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1 / 2)

國色生輝 八月薇妮 15563 字 3個月前

闌珊看見鄭適汝身影的時候,心早就慌了。

此刻對上太子妃的一雙明眸,又聽她這樣說,整個人越發哆嗦起來。

她想即刻逃走,可卻知道自己逃了這會兒,逃不出下一刻。

既然鄭適汝知道了,那就是……知道了。

“宜爾……”

舊日的戲稱幾乎脫口而出,卻又及時收住。

鄭適汝如今身份不同,自己又是這樣襤褸,恐怕,不該貿然僭越吧。

此刻那三花貓又跑到闌珊身旁,努力在她腿上伸長脖子蹭,極為親昵。

原來真的是花嘴巴啊。

闌珊窘迫之餘,深深吸了口氣,暗暗地想把花嘴巴撥到一邊去。

那三花貓給推開,卻又不屈不撓地又蹭回來,柔軟的身體像是膩在她腿上了似的。

鄭適汝打量她的反應,冷笑道:“我倒也該對你刮目相看了,畢竟已經過了這幾年,物是人非的,或許人情紙薄,連畜生的情意都比不上了。”

闌珊聽她說了最後一句才一震,忙抬頭看向她:“不……”

鄭適汝即刻問:“不什麼?”

她諾諾的:“不是……”

“不是什麼?”

闌珊給鄭適汝逼問著,無可奈何,卻也因為這短短幾句,總算將原本那份生疏隔閡打破了。

她低下頭苦笑:“我沒有忘。”

“沒有忘什麼?”

“沒有、沒有忘了你。”闌珊深深地垂頭。

鄭適汝沒有立刻開口。

隻有花嘴巴還在起勁地拱著闌珊。

闌珊一是不太敢麵對鄭適汝,二是花嘴巴實在太黏人,加上又給鄭適汝識破了,就不用再強忍,索性便俯身過去把花嘴巴抱了起來。

三花貓總算如願以償地依偎在她的懷裡,越發舒服的伸長脖頸,眯起了眼睛,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這花嘴巴就如同鄭適汝一樣,外熱內冷的,很少對人親昵。

可見這貓兒,也認得舊人。

鄭適汝默然看著眼前這幅場景。

四年多了,她越來越不像話。

當初還隻野小子一般,現在更是變本加厲,竟然改換了男裝。

月白色的圓領袍,銀灰的書生帽,很是低調的配色,穿在她身上……卻更加嬌俏英麗了。

也許是因為在外頭曆練了這幾年的緣故,依稀透出幾分令人無法忽視的柔韌氣質,如玉潤澤,如珠生輝,如日之暖。

昨兒在海雲廟,聽溫益卿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當時她還心有疑慮,不肯全信。

但是仔細一想,的確是有跡可循的。

破綻最大的,就是當初她在宮內給華珍使絆子,出宮的時候華珍負氣丟下的那句話。

另外就是趙世禛……

原本鄭適汝也不信,堂堂榮王竟會去喜歡什麼孌童。

如果真的是她,一切倒是可以說得通了!

連同本已經隱居的晏成書突然又收了個關門徒弟一節,都有了完美解釋。

除了這些,還有“舒闌珊”驚人的才華。

不管是在太平鎮,一路上京,在京城還是翎海,這個嶄新的名字好像隨時都跟傳奇掛鉤。

如果是計成春的女兒,如果是她認識的姍兒,那還有何疑慮可言呢?

