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爺(1 / 2)

肖衍住的地方不在小區,而是南城老城區最常見的弄堂胡同,也就是常說的老破小居民樓。

他推著自行車走進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將車停靠在了一樓的巷道口,然後領著林初穗上了二樓。

林初穗甚至能嗅到空氣中生澀陳腐的木質黴味。

雖然外麵的環境不怎麼樣,但是家裡卻很乾淨,燈光敞亮,就連最容易落灰的家具轉角處都被打掃得纖塵不染。

房間是兩居室,姐姐和肖衍一人一間房。

乍然來到他住的地方,林初穗感覺到有一點點的不自然。

在學校裡,他們的關係隻是最普通的同學,甚至連好朋友都算不上。

現在來到他家裡、看到他最真實的生活,看到完全不同於學校裡乾淨清秀的優等生的另一個模樣的肖衍。

林初穗感覺和他的距離...一下子被動地拉近了很多。

肖衍去房間裡麵換了乾淨的被單,一句話都沒說。

林初穗局促地站在門邊,看著他的背影,問道:“肖姐姐...是你的親姐姐嗎?”

看著不太像。

肖衍換好了被套,站直了身子,漫不經心道:“我和她在孤兒院認識,那時候她就是姐姐了。後來,也一直是姐姐。”

林初穗點點頭,很懂事地不再多問了。

......

晚上,林初穗洗完澡出來,換上了肖衍給她準備的白T當睡衣。

“這衣服好大呀,是你姐姐的麼?”

“姐在上課,手機靜音,我不好隨便拿她的衣服,這T恤是我的。”

“哦。”

還挺紳士,比某個假洋鬼子強。

肖衍正在桌邊寫作業,偏頭望了她一眼。

小姑娘洗完澡出來,黑頭發還是潤的,搭在單薄的肩上,小臉比平日裡更加白皙,唇色透著淡淡的紅潤。

她的五官本來極漂亮明豔,隻是因為平時喪喪的樣子,又總穿運動衫和男生一起玩,所以掩蓋了她乖巧的五官。

肖衍的視線下移,落到她V領的鎖骨下麵,隻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林初穗看到他在寫作業,於是溜達著走過去,趴在桌邊看他做題。

“你數學第三個選擇題做錯了。”林初穗伸手指著選項:“這個,你選的C,應該選B。”

肖衍漫不經心道:“選C沒錯,許嘉寧錯了。”

“你怎麼知道是許嘉寧說的?”

“你身邊的那幾個...能給我指錯的,除了你狂妄自大的繼兄,還有誰。”

“就你聰明。”林初穗摳摳頁角,悶聲說:“還有,他不是我繼兄。”

反正她不承認。

肖衍沒有跟她爭辯什麼,繼續寫作業。

林初穗趴在桌邊,猶豫了半晌,說道:“剛剛的事,你不準告訴任何人。”

肖衍一邊在草稿紙上驗算著,一邊說道:“你洗澡時間不超過十五分鐘的事?”

“不是!就回來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些...”林初穗悶悶地轉過身:“算了。”

反正他也沒有在意。

是啊,隻是自己耿耿於懷、難以解脫的秘密,彆人...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肖衍的筆尖頓了頓,說道:“不說,也可以。”

林初穗一聽這話,便感覺到不妙,防備地望著他:“你又想威脅我?”

肖衍快速地在草稿紙上寫下了一道數學題,對她說道:“把這道題做會,我替你保守秘密。”

林初穗嘴角抽動:“不至於吧。”

你們優等生提要求都這麼硬核?

“你可以選擇翻教材自學,然後用公式推導,也可以去請教你的繼兄或其他人,或者...我。”

林初穗粗略地看了眼這道題目,結果悲催地發現,她好像連題目都看不懂。

“我選擇向你請教。”林初穗也懶得廢話,直接將草稿紙遞到他麵前:“給我講吧。”

雖然她擺出來一副“本小姐聽你講題是給臉了”的表情,理直氣壯地向他“請教”,但肖衍還是儘職儘責地畫了拋物線,耐心地給她講了一遍步驟——

“F (x)為奇函數,則 f(負x) =負f (x)......”

