緣立即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看著他,毅然決然地說道:

“帶上我!”

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祁雲照怔了怔,隨後想也沒想就拒絕道:

“不可以,危險。”

沈緣有些急了,從桌子的對麵走到男人的身邊,抓上了他的手臂,懇求道:“求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祁雲照麵不改色地瞥了一眼拽著自己衣服的小手,斂了斂眸,沉聲道:

“什麼事?有多重要?”

沈緣垂下了眸子,喃喃地說道:“是十四年前,俞修情他爸爸的事情……”

祁雲照雙眸微微睜大,露出幾分震驚,“你跟這件事有關聯嗎?”

“有。”

沈緣毫不猶豫地點頭,聲音堅定道:“我知道俞叔叔身份暴露的真相,而且我還知道當年是誰害死了他!”

祁雲照眉心擰成川字,臉色變得緊張,看著少年不似撒謊的模樣,他再也坐不住了,從椅子上站起來,著急道:

“沈緣,你說,十四年前到底發生什麼了?俞璟霖是怎麼身份暴露的?!”

說話間,他還伸手抓住了沈緣的胳膊,整隻手都在不可控製地顫抖。

當初他就是俞璟霖從人販子手中救回來的,這個男人得知他無父無母,便將他收養起來,給他一切最好的資助,讓他能和同齡孩子一樣,有個幸福的家庭。

後來,俞璟霖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便被俞老爺子帶在身邊,訓練成殺手。

可以說,沒有俞璟霖,就沒有他祁雲照今天,這麼多年,他早就將對方看做自己的親生父親了,這也是他麵對俞修情那些殘酷手段的時候一忍再忍的原因。

這些年,他沒有一刻不在調查當年的真相,知道俞璟霖喪命,他比任何人都痛苦,甚至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看著男人情緒突然激動的樣子,沈緣微驚,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但很快這點慌亂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十四年前,俞叔叔混入南港走私軍火和違禁物品最大的犯罪團夥裡,就在他最後要向上級彙報信息的時候,蘇淮遙為了活命,向俞裴商揭露他的身份,我就在躲在柴火裡,看的一清二楚!”

聽到俞裴商這個名字,祁雲照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嘴唇囁嚅了好幾下,才難以置信道:

“俞……俞裴商?十四年前地牢裡那場爆炸案的幕後主使竟是俞裴商?!”

沈緣仰起小腦袋,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語氣鄭重道:“對,就是俞裴商,他是當年整個犯罪團夥的老大!”

疑惑再次被肯定,祁雲照的心臟猛然縮了縮,手指憤怒地攥成拳頭,現在的心情恨不得衝去北方殺掉俞裴商!

殺死這個毀掉千萬個家庭的罪犯,才能告慰九泉之下犧牲的俞璟霖。

“而我從小就被俞裴商帶在身邊,淪為他賺錢的工具,當年如果不是俞叔叔從那群惡魔的手裡把我救出來,可能在地牢爆炸的時候我就粉身碎骨了……”

沈緣微微低著眼簾,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睫毛顫動,眼眶泛紅,看起來很痛苦,但卻沒有哭出聲音,他的聲音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講述彆人的故事一樣。

到現在,他依然還記得當時的場景,自己因為沒及時跟上隊伍,險些落入警方手裡,俞裴商一氣之下將他扔進地牢裡,被七八個酒鬼團團圍著……

“想活著出去嗎?”

十四年前,那個男人彎下腰,將手放在他的肩上,俊美無儔的臉上露出微笑,眼裡閃爍著的,是堅毅和希望。

年僅八歲的沈緣並不理解活著的意思是什麼,或者根本就不懂,他出生的時候便被拋棄,生活的地方不見天日,隻知道吃飽飯、討好人就能少受折磨。

可看著俞璟霖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眸,他被吸引了,鬼使神差地點點頭,乖乖地應了一句:“想,我想跟你走。”

聞言,俞璟霖笑了,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你是第二個這樣說的。”

小緣緣眨巴著眼睛,好奇地問:“那第一個是誰呢?他也喜歡叔叔嗎?”

“是叔叔之前收養的小男孩,叔叔還有兩個兒子,你們可以當朋友。”

這句話在十四年後的沈緣耳邊回響,細細密密的痛感湧上他的心頭,全身血肉都仿佛被割裂一般,疼得難受。

男人的聲音時隔這麼多年,他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那雙深邃的眼睛。

和俞修情一模一樣。

或許是因為這個,他那兩年裡,才心甘情願地折服在俞修情手裡吧……

隻是這兩雙相同的眼睛裡麵透露出的感情,卻迥然不同,一個溫柔堅毅,另一個,卻是冷血殘酷,殺人不眨眼。

好可惜沒來得及能和俞璟霖離開,就傳來了對方的死訊,他也再一次被抓回地牢裡,碰見了被抽打的俞修情……

命運如此弄人,就像一個無儘的漩渦,讓人疲憊不堪,無從抵抗。

或許朋友是當不成了。

隻能當仇人。

他感謝俞璟霖曾經的救命之恩。

但他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原諒俞修情這些年對自己做過的所有錯事!

一股怒火湧上心頭,沈緣的十指緊緊攥著,指甲都陷進皮肉裡了。

這一切,都是拜俞修情所賜!

祁雲照激動看向他:“如果你所說屬實的話,那一定會轟動整個媒體的!俞裴商就會被輿論推上風口浪尖!”

話落,他又想起什麼,為難道:“可光靠你的一麵之詞很難服眾。”

沈緣像是早有準備,急切道:“所以我要拿著俞老夫人的遺曲到舞會上演奏,上麵有揭露俞璟霖死亡的真相。”

“原來老夫人一早就知道了,那時候她病到說不出話,所以才用琴譜……”

祁雲照手托著下頜呢喃著,隨後又看向一臉期待的少年,強硬道:

“可我還是不能同意你去舞會,俞家和唐家是世交,俞修情一定會去參加舞會,如果讓他發現你活著,以他偏執的性格,你絕對會被抓回去關起來。”

“你會保護好我的,對吧?”

沈緣目光炯炯。

看著那般堅定的眼神,祁雲照知道自己是鎖不住他了,便無奈地點了點頭:“嗯,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了。”

第126章 沈緣還活著?!