隻覺著順理成章。

但鄭適汝畢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她是絕不會步入華珍所說的窘境的。

幸而目前有個現成的大好機會,可以讓她利用。

龔如梅對於榮王的心思,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隻不過趙世禛對龔如梅卻是冷冷淡淡,這女孩子天真單純,並無心機,又因為鄭適汝在人前恁的端莊大方,私下又善解人意,體貼入微,手腕玲瓏之極,就給了龔如梅一種錯覺。

龔家跟東宮的關係自然不必說,在龔如梅看來,太子妃更是個盛德憐下,且又無所不能的人,她正是苦於得不到趙世禛的回應,心裡難過無處訴說,私底下便向鄭適汝吐露了不少。

殊不知鄭適汝麵上雖然體貼應酬的無微不至,但除了對她格外不待見的人、比如華珍公主外,鄭適汝對誰也都是這幅知心知意的模樣。

龔如梅把她當作可傾訴拿主意的人,實則鄭適汝才不管她的事,隻把龔如梅當作一個有點意思的小孩子,隨意敷衍而已。

隻是從溫益卿那裡聽說這驚天消息,鄭適汝自然要眼見為實,如今正好可以拿龔如梅來過橋。

正巧昨日龔如梅去榮王府又吃了閉門羹,少女便到東宮哭哭啼啼的。

若在以前,鄭適汝隻會說些聽著熨帖人心實則毫無實際主張的話,可今日自然不同,她便給龔如梅出了個主意。

鄭適汝並沒有就直說你去找舒闌珊之類的話,而是旁敲側擊,比如龔如梅哭訴趙世禛興許會誤解她,鄭適汝故意想了會兒,才歎息說:“你的擔心倒也不無道理,隻可惜如今沒有個榮王身邊的人去提醒他,我倒有心替你分辯解釋,可你知道,這種事上我畢竟也不太方便開口……唉,要是有這麼個能在榮王跟前說上話的人,而且這人又知道澤川的內情,那就好極了。”

如此一來,龔如梅自然就想到了:咦,還真有那麼個人!

鄭適汝不動聲色裡,一步一步地引著龔如梅自己想到要找闌珊,到最後龔如梅幾乎覺著是自己想到這個法兒的,跟太子妃無關。

等龔如梅提出這法子,她卻又忙說不可。還苦口婆心地說道:“你畢竟是個沒出閣的女孩子,那個舒丞的名聲又是不太好的,所以先前老先生才不願意你去致謝……叫我看你就算要見,到底也要有個可靠的長輩的陪著,免得以後傳出去,對你聲譽有損。”

但龔如梅自忖這是私情,家裡的長輩那樣頑固,哪裡肯為這種事情出頭,幸而眼前就有一個。

她便試著求鄭適汝幫忙,這當然正中鄭適汝的下懷,可太子妃也沒有急切地一口答應,隻在龔如梅絕望要哭的時候,才故作心軟狀道:“你知道我平日裡是不願意做這些的,彆人若做我還要勸著呢,隻不過這畢竟事關你的終身,終不成我不管你,看你自己胡亂行事?”

龔如梅自然大為感激,鄭適汝又敲打她:“隻是這件事以後若透了風聲出去,若有心人以為是我的主意,我卻是自作自受了呢。”

“不會!這是我求太子妃的,以後若是真有什麼風吹草動,我自然也有說法,沒有白白把娘娘栽進去的道理。”

鄭適汝這是為了預防華珍那樣的荒唐傳言,才特意如此先說下了,當下便又助龔如梅設定了種種,弄的無懈可擊。

因為飛雪一看那落梅箋跟字跡,就知道是龔如梅的手筆,也沒有懷疑彆的,就陪著闌珊來了。

先前她坐在這偏廳裡,聽到外頭闌珊的聲音響起,心已經給什麼擊中似的酸軟了。

如今舊人在前,就算是長袖善舞能言善辯如她,一時竟也不知從何說起。

鄭適汝想了一會兒,抬頭看向闌珊。

卻正巧撞見闌珊偷偷打量她的眼神,兩個人目光一對,闌珊便慌張地轉開目光。

鄭適汝瞧她的做派其實跟之前也沒怎麼大變,才微微一笑。

闌珊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故意撫著花嘴巴的毛,訕訕說道:“你、你把它喂得這樣好,比先前簡直又多長了一個貓出來,我都不敢認了。”

鄭適汝冷哼了聲:“貓你不敢認,人是不是就更不敢了。”

闌珊這才敢上前幾步:“你、你生氣了?我不是不敢認,我隻是……”

“隻是什麼?”