聽了一半林初穗就開始打瞌睡,然後開始神遊,視線從筆尖落到他白皙的手背上,然後順著手臂,望見他性感的喉結和脈絡分明的頸子,在往上,是鋒薄的唇...

性感。

“聽懂了?”

她眨眨眼,盯著他的唇:“完全,沒有。”

“那我再給你講一遍。”

林初穗崩潰地趴在了桌上:“學神,你長得這麼好看,為什麼偏偏跟我過不去呢!”

“我再給你講一遍。”

“不想聽。”

“當 X小於零時,負f(x) =f (負x) =負[負 (負x) 減1] =負x加1大於0......”

林初穗一個嗬欠接著一個嗬欠。

肖衍清淺的視線落在草稿紙上,頓了幾秒,然後抽回草稿紙,兀自做自己的習題,不再勉強她:“人生在世,隻有自己成全自己,朋友可以陪你放縱,但不能幫你生活。”

林初穗見他好像有些生氣了,摸出手機掃了會兒主屏幕,然後又抬眼,心虛地望望他:“我不要需要誰成全。”

他麵無表情地演算著,不再多說一句話,看起來好像真的...

生氣了。

林初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終於還是拿起了剛剛的那張草稿紙,從他的手邊抽走一隻紅筆,認真地看了會兒。

看,肯定是看不懂。

不過...為了讓自己良心安寧,先假裝自己很認真吧。

幾分鐘後,肖衍走出了房間,去陽台上吹吹冷風醒腦提神。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小姑娘還趴在桌邊,雙腿蜷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草稿紙發呆。

肖衍轉過身去,閉上眼。

夜風徐徐地吹著,撐著陽台護欄,眺望著這一帶破漏的房屋,聽著隔壁女人開最大音量看八點檔家庭倫理劇。

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叫。

生活,就是這鐵一般的真實。

他從出生就在抗爭,孤兒院的每個小孩每天隻能分到一顆糖,因為他性格孤僻,且學習好,那些小家夥結成聯盟,搶他的糖。

他打他們,咬他們,護住自己僅有的一顆糖。

後來被關在國外的私人醫院,麻...醉後失去了半片肝臟,他忍著劇痛,每天吃很多很多,努力恢複健康。

他知道遮蔽陽光的烏雲有多厚,所以決定用死亡向他們複仇。

他一直都在努力掙紮,想要爬出泥沼。

這一次也一樣,他想要活下去。

*

晚上,肖淺上夜校回來,看到林初穗留宿家裡,很是驚詫。

不過,驚訝的神情隻是一晃而逝,她見林初穗已經困得嗬欠連天了,於是讓她先睡。

“姐姐你不睡嗎?”

肖淺拿出了複習書,打開台燈,調暗了光線:“我做會兒題,小初你先睡吧。”

林初穗抱著柔軟的被子,看著她纖瘦的背影,感歎道:“姐姐,你們怎麼都這麼努力呀。”

肖淺溫柔地笑著說:“不努力,以後怎麼給阿衍娶媳婦呀。”

“哇,你還怕他沒有媳婦呢!”林初穗趕緊說道:“你都不知道,我們學校三天兩頭便有女生跟他告白,他好受歡迎呢!”

肖淺笑了下:“那你呢,也喜歡他嗎?”

“我...”林初穗拉長了調子:“當然不。”

“為什麼不?”

林初穗不太好意思和她討論這個話題,鑽進了被窩裡:“姐姐我睡啦,晚安!”

被窩裡,林初穗摸出了那張皺巴巴的草稿紙,借著台燈的餘光,看著草稿紙上他遒勁有力的字體。

已經好久好久,她都忘了,為一個目標拚命努力是什麼感覺了。

很快,林初穗就睡著了,而且睡得跟頭豬似的。

這兩年睡課堂、睡網吧、甚至睡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她都養成習慣了,任何地方、隨時隨地,她都能夠輕鬆入眠。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七點了。

七點半早讀課,今天是語文早讀,語文老師是個古怪的老頭,總會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方法“折磨”學生。

上一次林初穗在語文早讀課,結果被罰在課間操,對著領操員同學深情背誦《致橡樹》。

社死不要緊,這事兒拚的就是臉皮厚,反正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但關鍵......領操員是個沒經曆過風雨的高一新生小胖子,被學姐林初穗聲情並茂的“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給深深地震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