舞會。

堂皇富麗的大廳上,吊著藍色的精巧的大宮燈,燈上微微顫動的流蘇,配合著發著閃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的天鵝絨的藍色帷慢,就給人一種迷離恍惚的感覺。

爵士音樂抑揚地、疾緩不同地響起來時,一群珠光寶氣的豔裝婦人,在暗淡溫柔的光線中,開始被摟在一群紳士老爺們的胳膊上,酣歌妙舞,香風彌漫。

一種獨屬於上流社會優雅的喧囂與華貴,充斥在整個大廳之中。

這時,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裡,引得眾人的側目。

隻見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天鵝絨禮服,剪裁得體的西褲包裹著修長的雙腿,襯托出那一張英俊帥氣的臉龐更加的深邃。

他有些悶悶不樂地倚靠在宴會廳中央的水晶台柱子上,一手插在口袋裡,另一手拿著一杯香檳,輕輕搖晃著,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泛起一層淺薄的波紋。

俞修情目光渙散地落在不遠處的舞池上,耳邊響著音樂聲,可是他心裡卻亂七八糟的,沒一個字都聽得清楚。

看到他出現之後,不少女性立刻眼神放亮地朝他湧過去,試圖攀附他。

他卻連一絲表情都沒有,繞開那些人,隻是一味地喝著自己的酒,仿佛周圍所發生的一切事物都跟他無關似的。

直到高腳杯裡的香檳儘數見底,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朝一旁的侍者要了一瓶白蘭地,仰頭咕咚咕咚灌了起來。

很快,眾人就被他周身散發的寒冷和疏離的氣息凍到,不敢再看向他。

因為沈緣的離去,和那些遲來的真相,他整日整夜都是鬱鬱寡歡,把自己鎖在莊園裡,不工作,也不見人。

本來這次的舞會他是沒心情來的,可無奈唐家和俞家還有一筆大生意要合作,自然不能駁了唐氏集團董事長的顏麵。

即使百般不情願,俞修情也隻能強迫自己,掩藏好情緒,然後帶著一身疲憊踏上了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因為權利和地位是他這輩子唯一不能丟棄的東西,他已經在十四年前那個地牢裡嘗過無權無勢、任人宰割的滋味了。

他永遠也不想經曆第二遍。

不過身邊突然空蕩,隻剩自己孤獨一人,俞修情還是有些許不習慣。

不習慣沈緣沒有在耳邊碎碎念念,沒有嘮叨著要去洗澡,今晚要吃什麼,更沒有乖乖牽著自己的手,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讓自己好好睡一覺……

俞修情終於猛然回過神發現,原來隻有沈緣在身邊的時候,他才勉強像個正常人一樣,有各種複雜的感情。

想想那兩年裡,他時常帶著沈緣出入各種高檔場所和宴會酒席,那個傻子一直都是一副天真爛漫不諳世事模樣,跟在他身邊,靜靜等著他開完所有會議。

有人等待的感覺其實很好。

被牽掛,被放在心上堅定選擇。

可是,他不懂得珍惜……

眼中突然掉下什麼東西,潮濕地劃過臉頰,在皮膚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線,被冷風一吹,生出幾分寒意。

他一遍遍地回憶著逝去的、點點滴滴的往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傷。

仿佛那些美好的瞬間就在昨天,但現實卻毫不留情地將它們磨滅。

俞修情無力地歎了一聲,邁開僵硬的雙腿,朝著舞台的反方向走去。

……

“祁哥哥,你要解決的人,到了嗎?”沈緣聲音極低、極輕地問道。

他迅速掃視了一圈周圍的達官顯貴,挽著男人胳膊的的手指不由地收緊幾分,心也因為不安而砰砰直跳。

光是想到俞修情就在這個宴會上,就和自己同在一個大廳裡,沈緣就喉嚨發緊,全身肌肉都不受控製地顫抖。

感覺到他的緊張,祁雲照的手臂微微收攏,將他更加緊密的靠在自己身側,然後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回道:

“暫時還沒看見人影。”

“嗯。”

沈緣輕輕點了下頭。

為了不被人認出,兩人都帶著魅影麵具,完美地融入這場舞會當中。

閃爍的燈光照亮整個舞廳,鋪滿地麵的絨毛地毯摩擦聲隨著音樂響起,整個氛圍在這一瞬間變得熱烈而浪漫。

沈緣的視線透過麵罩,落在祁雲照的側顏上,隻能隱約看到一雙深邃如海的眼睛,倒映著燈光,閃爍著堅毅。

他握著男人那隻健碩有力的手臂,感覺到那裡傳來微涼的溫度,心底卻莫名安定,有種怎樣都不會被拋棄的錯覺。

祁雲照箍緊他的手,帶著他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朝舞台中央走去。

光色朦朧,人影幢幢。

隔著三五個談笑風生的貴賓,俞修情眼神微醺,並沒有注意到迎麵而來的兩人,對方也恰好沒有看見他。

他就這樣毫不意外地和沈緣擦肩而過,這是小傻子重生後離他最近的距離,隻有一米,轉過頭便能看見彼此。

隻可惜誰都沒有察覺到,誰都沒有下意識回頭,然後各自被人潮淹沒。

或許是因為太熟悉男人的氣場,沈緣感覺自己的身體毫無征兆地顫了顫。

他不知道剛剛那幾秒的慌張從何而來,但鼻子好像在隱約間聞見了一股淡淡的冷杉木氣息,心莫名漏跳了半拍。

不過這點錯覺僅僅存在一秒。

便消失殆儘了。

可沈緣卻有股想哭的衝動。

眼眶酸澀,他控製不住地抓緊了祁雲照的胳膊,將男人的衣服抓出褶皺。

“怎麼了?”

祁雲照細心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抬起被挽著的手,輕輕環住他的肩膀。

“沒……沒事。”

沈緣搖頭,雖然極力表現出一副正常的狀態,但眼睛裡還是難以掩飾地露出一抹驚惶和無助,像失魂了般。

他根本就不過轉頭多看一眼,害怕自己真的碰見了那個殘酷的男人。

與此同時,俞修情也有一樣的感覺,雖然嗅覺被酒精麻痹,聞不到任何氣息,可心頭還是不可避免地觸動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會有這樣的痛感,一股與以往不同的煩躁感蔓延全身,似乎在提醒著他錯過了什麼東西。

俞修情頓住腳步,鬼使神差地轉過身,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剛剛那幾秒熟悉的感覺,卻怎麼也尋不到了。

沈緣已經死了!

自己還在奢望什麼?

