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仿佛是安眠的藥,又或者的確是白天趕路累了,趙元斐很快睡了過去。
闌珊見他終於安頓了,才也鬆了口氣,慢慢地翻了個身,也有些困意襲來。
直到屋內終於安靜下來,窗外,聽了半天的趙世禛把要去推門的手重新收了回來。
他因為窺破趙元斐的心意,生怕這孩子人小鬼大不知分寸,求了闌珊陪他指不定存著什麼心思,所以暗暗地跟著過來。
不料聽兩人說了半天有關他的話,倒也沒有彆的什麼事。
趙世禛這才放心,本想進去叫闌珊起來,但聽她呼吸綿沉,又何必去打擾她呢,她正是康複的時候,該多睡會兒才是。
榮王殿下負手身後,轉身要走,卻又有些挪不動腳步。
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門口廊下,他緩緩抬頭,卻見繁星連片,星空浩渺,今夜雖無皎潔滿月,他的心卻圓滿澄澈極了。
此後,趙世禛並沒有再叫闌珊去陪元斐。
元斐雖隻是個小孩子,到底是會長成為男子的,他總是覺著古怪,又且怕這孩子搗鬼,所以餘下幾日,趙世禛索性叫闌珊自己歇著,他陪著趙元斐同屋而睡。
到達京中的時候,正是端午前夕。
那會兒馬車距離城門口還有一段距離,遠遠地便聽到有人高興地大叫:“殿下!”
闌珊聽出這是西窗,心想多半是西窗多日不見趙世禛了,得知他今日回京自然先迎了出來,正也替他高興,就聽到又有個聲音叫道:“爹爹!”然後卻又低了下去,像是給人捂住了嘴。
闌珊忙掀開車簾,她探頭往前方看去,先看見興高采烈的西窗跑到趙世禛馬前,向著他跪倒迎駕。
但是在西窗的後麵路邊上也站著幾個人,竟是阿沅跟王鵬,阿沅懷中抱著的是言哥兒,一手正捂著他的嘴,。
闌珊見狀大喜,先叫了聲,又忙讓馬車停下,自己著急從車上跳下地。
那邊趙世禛一回頭,正看到她急急落地,往前一個踉蹌,幸而又穩住了身形。
這會兒那邊言哥兒先看到了闌珊,立刻掙脫了阿沅的手跑了過來。
闌珊也往前跑了兩步,她畢竟正是恢複之中,體質虛弱,跑了四五步,就有些體力不支,站在原地咳嗽了幾聲,又要往前。
此刻趙世禛已經翻身下馬,疾走幾步過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混賬!”
闌珊被他拉住,低頭又咳嗽了幾聲,才道:“殿下我無事。”
這會子言哥兒已經跑到跟前,本要撲到闌珊懷中,可見榮王殿下在旁邊,他猶豫了會兒,終於先跪地道:“參見殿下。”
趙世禛垂著眼皮,似是而非的嗯了聲。
闌珊早喜的叫道:“言哥兒過來!”
言哥兒聽了這聲,雖然王爺並沒說什麼平身,卻也顧不得了,當下爬起來,往前張手投入了闌珊懷中。
趙世禛臉色發黑,偏偏這時候趙元斐趴在車窗上看的津津有味,看到這裡便道:“舒丞,他就是你的兒子嗎?”
闌珊回頭,忙拉著言哥兒跟六殿下行禮。
言哥兒看對方是個小孩子,眼中便透出幾分警覺,隻聽闌珊說是六皇子,才也行了禮。
闌珊正想跟趙世禛告辭,不防榮王先開口道:“哼,合家團聚,真是感人啊,是不是著急要回去了?”
這口氣倒是有些涼涼的,闌珊笑道:“殿下也自然該先進宮麵聖,隻怕還有一番正事要忙呢,下官就先不打擾,改日殿下閒了,再去王府拜謝殿下救命之恩。”
趙世禛聽了這兩句,臉色才有所好轉:“好吧,你先回去吧,那藥本王叫人送去,記得吃。”
“是。”
趙世禛本要走,又想著還有幾句話,便又道:“想必你也得回工部覆命,隻是彆忘了我的話,先在家裡調養幾日,知道?”
“是是,知道,一定。”
趙世禛見她這般應承,又瞥了眼她旁邊的言哥兒,總算才又上馬自去。
西窗自始至終都瞪大眼睛看著她,此刻見趙世禛上馬,他自然也得跟上,隻在臨去向著闌珊使了個眼色,見闌珊含笑衝自己點頭,才放心去了。
那邊趙元斐在馬車裡也盯著言哥兒看,忽然道:“舒丞,改天你去王府,也帶著你兒子吧。”
闌珊一愣,看了看言哥兒,忙笑著躬身答應:“是。”
這一行人恭送了王駕後,那邊阿沅跟王鵬才也忙過來,噓寒問暖了半晌,闌珊問道:“你們怎麼就得到消息,早就出來了?”
