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付了車錢,才要進門,裡頭阿沅正出來找言哥兒,一眼看見她回來了很是驚喜,忙迎著道:“我以為這麼晚了不會回來,正要把飯菜熱了叫他回去吃呢。”
闌珊問道:“這麼晚了還沒吃飯?”
阿沅歎道:“昨兒也是等到城門關了、知道你不回來了才吃的。”
阿沅把飯菜熱了,又將那隻燒雞撕了擺好,闌珊見王鵬不在,問起來,說是今晚上他在大理寺值夜班。
於是吃了飯,阿沅又去燒了熱水,預備給闌珊洗澡。
闌珊隻覺著渾身疼的很,實在不願意動,可是從昨兒到今日都混在野外,不洗又過不去,隻得勉強咬牙去洗。
才脫了衣裳,阿沅看到她身上大片的淤青,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轉來轉去的查看。
闌珊哪裡敢提什麼大蟒,就隻說:“不小心有一根柱子倒下來,正好砸到我,幸好大夫診過了說沒有傷到內臟。”
阿沅急得掉淚:“怎麼一出門就受傷?這次僥幸無事,若還有下回呢?”
闌珊忙安撫她:“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我自然長了急性。”
阿沅紅著雙眼,淚流不止:“你才第一次去工部,這開頭就這麼不吉利,以後如何是好?”
“萬事開頭難嘛,”闌珊隻管說好話,又道:“你哭的眼睛腫了,給言哥兒看出來他又要擔心了,快扶我洗澡。上次榮王殿下給的那藥可還有?洗完了給我塗一塗就是了。”
阿沅這才忙擦乾了眼淚小心地扶著她進浴桶,熱水泛上來,碰著那些淤青之處,就如同萬千牛毛般的針刺著一樣,闌珊咬緊牙關不肯出聲,淚卻疼的止不住掉了出來,像是阿沅忍住的那些又送給她了似的。
阿沅不許她動,翻箱倒櫃地找了塊自己不舍得用的絲帕,沾了水給她擦拭。
那些傷痕給水一浸,樣子更加駭人,阿沅越看越覺著心疼,草草地伺候她洗過了後,把趙世禛先前送的那瓶藥找出來,一寸一寸地給她塗。
阿沅的手指很溫柔,闌珊乖乖地不動,心裡卻突然想起趙世禛為她查看的情形。
“不是說有首輔大人照拂著麼?怎麼還把你派到外頭去?”好不容易塗遍了,那藥也幾乎見了底兒,阿沅把藥瓶反過來倒了倒,歎道:“這麼好的藥沒了,可彆再有下次了!不如告訴那個什麼張先生,以後彆叫你往外跑了,也省的危險。”
闌珊笑道:“這次是趕上了,總不會是次次這樣。”
這藥果然極好,很快的那些難熬的痛消失殆儘,身上清清涼涼的,闌珊披著一件裡衣,很快入了夢鄉。
因為身子不適的緣故,次日未免晚起,阿沅想給她請假,闌珊不許,忙忙地雇了輛小車來到工部。
誰知到了營繕所,才知道原來江為功早上派人來遞了請假文書,說是腿傷嚴重了,引起發熱,需要在家仔細調養數日。
闌珊聽了不免替江為功擔憂,她這邊情形要好的多,早上醒來就發現那些青紫痕跡幾乎都退了大半,疼的也不似昨兒那麼厲害,不知是否是那藥的功效。
還未坐下,那邊溫益卿派了人來傳她。
來到溫郎中的公事房,見溫益卿坐在長長的條案桌後,道:“你的上司一早就遞了假條過來,不知是真的傷著了,還是有意躲避什麼?”
闌珊淡聲回答:“江所正的腿受了重傷,溫郎中若不信,或許可以前去他家裡親自一觀。而且我覺著應該是不會有人沒病咒自己有病吧。”
溫益卿嗤笑道:“你是在說本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大概是不知道你這位上司,他先前為了躲避本官傳訊,自己咒自己的事兒沒少乾,你若不信,回營繕所打聽打聽就是了。”
闌珊果然不知道這回事,不過以江為功把溫益卿看做自己的天敵,被逼的用那種方式躲避,也不足為奇。
闌珊心中一窘,麵上卻還若無其事的:“我果然不知此事,多謝郎中提醒。隻是我想著,江所正為人憨厚正直,我是想不通到底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原因,會逼的如此良善的一個人出此下策。”
“你不要指桑罵槐,又說本官逼迫江為功了?!”溫益卿幾乎又忍不住。
“卑職不敢這麼說。”闌珊垂著眼皮,袖手於袖子裡,嘴角卻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冷意。
溫益卿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頭,拚命克製才沒有讓自己一拳捶落:“那好吧,不必說那些廢話!既然你上司病了,那麼就由你來說明感應寺之事!到底為何突然停工!”
闌珊道:“大人莫非不知道嗎,是東宮太子殿下仁慈,念在年關將近才讓工人們都回家過年的。”
溫益卿皺著眉:“若真有此事,為何早上宮內還有人出來催工期?”
闌珊也有些意外,想了想到:“是昨兒榮王殿下親臨通傳的,多半是太子殿下的意思,皇後娘娘還不曉得,大人不必著急,等太子殿下稟明娘娘,上頭自然不會再給您施壓了。”
溫益卿想著也是這個道理,便道:“若是宮內還派人出來,那就唯你們兩人是問。另外……昨日在工地上到底發生何事?為什麼鬨得雞飛狗跳?”