他紅腫著雙眼,嘴角微微下沉,表情也顯得疲憊不堪,帶著幾分滄桑。

剛才,他是怎麼了……

就在俞修情扔掉酒瓶,準備離開舞廳時,身後原本嘈雜的人聲突然漸漸安靜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鋼琴音。

一陣熟悉的旋律忽而在四周響起,於黑暗的舞會裡顯得格外動聽。

這前奏,好像是……

俞修情呆立在原地,耳邊回蕩著那個優美至極的旋律,一時失神。

他忍不住聆聽了幾秒,通紅的雙眸也隨之微微睜大,心頭巨震。

這是他祖母的遺曲!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可能的事,猛地轉頭看向台上,嘴唇已經在顫抖了。

隻見一位身穿白色禮服,帶著麵罩的少年坐在鋼琴前,手指靈活地跳動著,在黑色的弦鍵上留下了清脆悅耳的音符。

演奏者的背影在燈光的映襯下看起來有些單薄,但伴隨著那輕柔的鋼琴聲響起,有一種脆弱卻熱烈的情緒被點燃。

那副神秘的麵具,遮住了臉龐,卻遮不住那雙眼眸裡透出的堅定和決心。

他彈奏出的曲子,和他的靈魂十分契合,仿佛天生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在讚歎,在猜測麵具之下的容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天才演奏家,能彈出這麼高的程度。

其中也有不少人聽出,這首曲子的前奏是出自當初俞老夫人之手。

隻有俞修情緊緊盯著那道瘦小的身影,平靜的世界被攪動的波濤洶湧。

他握緊了拳頭,眼眶一瞬間泛紅,目光晦澀難辨,神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好像……

真的好像!

而且這首遺曲就是由沈緣編譜出來的,除了那個傻子能將整首銜接而成的樂曲行雲流水地彈奏出來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清楚地記得裡麵複雜的音調了!

可……可沈緣已經死了,心臟都沒了,屍體還是自己看著火化的,怎麼可能又會活生生地站在舞台上彈奏?!

有那麼一刻,俞修情心裡突然強烈地奢望那個沐浴在萬眾矚目下的少年就是沈緣,而不是神似七分的路人……

當所有人都沉浸在鋼琴曲裡時,隱匿在人群中的祁雲照卻悄然往後退……

除了麵具後的臉,無論怎麼看,對方的身形和彈奏時的舉止都像極了沈緣。

俞修情再也抑製不住內心濃烈的想念,穿過人群,緩緩走上舞台的階梯。

在眾人不明所以的議論下,他走到少年的身側,卻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靜靜站在一旁,眼睛通紅地看著……

看著那雙白皙漂亮的手在琴鍵上舞動,俞修情眼眶再一次濕潤了,腦子裡浮現的都是沈緣為自己彈奏安眠曲的樣子。

“緣緣……”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沙啞中帶著幾分哽咽的男中音,沈緣猛然繃緊了脊背,連彈奏自如的手指也忍不住地顫抖了顫。

第127章 十四年前的真相

沈緣慌了幾秒後,便屏住呼吸,強迫自己鎮定,將注意力集中在鋼琴上。

俞修情還站在身後,卻沒有進一步打擾,而是靜靜地看著,看著這個身影酷似沈緣的少年,心已經不能平靜了。

如果可以,他想把眼前這個少年帶回去,就算隻是一個七分模樣的替身。

因為他真的太想念那個傻子了。

從沈緣死後,他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他每晚都要做夢,夢裡全部都是沈緣,他好想他,想得都快發瘋了。

沒有沈緣在的日子,過得那麼煎熬,就像是在油鍋中煎炸著一般,讓他每天每夜都在承受著極致的痛苦與折磨,那種生不如死,仿佛整個人都會被活活燒焦。

現在他又似乎感受到了沈緣的氣息,俞修情甚至感覺自己還在做夢。

如果眼前這個少年,就是沈緣,該有多好,那樣他就有機會去彌補了。

俞修情忽而有些期待和激動,期待少年麵具之下的容顏,究竟是怎樣的,是不是跟自己弄丟的那個小東西相似……

沈緣此刻能真真實實的感受到身後那道灼人心肺的視線,太過滾燙,宛若可以活生生將脊背燒出兩個洞來。

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樣。

說不慌那是假的,那些被男人反複折磨和淩辱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如今又被這樣赤裸裸地注視著,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扔上砧板的魚肉任人宰割,雙腿都是不可控製地發抖著。

就算兩人此刻還有半米的距離,可沈緣還是能敏銳地捕捉到男人身上的氣息,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和煙草味。

每次聞到這個氣味,他就會下意識感到恐懼,恨不得現在就逃離這裡。

因為會忍不住想起那兩年裡,對方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將他當做蘇淮遙,狠狠蹂躪,那種屈辱和痛苦讓他無比憎恨。

俞修情留給他的陰影太大了。

深入骨髓的恐懼。

一輩子都不可能抹去。

可他隻能硬著頭皮忍耐著,不露出任何破綻,因為他知道,如果讓俞修情發現的話,他就再也沒辦法離開了。

他必須要在今天,演奏完這首曲子,將曲子裡掩藏的秘密公之於眾!

他要告慰九泉之下無故犧牲的俞璟霖,把殘害手足的俞裴商和叛黨蘇淮遙曝光在媒體前,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嘴臉!

指尖的旋律開始從緩慢柔和到快速激烈起來,那是一種充滿憤怒的節拍。

沈緣閉上眼睛,仿佛在這一刻能聽到十四年前,地牢裡痛苦哀嚎的聲音,能看見俞璟霖被折辱得體無完膚的麵孔。

看著麵前這個少年自信演奏的樣子,俞修情不由地愣了愣。

雖然對方從外形和背影看完完全全就是沈緣的複刻版,可唯一不同的是,沈緣從來都是唯唯諾諾,柔弱可欺。

而此刻彈琴的少年,卻給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堅毅。

這是沈緣永遠也做不到的。

俞修情想到這,眼底閃過一抹失落,但很快便被他強行壓製住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身前彈鋼琴的少年,眼中閃爍著濃烈的興趣。

手指微微蜷了蜷,俞修情還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完全站在少年身後。

隨即就在他準備抬起手,揭掉少年臉上的麵具時,台下的眾人突然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驚呼,議論聲四起:

“你們快看啊!原來臥底俞璟霖身份敗露原來是被蘇淮遙給捅破的啊!”

“太炸裂了!這麼重要的消息,為什麼之前沒有聽說過?而且十四年前蘇淮遙也還是個孩子,居然能這麼卑鄙!好歹蘇家和俞家還是世交,他怎麼忍心的!”