王鵬笑道:“是姚大人偷偷告訴我的。”
原來姚升是先他們兩天回京的,他的消息自然靈通,又怕阿沅等不放心,就先通過王鵬報了“平安”。
原來闌珊雖在古庵出事,江為功卻也是個大事靠得住的人,他怕事先張揚出去不妥,就先安撫了驚慌的眾人,隻找了個借口說闌珊有事先離開隊伍。
私底下就忙派了兩個心腹日夜兼程地去濟州給趙世禛報信。
工部其他的人都唯他馬首是瞻,也並不懷疑他的話,隻有江為功攥著滿腹擔憂回到京內。
直到趙世禛派人送信回來,江為功那顆卡在嗓子眼裡的心才總算又摁回了肚子裡去。
這邊闌珊同阿沅等小聚片刻,道:“我是奉命出京,如今回來,不能擅自先回家去,等我去工部報了到,自會回去。”又吩咐王鵬:“王大哥,你陪阿沅跟言哥兒先回去吧。”
於是大家仍舊分道而行,闌珊回到工部,卻打聽到江為功今日隨著楊時毅在宮內麵聖,回稟海船的工程,而葛梅溪因為先前領了外差,這些日子一直都在京郊督工。
營繕所眾人見了她,倒是格外的親熱些,又說起溫益卿也在前兩日從掖州回來,便一直都在府內養病,昨兒才回來工部報到,今日才正式回來。
不多時候外頭叫:“江大人隨著楊大人回來了!”
闌珊才站起身,就看見江為功微胖的身形在門口一晃:“小舒回來了?在哪裡?”
“江大哥!”闌珊探身從窗口招呼了一聲,又忙轉出桌子迎了出去。
幾乎是才出門口,江為功就神乎其技地出現在她跟前。
這會兒總算不是當著榮王殿下的麵了,江為功肆無忌憚地張開雙臂:“小舒!”把闌珊緊緊地抱住。
闌珊給他抱的喘不過氣來:“江大哥!”
之前她失了蹤,江為功獨自一個人揣著心事,提心吊膽生怕她有個萬一,後來趙世禛雖派人報信,可江為功心裡仍是惴惴的,如今總算見到了麵,才徹底放心,隻不過大喜之餘,忍不住又熱淚盈眶:“你把哥哥擔心死了。”
闌珊聽他的聲音裡透著哽咽,自己的眼眶忍不住也紅了。
於是簡單地抬起手臂,從江為功腋下輕輕地在他後背上拍了拍:“江大哥,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不要掉淚,讓人瞧見了笑話你。”
營繕所那些人哪裡敢,且也不敢圍觀了,都笑笑著先行退下。
江為功總算把闌珊放開,自己吸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睛,又忙把她撮到屋裡頭,見左右無人才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出了何事?”
闌珊略一猶豫,就把給趙元塰劫走,以及趙世禛救人等都說了,她儘量的輕描淡寫,危險過程掠過不提,江為功聽的目瞪口呆,道:“怪不得榮王殿下的人隻說無礙,彆的隻字不提,原來是……”
畢竟趙元塰曾是鳳子龍孫,如今出事,卻也不是他們這些人妄議的。
江為功掏出手帕,去水盆裡浸濕徹底把臉擦了一頓:“算了算了,橫豎如今雨過天晴就行了。”
闌珊笑道:“江大哥,這幾日不見你好像白淨了些。”
“是嗎?”江為功驚喜起來,“這些日子我一直堅持不懈地用玉容散呢,果然有效吧?”說到這裡他往闌珊身後看了看:“小葉呢?平日裡跟你焦不離孟的,今兒怎麼不見人?”
闌珊知道江為功格外關心飛雪,心中一轉,隻道:“小葉原本是殿下身邊的,之前殿下派她有事,過幾天才能回來。”
“是嗎?”江為功眨巴了會兒眼睛,有些失望,卻又笑道:“那也行,這幾天我的臉必然會更白了,見了隻怕還嚇她一大跳呢。”
說到這裡江為功一拍腦門:“我怎麼忘了,你快,快去楊大人那裡。方才楊大人跟我說,讓你即刻去一趟呢。”
闌珊先前已經見過工部主事了,若不是等江為功,隻怕就回家去了,如今聽說楊時毅要見自己,隻好先又整理了一番,打量著從頭到腳乾淨清爽的才出了門。
闌珊隻顧思忖見到楊大人該如何應對,冷不防旁邊院子裡也慢慢走出一個人,旁邊還有一名侍從扶著。
轉頭看見溫益卿清減蒼白了許多的臉,那雙眼睛卻越發的幽深清冷了。
闌珊雙眸微微睜大,然後她後退一步:“郎中。”
“回來了?”溫益卿淡淡道:“走吧,我也要去楊大人那邊。”
闌珊應了聲,便在他身後跟著,且走之間且留心,卻見溫益卿受傷的那條腿仍似不敢落地,走動的很慢。
她本來是想問一問溫益卿身子恢複的如何了的,但是趙世禛的臉跟華珍的臉相繼在心中浮現,闌珊便緊緊地閉嘴忍住不提。
走了幾步,溫益卿緩緩停下,隻聽他說道:“舒丞,你就同本官這樣見外,扶我一把,又能如何?”
闌珊一愣,暗中把手攥緊又放開,終於上前輕輕地扶住溫益卿的右臂。
溫益卿轉頭看她:“多謝。”
闌珊未曾抬頭,隻應道:“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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