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2)

國色生輝 八月薇妮 9642 字 3個月前

當時闌珊告訴嚴老大, 關於龔如梅翻牆而逃等話, 其實是徹頭徹尾的騙局。

那會兒的情形可以用千鈞一發來形容, 就算闌珊肯做人梯讓龔如梅翻牆,時間也來不及了。

且正如嚴老大所料,龔如梅這種嬌養深閨的女孩子,又處於極度的恐慌之中,就算是拚了命僥幸翻過牆去, 她也跑不了幾步。

恐怕還可能因為慌不擇路自己撞入賊人手中。

在那極快的一刹那,闌珊做了一個決定, 她給龔如梅找了一個不可能的藏身之處。

那時候, 闌珊握住女孩子的肩膀, 飛快地說道:“大理寺的人會來救咱們, 隻要你聽我的話——現在我要你躲到這個香爐裡去,不管外頭發生什麼事、有什麼動靜, 你都不能動, 更加不能出聲, 聽見了嗎?”

龔如梅認定她是大理寺的人, 又聽她的語氣如此篤定不容分說,便忙點頭,當下闌珊便扶著她進了香爐,讓她趴在爐心裡。

這寺廟已經荒廢多時, 爐底隻有些許殘灰而已,龔如梅才十四歲,身形嬌小, 如此趴在底下,隻要沒有人上前特意的往裡打量,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這香爐是院子裡最顯眼的,任何人一進來都會第一眼看到。

也正因為如此顯眼,反而成了潛意識中的“盲區”,一般人又怎會想到,龔如梅會藏到這樣明顯不可能的地方呢?

與此同時闌珊也做足了準備,留在她肩頭的清晰的腳印,以及牆邊上被踩倒的雜草,都是她為了誤導嚴老大一行人故意而為,就是想讓這些人以為龔如梅已經成功逃了出去!

闌珊又故意跟嚴老大說明自己知道這是在寺院,隻要逃到外頭藏身極容易之類的話,無非是想讓嚴老大產生一種的確如此、深信不疑的錯覺,想讓他們把所有注意力放在這院子以外的地方。

果然嚴老大情急之下火冒三丈,認定了龔如梅已經出逃,也完全忽略了眼皮子底下。

隻不過闌珊雖然能夠用這瞞天過海的計策保全龔家小姐,自己卻差點兒遭受荼毒。

闌珊很久都沒有這樣“沉睡”過了。

經過先前的重重危劫,心弦時刻繃緊,身體跟精神都極為疲累了。

在無意識的暈厥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在舅舅家裡待字閨中的時候。

起初溫益卿經常來看她,而且每一次來都不會空著手。

舅舅彭利安家境雖然也還過得去,但畢竟是小戶之家,把東西看的比較重。

溫益卿善解人意,故而每次前去彭家,都會帶些東西相送,有時候是補品,有時候是糕點,有時候是布匹,且待人接物也十分得體,不管對小廝還是丫鬟統統的和顏悅色,因此舅家上下對這位未來姑爺都讚不絕口。

除了給舅家的東西,還有特意給闌珊帶的。

隻不過給她帶的那些,他都會小心地藏起來,多數都攏在寬綽的大袖子裡,很少明晃晃的露出來叫人看見,免得會有人說些不必要的話,或者引發舅家的猜忌之類。

時而是胭脂水粉,時而是街市上流行的話本,但帶的最多的,還是那些闌珊喜歡的吃食:炸油卷,甜果子,糕,荷花酥,杏仁糕……趕上好時候,還會帶一瓶甜而不醉的桂花酒給她嘗鮮。

至今闌珊也想不通,到底為什麼溫益卿每次帶的東西,都是那麼合她的胃口?究竟是因為她愛屋及烏的原因呢,還是因為他很清楚她的脾性口味,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闌珊曾十分的愛慕溫益卿。

起初,是因為他是父親親傳的弟子,她名義上的師兄,性格又好,長相也上佳。

後來,是在父親去後,他對自己的那種恰到好處的關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彌補了闌珊喪父的傷痛,覺著這個人,是亦父亦兄的人物,也是自己以後的……如意佳婿。