“從小就心狠手辣!這樣做不僅徹底毀了俞璟霖這個優秀的警官,還毀了整個俞家!可憐俞夫人年紀輕輕就守寡!”

“對啊!而且更可惡的來了!殺死俞璟霖的真正凶手居然是俞裴商!”

“怎麼會?!他們不是親兄弟嗎?就算成了對立麵,身上還流著一樣的血!俞裴商怎麼忍心害死自己的哥哥!”

耳邊聽著眾多謾罵,俞修情眉頭緊皺,跟隨眾人的視線,緩緩轉過身。

身後的大銀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赫然出現了祖母那首遺曲的譜子!

而且前奏和後奏無縫銜接,簡直如同出自一人之手,每一個音符都能順理成章地串聯在一起,然後變成幾句話!

隨著少年的不斷彈奏,那些音符下麵也隨之出現一個接一個的文字。

全都是十四年前,俞璟霖身份莫名敗露,再到被俞裴商殘忍殺害的真相!

俞修情看著銀幕上不知道被誰投射出來的畫麵,眼眸裡迸發出來的寒光如同刀刃,就像是要將整個銀屏都刺穿。

而他握緊雙拳的骨節更是因為過度用力泛白,骨骼咯吱作響,可見此刻他內心中壓抑著的憤怒和仇恨有多強烈。

有幾個在場的作曲家和鋼琴師已經開始在翻譯曲譜中的旋律,得出的結果的的確確就是如銀幕中那樣的文字!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炸鍋了。

媒體記者更是蜂擁而至,紛紛舉起相機,對著大屏幕上的畫麵拍照!

這樣的新聞絕對是爆點!

主座上的俞老爺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真相哽住了,他雙瞳瞪圓,麵色難看到了極致,露出痛苦和掙紮的神情。

他手裡緊攥著拐杖,似乎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腿腳發軟而摔倒在地。

妻子的遺曲被一個無名小卒在大庭廣眾下演奏還沒調查清楚,現在又突然告訴他,害死自己這個引以為傲的長子,居然是自己這些年棄如敝履的俞裴商……

俞璟霖的親弟弟啊!

“董事長!您怎麼了?!”

小陳連忙過去扶他起來,不停地用手順著老爺子的胸口,急切地安慰:

“董事長,您先彆激動,保重身體!這件事太蹊蹺了,是真是假都還沒清楚呢!說不定是有人製造了這場陰謀!”

俞老爺子已經被刺激得說不出話來了,隻是一個勁地擺著手,那雙蒼老的眼珠子裡一片通紅濕潤,布滿痛苦。

好半晌,他才動了動蒼白的嘴唇,顫聲道:“不……是、是真的……我太太的前奏翻譯過來,就是那句話……”

那句話的前半段翻譯過來就是:我們的兒子,俞璟霖,他不是因為擅自行動身份敗露才死的,是被……

他當年為了編出樂曲的後奏,為了尋找害死俞璟霖的真凶,找了太多年。

好不容易後半部分被沈緣編譜出來,可旋律太複雜了,樂譜被輾轉多個著名作曲家之手,也沒能翻譯成功。

沒想到今天,真相會被解開。

那個少年到底是誰?!

俞老爺子眼眸猩紅地盯著舞台上的沈緣,總感覺好像那個死去的傻子。

可人死怎麼可能複生呢?

另一邊,俞修情猛地轉身,然後用力抓住少年的手臂,厲聲質問道: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你會完整彈出這首曲子?為什麼會知道真相?!”

男人的指甲隔著衣服,深深嵌入皮肉裡,沈緣吃痛,人也嚇壞了,拚命掙紮兩下,但卻無法擺脫他的鉗製。

即使很疼,他也不敢叫出一點聲,隻能忍著,害怕被俞修情認出來。

“說話啊!你究竟是誰?!”

俞修情的聲音陡然提高,眼神中帶著暴虐的狠厲,如同嗜血野獸。

看著這樣恐怖如斯的男人,沈緣從頭到腳都在顫抖,整個人像墜入冰窟。

此刻的俞修情,讓他控製不住想起那天被質問是不是和俞裴商有勾結,也是如今這般眼神,充滿了濃烈的殺意。

沈緣根本就不敢動了。

他害怕再一次被送進精神病院裡,害怕電擊,更害怕那些精神病人!

他真的不想體驗第二次了!

俞修情忽而一愣,視線透過麵罩,落在少年唯一沒有被遮擋的眼睛上。

那雙眼眸此刻氤氳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清水洗過的琉璃一樣,閃著微光。

真的像極了那個傻子。

不,是一模一樣。

俞修情眼眶通紅地凝視著他,原本的憤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鬱的思念和歉疚,還有失而複得的驚喜。

這樣的態度轉變,落在沈緣眼裡,就是陰晴不定的瘋癲,誰都無法揣摩,這個腦子有病的男人下一秒會做什麼。

他微微側頭看向台下,心裡不斷祈禱著祁雲照能快點刺殺完來救自己!

沈緣感覺自己現在完全是繃著一根神經在支撐著,隨時都會癱軟在地,而且和男人的肢體接觸,讓他快要崩潰了!

就在沈緣思考著怎麼脫身,耳畔忽而傳來男人一聲不可置信的輕喚:

“緣緣,真的是你嗎……?”

沈緣怔住,心頭重重一沉,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抬眸看向男人。

對方眼中溢滿了強烈的期待和急切,隱約還有淚水在閃爍,嘴唇害怕地顫著,連抓住他手臂的力度都鬆了。

沈緣不禁感到幾分詫異。

這樣的俞修情,他從未見過。

也不知道男人居然還會流淚。

在他的印象裡,俞修情永遠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樣子。

而現在,男人卻哭了,淚流滿麵。

看著看著,沈緣忽然覺得惡心。

虛情假意罷了。

第128章 給我一個重新愛你的機會

“你可以把麵具摘下來,讓我看看……臉嗎?我真的很想知道!”

俞修情眼神焦灼,一雙黑曜石般閃亮的眸子裡盛滿了期待和緊張。

連平常說話極穩的聲線,在此時此刻也不由得有些顫抖起來。

他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眼睛緊緊盯著少年,慌張的幾乎要停止呼吸。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沈緣聽到他要摘掉麵具,看自己的臉,身體一瞬間猛然繃緊,一雙清透明亮的大眼睛裡充斥著恐懼和防備之色。

下一秒,他趁男人還沉浸在痛苦中時,用力抽回手,然後一個急轉身,準備逃跑,被男人伸出一隻手攔腰抱住!