趙世禛交代不讓把巨蟒的事情弄的人儘皆知,在回來的路上江為功也跟闌珊姚升三人商議過該如何交差。
姚升說道:“雖然榮王殿下不讓聲張,但我覺著那麼多人,遲早會有人透出風聲去,是瞞不住的。”
江為功道:“我正頭疼這個,若是說謊,雖能瞞住一時,以後事發了溫郎中豈不又要剝我的皮?”
姚升到底機靈,他很快想了個法子:“我看是這樣,咱們公文上橫豎隻寫‘太平無事’,至於詳細經過,便以口述方式上報,再把榮王殿下的吩咐也一並告知上峰,有殿下做擋箭牌,上峰自然不會為難咱們,至於上峰要如何再寫公文,自然是他們拿主意了。”
江為功聽到這個法子,樂不可支。
此時闌珊想到這一節,雖不願意跟溫益卿多話,但江為功回來後也遲早要說的。
當下隻簡略地將事發經過敘述了一遍。
其實昨兒跟著江為功和闌珊去現場的隨從們回來後,也給溫益卿審問過,那兩人因事發時候不在現場,後來卻聽那些工人說了不少,回來也複述了個顛三倒四,囫圇吞棗,隻說什麼大蟒,什麼差點咬死一位官爺之類。
溫益卿雖聽說,可卻無法儘信,畢竟似這種鬨市地方出現那樣大的巨蟒實在是絕世稀罕事,而且江為功是個撒謊撒出天際、很有前科的人……直到如今親耳聽闌珊講述了,才又相信了八/九分。
溫益卿聽後,皺眉道:“真是異事,好好的平地之中怎會冒出這種巨蟒,按理說該是在高山深澤裡才是。”
闌珊抬眸:他也知道嗎?是因為父親昔日教誨嗎?
“算了,”溫益卿搖了搖頭,“既然事情解決,那就不提也罷。”
他說了這句,突然道:“既然如此,江為功就是因為這個而受傷的?那你呢?”
闌珊沒想到他會問及自己:“我並無大礙。”
溫益卿的眼中突然流露譏誚:“你們同去,你上司重傷你卻無礙,你的維護上司之心呢?”
闌珊一愣之下幾乎失笑:“卑職全須全尾的回來,沒有折手斷腳的,溫郎中好像很失望。”
溫益卿盯著她道:“本官並未失望,而是意料之中。你多半是躲在彆人身後,自然傷不到你。”
闌珊笑道:“郎中真是慧眼如炬,算無遺策,什麼都瞞不過你。”
溫益卿看她表現的這般鎮定,絲毫也不覺羞愧,他便冷哼了聲:“本官懶得跟你多說,隻還有另一件事,你記得就好,——明日申時一刻,你去楊大人的公事房,大人想見你。”
“哪個楊大人?”闌珊心悸,竟還不肯麵對現實。
“還有哪個楊大人,”溫益卿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她,“你能進工部,是多虧了哪個楊大人?”
闌珊窒息了片刻,終於道:“郎中大人,江所正重傷,我想下午時候去給他探病,所以也要請半天假,還望恩準。”
溫益卿撇了撇嘴,卻也答應了。
年前的雜務基本上都要理清了,再過兩天就能放年假。
下午時候,溫家卻突然來人,原來是華珍公主突然犯了腹絞痛,請駙馬快些回家去。
溫益卿忙起身出了工部,因為不耐煩乘轎子,便叫隨從拉了一匹馬來,翻身上馬往崇仁坊而去。
打馬過紫衣街的時候,溫益卿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心中微怔,把馬韁繩勒住返了回來,抬頭看的時候,卻見那道身影往裡一拐去了。
“真的是他,”溫益卿皺眉,“難道是迷路了?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他稍微一思忖,終於還是打馬拐入巷中,追到了那道人影消失的巷口。
卻見那人站在一座宅子麵前,正不知在說什麼。
“舒闌珊!”溫益卿揚鞭叫了聲。
那人果然正是闌珊,她聽到有人喚自己,神情略顯迷茫地轉過頭來,當看見是溫益卿騎在馬上的時候,她的神色卻又飛快地從意外、震驚,最終轉為無法形容的……是尷尬?
“你在這裡做什麼?”溫益卿的馬兒跑的飛快,很快到了闌珊身旁,“你不是要去江家探病嗎?江為功又不是住在這個坊……”
此刻溫益卿還單純的以為舒闌珊是迷了路。
直到他看見旁邊的門首:“這是……”
在門內站著個打扮的伶伶俐俐的丫頭,臉兒白淨好看。
此刻她微笑著說道:“這兩位官爺哪一位是舒爺?我們姑娘有請呢。”靈活的眸子飛快地一打量,立刻確定了闌珊,便又含笑對溫益卿道:“這位官爺請回吧,我們姑娘一次隻接待一位貴客,請您下次早點來約。”
溫益卿後知後覺,終於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他的眼睛開始瞪圓。
闌珊的臉則開始漲紅。
“舒闌珊!”溫益卿氣的聲音發抖,手中捏著的馬鞭子也跟著在顫抖,他指著闌珊咆哮道:“你居然敢來逛青樓!”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二更君報到,大家節日快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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