因為那一段可貴的溫柔時光,在美夢破碎之後,闌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相信,也無法恢複過來。

是阿沅儘心竭力前前後後的照料,儘心撫慰。那時候的阿沅,肚子已經漸漸大了,很辛苦,卻仍是把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再往後闌珊振作起來,開始想開,試著把往事拋卻,似乎溫益卿已經不會再困擾任何人。

她對阿沅也是這樣說的,甚至對晏成書也是那麼說的。

可心裡清楚,溫益卿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因為在年少的時候就生長著,所以合著血肉,一旦疼起來、或者硬要拉扯就會致命,不過太久不去碰他,就會顯得麻木,甚至忽略。

為什麼一個人會有那麼截然不同的兩幅麵孔。

為什麼人生不能僅僅的“隻如初見”。

“師兄……”她仿佛沉溺在令人窒息的湖底,發出了略帶感傷跟怨念的歎息。

唇上微微一涼,似乎有什麼壓了過來。

有東西順著咽喉緩緩滑落。

闌珊有所察覺,原本因過於疲累而陷入沉睡的意識也似乎覺醒了,她試著睜開雙眼。

但是眼皮十分沉重,長睫閃爍中,她似乎又看到那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腦中閃過一些驚悚的片段,有個人的臉也在心中朦朦朧朧地浮現出來。

闌珊想要看清楚這個人是否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位,但她還來不及看清楚,困意便又滾滾襲來。

她隻得重又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闌珊再度醒來……確切來說是給吵醒了。

“混賬!這種東西也敢拿過來糊弄?當我西窗是沒見過世麵的野人嗎?這人參全是須子!唯一完整的這隻看著好,其實因為存放太久早沒藥性了!再多放一陣子隻怕就要化灰呢!你還敢說是好的!還有這隻雞,我要的是烏雞懂不懂!你弄這個是什麼?這是烏雞嗎?我的眼睛想必是瞎了,烏雞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才變得這樣白淨?你也拿些給我吃吃才好!”

這種熟悉的腔調兒,自然是趙世禛身邊的西窗。

那被罵的人忍著笑賠禮道:“請您見諒,一時之間實在找不到烏雞,才用這個小公雞湊合的,且如今人參貴價的很,且真假混著賣的,藥鋪子裡那些貴價的還未必是真的呢,這裡雖然是些須子跟年歲久了的,至少是真的……”

“你還敢犟嘴?我這是給病人吃的,是大夫指定的藥膳,你弄這些胡拚八湊的東西要把人吃壞了,我、我摘你的腦袋當球踢你信不信!”

闌珊聽到這裡喉嚨發癢,忍不住就咳嗽了聲。

門口的人聽見動靜回頭一瞧,急忙放棄罵人,先跑到床前:“你醒了?覺著怎麼樣?”他回頭對門口的人道:“去告訴主子,舒監造醒了!”

那人給罵的狗血淋頭,聽西窗不再為難,如蒙大赦地跑了。

闌珊定睛看了他一會兒,想要起身。

西窗忙探臂將她扶起來,又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闌珊呆了呆,忙先看向自己身上。

外麵的衣裳顯然不是她原先穿的麻布袍子,而是一件灰藍色的錦袍,她的心一涼,顧不上西窗,扒拉著領子往內看。

幸而中衣還是自己的,有幾滴血漬在上頭,至於裡頭的裹胸似乎也在。

闌珊卻仍是驚魂不定。

當時她給嚴老大強迫,青絲散亂,外裳都給扯碎扔在了地上,中衣也給拽開了,在那種情形下,不管是誰,隻要不是瞎子,就會看出她是女兒身。

而且她隱隱猜到那會兒出現在現場的是誰,如果是他的話,更加是瞞不住的啊……

闌珊的心跳的很劇烈,幾乎要從喉頭躍出來似的。

但是她又察覺到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