沈緣嚇得驚呼一聲,“啊……!”

這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本就惶恐的心更加害怕了,雙腿抖得快要站不穩。

他拚命掙紮想要掙脫開男人的束縛,卻被牢牢摟著怎麼也無法成功!

聽見少年發出的氣音,俞修情心裡更加確定了眼前這個人就是沈緣!

那股身上淡淡的奶香味、纖細如柳的腰肢,和那雙明亮清澈的眸子都是那麼熟悉!不會有人這麼百分百相似的!

不可思議的同時,也驚喜萬分。

他的緣緣回來了……

沒有死……

他的日思夜想,輾轉難眠,終於把那個欠了太多對不起的人盼回來了。

“緣緣,我真的好想你!”

一聲撕心裂肺的輕喚,帶著無限的激動與愧疚,從男人的喉間溢出。

俞修情此刻也顧不得舞台下還有賓客和千萬個攝像頭在盯著自己拍攝了。

他緊緊擁住那嬌軟的嬌軀,恨不得揉進自己的骨血裡麵,再也不分離。

這種失而複得的痛楚,讓他整個人快要崩潰掉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那是他的緣緣,他最愛的人,心靈的契合感,就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男人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沈緣明顯能感覺到那兩瓣冰涼的薄唇還若有似無地貼著自己耳邊,胃裡頓覺惡心。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隻要和俞修情有肢體接觸,身體就會產生排斥反應。

“放、放開我!我不是什麼緣緣!你認錯人了!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沈緣的臉漲得通紅,聲音因緊張而變得結巴,他掙紮著想從男人懷中掙脫出來,卻怎奈力氣還是懸殊太大。

少年越是這樣否認,俞修情摟抱住他腰肢的手臂便越緊。

沈緣幾乎被勒得透不過起來。

且不說台下還有一群看戲的媒體觀眾,他現在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這個瘋瘋癲癲的男人不會將他又鎖回莊園。

“不……你就是緣緣,連聲音和舉止都一模一樣,怎麼可能不是他……?”俞修情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不是!你夠了!放開我!”

沈緣死死抓著他的手臂,試圖掰開,但無濟於事,指甲也深深陷入男人緊致的皮膚裡,絲絲縷縷的血液滲出來。

俞修情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不僅不鬆開,雙手收縮,抱得更緊了。

“我知道你不想認我,你恨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他將臉埋在沈緣頸首,哽咽著開口,聲音嘶啞,卻還是堅持說了出來:

“緣緣,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給我一個重新愛你的機會,我會將我之前對你做過的所有錯事,全都補償回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了!緣緣,我求求你,彆再離開我了……”

聽到這,沈緣眼眶發紅,他咬緊了唇瓣,強忍著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個男人是怎麼能夠風輕雲淡講出這些話的?對方怎麼還有臉乞求他的原諒?居然還大言不慚說要彌補自己?

在俞家莊園的這些年,沒人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所有的苦難和委屈,全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在承受和忍讓!

見懷裡的人突然沉默,俞修情以為對方是心軟了,畢竟沈緣從來都是乖巧好哄,隻要自己拿出絕對的愛,沈緣不會舍得離開他的,沈緣沒了他活不下去。

而且自己一向沒求過人,對方再怎麼恨他,也或多或少會產生動搖的!

想到這,俞修情慌張的情緒勉強安穩了些許,帶著希望在少年耳邊說:

“我不要求你立即接受我,但隻要你能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彌補曾經對你造成的傷害,緣緣,我保證,從今往後絕不辜負你!我會用儘全力好好愛你!”

結果話音剛落,他裸露在外的手臂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好像有什麼冰冷的利器狠狠紮了進去,然後再迅速拔出來。

這種疼痛是如此的清晰,仿佛被千萬根針刺入肌膚之中一般,那鑽心蝕骨的感覺瞬間蔓延到全身每個毛細孔。

“嘶……”

疼痛和警惕讓俞修情本能地鬆開手,低眸看了一眼鮮血淋漓的傷口,然後再難以置信地看向脫離自己的凶手。

少年的麵具在剛剛掙脫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了,露出一張精致白皙的麵容,隻是那雙眼睛裡全是淚水和驚恐。

他的手上沾滿了血跡,一滴滴落在地上,如同開在荒野中的曼珠沙華。

因為被鋼琴擋著,台下的人並沒有看見俞修情受傷,以及沈緣手裡的刀。

但是他們在看見麵具之下的麵容後,也是不敢置信地驚呼了一聲。

“你們快看!這不是俞少買回來的傻子嗎?居然沒有死!而且還會彈奏俞老夫人的遺曲,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難道銀幕上的真相就是沈緣揭露出來的?可是傻子怎麼會和十四年前的俞警官有關聯?這裡麵是不是還有秘密?”

“你們都安靜點!看看事情接下來怎麼發展!畢竟俞少才是這個真相最大的受害者,親生父親身份暴露居然是被自己的心上人背叛,是個人都接受不了吧!”

場上雜亂的哄鬨漸漸消失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用好奇的目光盯著台上的兩人,等待著所有豪門醜事曝光。

氣氛一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再時隔多日重新見到這張日思夜想的臉時,俞修情連手臂上的痛都忘記了,任由鮮血流著,眼眶濕熱的看向沈緣。

還記得最後一次見的時候,是在火葬場的火化爐裡,這個傻子的臉龐已經蒼白到變成青色了,今天卻紅潤了許多。

如果沈緣沒死,那他沒了心臟是怎麼活過來的?這些天又去了哪裡……

“我說了,我不叫緣、緣!”

沈緣一字一頓,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吼出這一句話,眼裡隻有濃烈的仇恨。

他握著紅刀子的手都在難以控製地顫抖,殷紅的血珠從刀刃滑落到刀尖。

看著男人那張臉流露出來的自責和痛苦,沈緣隻覺得無比憤怒!

如果可以,他真的極想將手裡的刀子狠狠捅入男人的胸口裡!把那顆冷血無情的心臟挖出來扔在地上踩個稀巴爛!

隻要想起曾經俞修情傷害自己的一點一滴,沈緣就忍不住渾身顫抖,恨不能立刻就將眼前的男人碎屍萬段!

