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被推到一側,她一抬眼,就能透過明淨的琉璃窗看向外麵,雨幕接天,嘩啦啦的聲音格外清脆,讓她有些混沌的思緒為之一清。
“去清理一遍我的產業,所有和宋家有關的都記下來報給我。”
寂靜的屋內,阮榮安輕飄飄的聲音也分外清晰起來。
“是。”一月應得毫不遲疑。
“記住,不要打草驚蛇。”阮榮安叮囑。
從看完那個話本子之後,阮榮安心裡就一直有個疑惑。
她的嫁妝呢?
阮榮安的外祖母出身江南豪富之家,本人又很會經營,為兩個女兒置辦了豐厚的嫁妝。而又因為小女兒被天子賜婚嫁入京都,心中憐惜,這份嫁妝更厚了三分。
田產,莊子,店鋪,涉及江南京都各地。
生母早逝,這份嫁妝自然就給了阮榮安,在她懂事之前由廖家代為看管,直到她十歲之後,才漸漸交到她手中。她在這上麵大抵隨了祖母,很有些天分,經過這些年不斷經營,產業更加豐厚。
那是一份外人想象不到的巨富。
阮榮安嫁進廣平侯府之後才發現,這座外麵富麗的府邸在銀錢上竟有些吃緊,管家的權利在劉氏手中,她沒想覬覦,便隻是暗中查了查,隱約發現那些銀錢都被宋遂辰提走了。
朝中之事她不了解,隻當是他要與人走動,人情往來。她在意宋遂辰,想為他分憂,便刻意給手下的人信,與宋家人往來時多行些便利,讓宋家多掙些錢,也算幫宋遂辰了。
可就是這樣大的一份產業,在那話本子之中,竟然沒被人提及。
就仿佛,她的嫁妝隨著她的離去一同消散了一樣。
這個問題仔細想來,很容易得到答案。
嫁妝是她的私產,若要收回也得母家來人,她外祖也不行,可阮家並不清楚她有什麼產業,最後怕是不了了之,留在了宋家。
話本子後期,宋遂辰舉兵起事,經過一番籌謀成功登上帝位。
招兵買馬,行軍打仗哪一樣不要錢,要養活那麼多張嘴,每天銀子怕是要流水似的花出去,就憑宋家的那些產業且還養不起。而書中有沒寫宋遂辰如何謀取錢財,她的嫁妝最後去了哪兒,這不明擺著嗎。
想到這裡,阮榮安頓時惡心壞了。
花著她的錢,得著她的好處,最後還要踩著她的名聲。那些說她囂張跋扈,萬幸早逝的流言,當時已經登上帝位的宋遂辰會不知嗎?但他什麼都沒說,更沒有阻止。
她阮榮安,竟成了他人的踏腳石!
若這件事為真,這件事她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
想當皇帝,他做夢!
一月一一應下,開始在心中思襯該怎麼做。
對於阮榮安的吩咐,她從來不會有絲毫馬虎。
從記憶裡抽身,阮榮安的神色更冷了幾分,她看著外麵的雨,輕聲說,“我昏睡的時候還有意識。”
一月神情一動,立即看向她,越發的認真。
她知道,這是阮榮安在為她解惑。
“我聽到宋遂辰和他娘說,等我去世,就迎娶阮榮容為繼室。”
嘩啦啦的雨聲中,忽來一陣疾風,吹得窗戶哐當一聲作響,一月豁然抬眼,眼中是淩厲的怒氣。
“一月,我要與他和離。”
阮榮安轉過頭看向她,臉上不見多餘的表情,格外平靜的輕聲說道。
平靜的好像一潭水。
無人知道其下的暗流何等洶湧。
巨大的怒火中,一月心中酸澀的不成樣子,她上前跪在床邊,拉著她的手,說,“那便和離,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嗯。”
“去吧,我要再睡一會兒。”
一月應是。
她守著阮榮安,直到她氣息漸漸平穩,陷入了熟睡,才悄然退了出去,叫來人開始安排。
-
宋遂辰在書房裡忙碌著。
他到底年輕,入朝太晚,朝中勢力已經被諸多勳貴重臣瓜分乾淨。眼下他再想要出頭,便隻有想方設法討天子的歡心——
這並不容易。
天子昏庸,貪圖享樂,卻又多疑寡恩。他忙碌好些年,終於博得了一些天子的信任,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