當時那場驚險的死彆之後,又有一場心若死灰的療傷過程,此中滋味,自然不必再提起。

本來這輩子都沒打算回京,隻當是死過一次重新投了胎,誰知陰差陽錯又回來了。

自己就如同大海浮萍,隨波逐浪,而故人卻已經青雲直上,何必去打擾對方的生活呢。

何況縱然再見,恍若隔世,又將說些什麼好呢?

所以,竟是彼此兩不相擾就罷了。

可是這些話隻是心裡想想,若說出來,卻難免詞不達意的就變了味。

闌珊不語。

鄭適汝卻道:“你說不上來了?你以為,時過境遷,人心叵測,你怕我也跟溫益卿一樣棄你於不顧。”

“不是!”闌珊忙道。

鄭適汝道:“不然你為何不來找我,你不回京也就罷了。橫豎世間無人知曉,但你既回來了,莫非你覺著,會一輩子都跟我照不見麵嗎?”

“我也隻是……能避一時是一時。”

話音剛落,鄭適汝氣怒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昨兒還替你去燒紙!”

闌珊手一鬆,在她懷中的花嘴巴輕輕巧巧地跳下地,站在兩人之間仰頭看著。

鄭適汝瞪著她,像是有滿腔的怒火要衝口而出,但是看著闌珊惶恐不安的樣子,那滿腹的怒氣卻又迅速壓下了。

最終隻是垂眸輕聲說道:“你、不該讓人這樣白白的為你擔心。”

闌珊本有些手足無措,麵對鄭適汝,心裡竟生出一種罪惡感,聽了這句,卻更難過,當下走前兩步來到羅漢床邊。

“宜爾,”她輕聲喚了句,扶著鄭適汝的膝頭慢慢地蹲下了身子:“你彆生氣,是我不好。”

鄭適汝本隻是眼中濕潤,可見她如此,不免想起往日的情形,一時鼻酸,淚再也忍不住便墜了下來。

闌珊更加慌了,忙道:“你、你彆哭!”她也有些哽咽壓不住了,“你這樣……我也忍不住要哭了啊。”

鄭適汝扭頭深深地呼吸,試圖壓製自己的情緒。

闌珊見淚珠從她眼中滾落,早手忙腳亂地掏出帕子遞過去。

鄭適汝接了過來,在麵上跟眼角輕輕地拭了拭,垂眸見闌珊也是滿臉淚痕,不由苦笑道:“哼,這般膽小張皇的,竟然敢扮男人在外頭走動,你……”

她伸出手指想要戳闌珊一下,卻又終究沒有,隻是握著帕子,給闌珊把臉上的淚漬擦了去:“成什麼樣子!”

闌珊聽她這樣的口吻,知道已經是不氣了,便含淚笑道:“我在外頭自然做的很好,可是見了你傷心,我就慌了。”

鄭適汝又是一陣心酸淚湧,急忙深吸氣忍著:“不許胡說了。好不容易見了麵,隻管胡說些沒用的……”

正在這時,卻聽外頭傳來飛雪的聲音:“舒丞?”

闌珊一愣。

鄭適汝卻微驚,她知道自己方才失態,聲音不免大了些,興許讓飛雪聽見了。

當下忙壓低聲音對闌珊道:“你讓她等著,彆驚動了。”

闌珊這才反應過來,忙站起身來,回頭提高聲音道:“啊,我在,小葉你稍等片刻。”

外間這才沒了動靜。

給飛雪這一聲,把鄭適汝的神智喚了回來,她長籲了口氣,喃喃道:“討厭的家夥。”

闌珊因一回頭的功夫,卻看到自己背後的那麵大繡屏。

她這才發現這其中的玄機。

這麵繡屏因為光線設計的緣故,從外頭看,便隻是尋常的遮擋屏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