他太恨了,太痛苦了……

“緣緣,我求你,跟我走……”

俞修的嘴唇已經被咬破,鮮血順著薄唇緩緩往外溢,看到沈緣的眼神裡帶著幾分懇切:“我真的……知道錯了。”

聽到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還會認錯,沈緣覺得很好笑,可心中的恨意卻是更深了些,如果不是俞修情,自己也不會活得這麼狼狽,精神和身體沒一塊是好的!

他雙眸猩紅地看著俞修情,冷哼道:“知錯有用嗎?你一句認錯,就能徹底抹除我這兩年受到的折磨嗎?我被剜走的心臟,健康的身體,就能回來嗎?!”

少年臉上的痛苦和猙獰讓俞修情心中一緊,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歇斯底裡的沈緣,和那個怯懦卑微的傻子大相徑庭。

這一刻,他感覺到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那個對他百依百順、卑微討好的小傻子不見了……

“我不需要你的補償,你欠我的永遠還不清,我寧願當初沒有被你帶回莊園,而是流落到各種酒吧做一個爛人!”

沈緣說著,淚水便止不住地往外湧,他心裡很難受,這些日子以來所承受的痛苦,讓他再也沒辦法抑製住情緒。

“我……”

俞修情看著淚流滿麵的少年,左胸膛的深處,犯起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沒用了,都無法減輕自己對沈緣造成的傷害。

十四年前的真相已經揭露了,沈緣不想繼續跟他糾纏下去了,跟俞修情多說一句話,再多待一秒鐘,都覺得惡心!

他毫不猶豫地轉過身,背後的俞修情見他要離開,又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就在他要抓住沈緣的手腕時,突然從舞台頂棚一躍而下一個身影,擋在沈緣前麵,並且朝他胸膛擊了一掌。

俞修情被迫踉蹌了兩步,忽然感覺這一掌強悍到有些熟悉,但還不容他思考什麼,喉嚨立即就湧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

他劇烈咳嗽起來,雙眸爬上了好幾條血絲,心臟都似乎有種被拍碎的錯覺。

是誰?!

沈緣看著身旁戴麵具的男人,表情瞬間露出了幾分喜悅:“你來了?”

第129章 你以為我還是那個傻子嗎

祁雲照下意識將手摟在沈緣的腰上,讓他能靠近自己,減輕些許恐懼。

然後略帶歉意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驚了。”

沈緣這一次倒是沒有抵觸他的動作,許是剛才嚇得不輕,現在還沒緩過神來,身體緊緊貼著男人,微微搖頭,顫道:

“沒事……我們快走吧……”

“好。”

聽到來人的聲音,俞修情的臉一下子變得像窗戶紙似得煞白,還有些綠。

他眼中充滿了困惑與憤怒,怎麼也沒想到麵具下的臉是自己的保鏢祁雲照!

“站住!”

俞修情厲聲嗬斥,幾步上前,抬手猛地抓住祁雲照的肩膀,攔住想走的兩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跟沈緣有接觸?他是不是你救回來的?!”

他句句逼問,語氣激動,雙目猩紅,整個身體都處於極度的緊繃狀態。

祁雲照麵容冷峻,目光冰冷地看著眼前這個暴戾的男人,沒有半點慌張之色,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淡然道:

“你棄如敝履的東西,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再過問?彆再糾纏沈緣了。”

話音剛落,舞台下方突然爆發出一聲驚恐的喊叫,貴賓們嚇得四處逃竄。

“啊——!”

“唐氏董事長死了!”

“快!快報警啊!送醫院!”

霎時間,貴賓席上一片狼藉,各種驚慌失措的尖叫聲不絕於耳,觀眾們已經無暇去顧及舞台上糾纏不清的三人了。

沈緣看著不遠處倒在地上無故暴斃的唐氏董事長,或多或少猜到了什麼。

隻見唐老頭死相淒慘,滿臉鮮血,瞪大了眼睛,嘴角流出一絲殷紅,身子僵硬地躺在血泊中,早已沒了氣息。

那人應該就是祁雲照的目標吧。

“彆看,血腥。”

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沈緣這才收回視線,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

俞修情明顯聽到了兩人的低語,眼神犀利地盯著祁雲照,語氣震驚道:

“唐磊丘是你殺的?!”

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對無冤無仇的唐氏集團董事長動手,但這並不是他在意的,現在更重要的,是奪回沈緣!

他看著自己精心圈養的小東西現在依賴地靠在彆人身上,看著祁雲照的手搭在沈緣腰間,那種親密,令他覺得心臟被狠狠揪了起來,怒氣幾乎要衝破理智!

“放開他!祁雲照,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主人的東西也敢惦記?!”

俞修情低吼出聲,一把扯住了祁雲照的衣領,掄起拳頭就朝他臉上砸去。

“嘭!”

一拳落下,祁雲照沒有躲,生怕對方打到沈緣身上,隻能挨了這一拳,他身體往後退了兩步,踉蹌著站定腳跟。

麵具被打掉,雖然隔著麵罩,但臉部還是受到了衝擊,他的嘴角滲出鮮血,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漬,抬眸看向俞修情時,眼中已然是滿滿的戾氣。

“祁哥哥!”

沈緣驚叫一聲,連忙跑上前扶住他,說話的聲音裡滿是急切和關心:

“你怎麼樣了?”

祁雲照將他擋在後麵,沙啞道:“趁現在混亂,快走,我攔著他……”

沈緣哽咽地搖了搖頭,“不,不行,我不能拋下你,要走一起!”

看著那兩人難舍難分的樣子,俞修情臉上的肌肉都在隱隱顫抖。

特彆是那雙深邃幽暗的眼神中,仿佛流淌著一股濃烈的眼淚,將他的醋意和克製都深深融入到了其中。

“緣緣,跟我走好不好?你和他在一起有什麼用?他什麼也給不了你!”

俞修情朝沈緣伸出手,想要去抓住沈緣的手腕,但是卻被對方躲開。

“滾開!你彆過來!”

沈緣將刀子舉向他,在空氣中揮舞了幾下,眼神裡是滿滿的陌生和疏離。

俞修情此刻的臉色十分陰沉,像是暴風雨前夕的天空,眼神冰冷,帶著一抹嗜血的瘋狂,像是求而不得的惡魔!

不行,再這麼下去,他和祁雲照一定逃不過男人的手掌,甚至可能會死!

沈緣這樣想著,便鼓足勇氣往前走了兩步,祁雲照立即抓住他的手腕,並且擔憂地喚了他一聲:“你想乾嘛?”

