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討厭他?會不會根本就不會看他一眼?
因為他太普通了。乙骨憂太想。
就像是一棵尚未挺直的白楊,又灰撲撲,又不夠顯眼,隻能保持沉默。
所以在發現自己好像搞砸了最重要的初次見麵時——
乙骨憂太逃避一般緊緊地閉上眼睛,像是害怕聽到指責。隻有薄而蒼白的嘴唇在開開合合,發出磕磕巴巴的請求。
想要成為您的下屬。我會努力的……大概,也許是這樣的話?
明明是自己說出口的,他卻感覺自己的大腦變成一團漿糊,什麼都記不住了。
他聽到她的腳步聲,持續了一會兒,停止了。
她站在了他的麵前,摸了摸他的頭。
乙骨憂太感受到自己的頭頂被那隻手按住,反複摩挲,輕柔撫摸,柔軟的發絲和她的手掌輕輕摩擦著,讓他的後脖頸一陣陣過電般發麻。
紅色長發的少女,沒有體溫,也沒有呼吸。這本應該讓他越發恐懼戰栗,但是……
“好啊。”
她的聲音如同露珠一般輕柔地滾動,“當然可以,好孩子。”
好溫柔。他惶惶不安地想,是讓人想要流淚的溫柔。
為什麼會這樣?像是對他心懷愧疚一樣……但不論如何,他很開心。
她同意了。她願意接納他。
“謝謝您。”他輕聲道,比平常男孩子更加秀氣的臉頰上是害羞的紅。
“裡香也要抱抱!”
黑色長發的女孩子看到這一幕,立即從病床上跳下來跑向葵,不甘示弱地撲進她的懷裡。
祈本裡香伸手緊緊地抱住她,聲音甜甜地撒嬌,“裡香也想被葵大人摸頭!”
葵自信地一把抱住他們,滿口答應:“完全沒問題!”
抱!都可以抱!摸!都可以摸!
她剛才為了保險,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乙骨憂太的信息檔案。
他具有強大的咒術師天賦,也因為天賦被家裡人恐懼和疏離——這是他這種性格的成因。
葵捶胸頓足:領養!立即領養!
【乙骨憂太成為了你的眷屬。】
「你的隱藏天賦正在生效……」
「目前生效對象:3(已完成:1)」
…………
伏黑甚爾靠著病房門口看葵哄小孩的舉動,有點不愉快:真是額外的優待。
成年人想要得到這種溫柔,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東西——這位大小姐還不一定領情。
他看到祈本裡香趴在葵的肩頭,眼尾彎彎。
那雙鬆綠的眼睛裡隱含著惡意,毫不掩飾地看向他,嘴唇無聲開合。
“怎麼還不走?不是說要完成葵大人的任務?這裡你很多餘啊,看不出來嗎?討厭的大人。”
伏黑甚爾憑借出色的動態視力捕捉住了她的每一句話,臉色漆黑。
……這家夥到底在得意什麼?
“我能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你也是葵大人的眷屬。但那又怎麼樣?”
祈本裡香和他四目相對,說出了無比扭曲,又理所當然的話。
“葵大人是我和憂太的。我和憂太也是葵大人的。”
伏黑甚爾:嘁。
“這種話你敢讓她聽見嗎?你敢讓她知道你真正的性格和神情嗎?”
伏黑甚爾似笑非笑,用同樣的方法和她交流,他刻意將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慢,好紮對方的心。
“小小年紀心思太多可是會被討厭的。”
祈本裡香沉默了幾秒。
她用一雙更深更沉,陰鬱到不像是這個年紀的近乎黑色的綠眼睛和他那雙幽綠的眼睛對視。
“你又知道什麼呢。”祈本裡香以輕得像是一根羽毛般的聲音回擊。
在沒有見到葵時,祈本裡香就一直在害怕著她做的那個夢。
好可怕。好真實。
像是團團絲線一般將她艱難的呼吸纏堵,直到窒息,直到她恐懼地沉到了最深的水底。
祈本裡香看到了葵在墜落著死去。
景觀,地形,建築和標誌物。
這一切都是模糊的,不真實的,如同疊加了一層五顏六色的玻璃紙,旋轉著,混亂著,裡香什麼都看不清。
她眼中隻有那道刺眼的紅色。
鮮紅濃烈的長發如同一團包簇的藻類,將那個人包裹在最中心的位置。
她在不斷地墜落,身上都是乾涸的血,如同潔白的鴿子被射中心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