“沒事的,祁哥哥,有些事情和真相應該說清楚了,我想跟他徹底做個了結,不想再這樣被糾纏下去了。”

沈緣輕笑著說完,便抽回手,他轉過身,握緊了刀子,朝男人走去。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人,俞修情以為是對方終於回心轉意了,蒼白的嘴角咧開一個欣喜的微笑,滿懷期待地說:

“緣緣,你是想清楚了嗎?跟我在一起才不用顛沛流離,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讓你過得開心快樂!”

話音剛落,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傳來,把俞修情的頭打偏向另外一邊。

緊接著,一道冰冷而尖銳的青受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與憤怒:

“你不配!彆再自以為是了!你以為我還是之前那個傻子嗎?你說幾句好聽的,我就會屁顛屁顛跟著你?!”

俞修情被突如其來的巴掌打懵,白皙的皮膚上瞬間出現了五個紅指印。

這一個下足了狠勁的耳光,徹底將他從沈緣還愛著自己的僥幸中打醒!

沈緣艱難地喘氣,目光充滿怨恨,那隻沒有血色的掌心也跟著紅了。

“真相你已經知道了,十四年前害死你父親的就是俞裴商和蘇淮遙!”

說到蘇淮遙的時候,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憎恨之色,語氣卻滿是譏諷:

“嗬,沒想到吧?俞修情,沒想到這個寵愛了這麼多年的白月光,居然會是造成你父親死亡的最大幫凶!”

俞修情在他的痛斥下感到無地自容,喉嚨裡好像卡著一根尖銳的魚骨頭,想要開口,卻疼得說不出一點話來。

隻要一回想起自己這些年對蘇淮遙無微不至的愛護,然後再想到慘死在牢獄中的父親,他就恨得渾身發抖!

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

他就是個十足的蠢貨!

看著男人愧疚難當的樣子,沈緣更加憤怒,眼睛紅得能滴血,懊悔道:

“我真後悔當年救了你,如果沒有救你,我就不會被關回地牢,也不會出現在地下市場,被當成牲畜一樣販賣!”

他恨俞修情,因為是這個男人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可憐的人,他好恨他,也因為他是自己唯一愛過的人……

俞修情聞言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緣緣,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聽不懂嗎?我說你是個畜生!豬狗不如的畜生!”

沈緣一字一頓,又一巴掌打在男人的臉上,打得對方嘴角流出血絲。

俞修情隻感覺左頰一陣火辣,淚水順著眼角落到唇瓣裡,苦澀又悲涼。

他一臉頹廢,再一次伸出手,想去握住對方,沈緣卻厭惡地甩開他。

就像當初那個男人無情地推開自己、放棄自己一樣,毫不猶豫。

沈緣深吸口氣,壓抑住心裡的怒火,可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痛恨道:

“我為了救你,整整十四年沒有自由,每天都活在折磨裡,可我最愛的男人呢,把我當成泄欲的工具,消遣的玩物,甚至在我懷孕後,還殺了這個無辜的孩子,你要拿什麼來彌補這些傷害!”

俞修情聽他提到這些年的遭遇,愧疚之色越發明顯,聲音竟帶著哭腔:

“對不起……緣緣,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當年是你救了我,如果我知道,我絕不可能會這樣折磨你的……”

一旁的祁雲照看著這個自恃清高的男人居然在認錯,隻覺得可笑至極。

他舌尖抵著發酸的腮幫子,忍不住冷哼道:“陷害你的人你視如珍寶,真正愛你的卻棄如敝履,活該一輩子都在失去,俞修情你想要的,什麼都得不到。”

這句話字字見血,俞修情心裡被狠狠往深處地紮了一刀,卻無法反駁。

因為事實如此,他就是眼盲心瞎,愛自己的人非但不珍惜,還反過來將殺父親仇人捧在手心裡,可悲又可笑!

沈緣緊盯著男人布滿血絲的眼睛,咬著牙忍住殺意,又補償了一個:

“還有,你在監控裡看見的那個跟我長相一模一樣的青年,那是我雙胞胎哥哥,和蘇淮遙是同夥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們做的,他們設計好陷害我的!”

“什、什麼……?!”

男人瞪大了雙眼,茫然震驚。

那自己還強行將沈緣關進精神病院裡電擊治療,逼著對方親口承認……

這一刻,俞修情徹底崩潰了。

“我以前腦子不好,忘了還有一個哥哥,我現在都想起來了,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你冤枉勾結俞裴商……”

說著說著,沈緣眼中忽而嵌滿了淚水,雙肩顫抖著,顯然委屈到了極點。

祁雲照看著這樣傷心欲絕的沈緣,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疼,在心底翻湧。

少年淒楚的低泣傳入耳中,俞修情像是繃斷了腦中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撲通”一聲跪在了沈緣麵前。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該死,你殺了我吧,緣緣,殺了我……”

他抬頭看著少年,淚水決堤,從未哭得如此淒慘,竟像是乞求沈緣的憐憫一般,說話也變得支支吾吾。

第130章 爺爺憑什麼沒收我的資產?

“殺了你,我怕臟手。”

沈緣一字一頓,身體往後退去。

他的眼神中彌漫著一股冷意,那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濃濃的厭惡和反感。

沈緣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男人,那種眼神就像看著一個臟兮兮的垃圾一樣。

俞修情雙膝跪著朝前麵挪了兩步,血肉模糊的手顫抖著抬起,卑微地抓住少年的衣角,聲音更是低到了塵埃裡:

“緣緣……都是我的錯,我太愚蠢,相信彆人的鬼話,反過來傷害你,你想怎麼樣都行,就是彆離開我好不好……”

男人的眼睛像極了他的父親。

瞳眸覆蓋著淚水,仿佛研磨開沾了水的墨,有著和月色相稱的疏離剔透。

沈緣看著看著,目光變得飄忽幽遠,腦子裡忍不住浮現出十四年前在地牢裡,那雙唯一給他信念和堅毅的眼睛……

祁雲照見他突然沉默,以為沈緣是被俞修情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動容了,眼裡不由地露出幾分焦急,和擔憂。

“沈緣,你……彆相信他。”

祁雲照忍不住開口,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提醒:“彆忘了他對你的做過的。”

聞言,沈緣回過神來,二話不說便抬起腳,狠狠朝著俞修情的胸膛踹去。

男人猝不及防,被他一腳踹得癱倒在地上,嘴角頓時溢出血絲來。

而沈緣的目光,卻依舊冰冷如刀刃,死死盯著他,咬字極重地說道:

“我當然不會忘記。”

“咳咳咳……”

俞修情單手緊緊捂住胸口,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臉色也漲得通紅。

許是這接二連三的真相曝光,他脆弱的神經已經再也沒辦法承受了。

一直以來都壓抑在心裡的鬱結和苦悶也終於爆發出來,他氣急攻心,咳著咳著鐵鏽味上湧,頓時吐出幾大灘鮮血。

祁雲照眼疾手快拉著沈緣躲開,猩紅的血霧濺落在地板上暈染開來。

沈緣不禁睜大了眼睛,看著口吐鮮血的男人,心頭莫名滋生些許複雜。

雖然他恨極了俞修情,但畢竟對方也是曾經自己黑暗裡的一束光。

如今看到他躺在地上,大半片白襯衫被染紅,沈緣還是覺得有些心痛。

俞修情原本精明淩厲的眼睛裡,此刻卻充滿了迷茫和無措之色,仿佛被抽空了所有靈魂,在一瞬間老了整整十歲。

他神色癲狂,啞著嗓子哭,像個犯錯的孩子,反反複複好似就會那兩句話:

“原諒我,原諒我……”

沈緣愣住,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仿佛一根刺深深紮進了內心,令他痛苦萬分,又隱隱帶著幾分解脫。

“我們快走,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祁雲照攬住少年的肩膀,將人摟著往前走,生怕下一秒這個傻子真會心軟。

沈緣隻能強迫自己收回目光,邁開僵硬的雙腿,被帶著迅速離開了舞台。

“緣緣!!”

俞修情哽咽著哭喊,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可心臟的抽痛一陣緊似一陣,已經再也沒有任何力氣追上去了。

他此刻連站都站不穩,就又重新摔倒,額頭不偏不倚磕到了鋼琴的架子上,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模糊了視線。

“彆走,彆離開我……”

俞修情捂著胸口,看著那兩個漸行漸遠、直至消失的身影,淚如雨下。

這一刻,沈緣真的不要他了。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以接受失去的事實,卻怎麼都沒想到,當這些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時,他還是會難過,還是會無法承受!甚至想自殺!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想……一輩子都活在愧疚裡……”

俞修情哽咽地語不成調,哪裡還有半點作為俞家大少爺時的傲氣?

他痛苦地蜷縮起身子,抱緊自己的腿,將頭埋在膝蓋中央,放聲慟哭。

周圍嘈雜的聲音聽不見了,身體的疼痛也感覺不到了,整個世界都隻剩下自己的哭聲,然後撕心裂肺地嘶喊著: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他為自己這十四年錯愛彆人的愚蠢、為傷害沈緣而悔恨,更為今日無法挽回的結果而感到深深的無力和悲痛。

刻在骨子裡的尊嚴,讓俞修情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會把一個殺父仇人,當做白月光,這是活生生對他的羞辱!

“俞少!俞少!”

一陣混亂之後,小陳終於發現了台上倒在血泊中的男人,立馬跑了上去。

……

醫院。

俞修情躺在病床上,醒過來之後便一直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而渙散,護士和醫生問什麼也不回答。

他臉色蒼白,嘴唇沒有半點血色,仿佛隨時都會消失在這世界上。

病房外麵擠滿了媒體記者,鎂光燈閃個不停,各種聲音爭先恐後的響起,他們都對愛人變仇人的真相極感興趣。

一門之隔的病房裡,卻是冷清死寂,除了藥水的滴答聲,什麼也沒有。

俞修情不知道自己躺了有多久,那隻包紮的手臂已經失去了感覺,麻木到無法分辨出什麼是冷,什麼是熱。

床頭的電話一直在響個不停,他就像沒聽見一樣,一動不動。

好半晌,俞修情才艱難地動了動手指,伸到旁邊去摸振動的手機。

電話是小陳打來的。

他費力地拿起電話,放到耳邊:“喂?哪位?”聲音虛弱無力,帶著幾分疲憊的嘶啞,仿佛風中飄搖的落葉。

手機那邊先是沉默了幾秒,而後響起小陳急切而猶豫的聲音:

“那個俞少,不好了,董事長將你在公司的股份和資金全都沒收了!”

這話一出,俞修情萎靡不振的俊顏陡然一怔,眸底浮現出驚怒之色。

“你說什麼?!”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說話的聲音有些尖銳,顯然是被老爺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情緒激動地質問道:

“他為什麼要沒收我的資產?!”

那頭的人見他發怒,連忙安撫:

“俞少您彆激動,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但有一點非常肯定,董事長現在非常生氣,您也知道,他唯一一個為之驕傲的兒子居然是被蘇淮遙陷害,而您之前又為了蘇淮遙頂撞他,所以……”

俞修情聽懂了他的意思,老爺子這是在遷怒於他,因為他對蘇淮遙的縱容,才會導致了俞氏現在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可我也是被蒙在鼓裡的啊!爺爺這樣做不公平,他就算大發雷霆,也絕不可以剝奪我在公司的權利和股份!”

他不甘心就這樣被踢出局,他好不容易熬過來了,好不容易有今天,怎麼能夠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打回原形!

要知道,沒了權勢和資產,在南港這種寸土寸金之地根本寸步難行!

小陳歎了口氣:“董事長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年紀到了,頑固得很,您還是不要跟他對抗了,說不定過幾天他氣消了,自然會把屬於您的東西還回去。”

但俞修情卻什麼都聽不進去,急道:“他現在在哪?我要過去找他!”

沒了權利和金錢的扶持,他要拿什麼彌補自己對沈緣造成的傷害?

而且隻有俞修情自己知道,這一次,俞老爺子不單單隻是收走了他的股份資金,更是將他徹底貶成一個廢物!

小陳無奈,隻好如實回答:“董事長現在正在莊園,您要過來就快點吧!”

俞修情立馬掛斷了電話,不顧還沒恢複完全的身體,毅然決然地扯掉針管,隨後穿上鞋,疾步往病房外麵衝去。

門一打開,那些等待多時的記者就跟瘋了一樣,蜂擁而上,把他團團圍住。

“請問俞少,你父親俞璟霖身份暴露真的是蘇淮遙做的嗎?心上人突然變成殺父仇人,俞少有什麼感想呢?”

“您還會選擇和蘇淮遙在一起嗎?”

“俞少,聽說你和蘇淮遙已經結婚了,這次的事情,真的隻是巧合嗎?”

“俞少,聽說你們家族在南港的產業受到嚴重衝擊,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即將要放棄繼承權,從此以後退出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