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一看頭前的宮燈,急忙先把車靠邊兒停下。
闌珊不知怎樣,鳴瑟探頭看了看:“是東宮的車駕,這個時候去哪裡?……看方向像是要進宮。”
宮門入夜後就要關閉的,按理說這不是進宮的時候,必然是有急事。
闌珊忙也靠近車窗邊上往外打量,依稀瞧見中間的鑾駕上,薄紗帳後有熟悉的人影若隱若現。
她愈發吃驚了,鄭適汝居然也跟著一起進宮?難道是宮內有什麼事?
畢竟此刻進宮的話,宮門一關,便隻能在宮中過夜了,這得是皇帝允許才能的。
因為下雨,路上的人本就少,隻有兩側店鋪酒樓上塞滿了人。
東宮的車駕很快經過後,車夫才又重新驅車而行,此刻晚風起,風帶著雨吹了進來,闌珊急忙把車簾拉住擋著,就在此刻,卻有隻言片語順著風灌了進來,說道:“今日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去了靖國公府……不知是怎麼回事?”
“靖國公府?那不是太子妃娘娘的娘家嗎?”
“當然,但是這錦衣衛上門可不是好事啊……”
闌珊吃了一驚,扭頭想要看是誰人在大發高見,車已經行開了,隻有兩道模糊的影子消失在雨幕中。
因為突然聽了這句,闌珊心裡疑疑惑惑,本是想回家,走了會兒卻又改道叫往榮王府而去。
鳴瑟卻道:“還是不要去了。”
闌珊問何故,鳴瑟道:“我想主子這會兒也未必在王府,你要不信,就過去碰碰運氣。”
闌珊果然不信,驅車到了榮王府,門上一問,果然,非但今兒不在,且昨兒也沒回來,問現在哪裡,卻說不準,要麼是宮中,要麼是北鎮撫司,甚至不缺其他可能。
這次闌珊看向鳴瑟:“你覺著殿下此刻在哪裡?”
鳴瑟回答的很快:“宮裡。”
趙世禛在宮內,錦衣衛去了靖國公府,太子跟太子妃在這個時候進宮……
闌珊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本來她想直接找趙世禛問問,可偏捉不到他,正想回家去,忽然間有想到一個人。
闌珊忙道:“去南華坊。”
馬車在雨水之中飛馳,趕到南華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
闌珊所到的,自然是之前方秀異領著她來的那個彆院。鄭適汝曾說過,有事的話就叫她來彆院,方便聯絡。
門上報了姓名,門房忙行禮,又道:“可是不巧呢,我們公子一大早兒就出門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闌珊呆立原地,越發沒了主意,但與此同時更加確信,是出事了!而且是鄭家有事!
她站了片刻,隻能先行回家,不料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她要上車的時候,前方馬蹄聲的的,有數匹馬急奔出來,為首的一人帶著鬥笠,到了門首一抬頭,很是俊俏的一張臉!赫然正是方秀異。
闌珊急忙轉身迎了過去:“方公子!”
方秀異翻身下馬,早看見了闌珊:“舒所副,您……”略一遲疑:“裡頭說話。”
當下領著闌珊進了門,到了內廳,方秀異入內換了一身衣裳,出來道:“舒大人可是有事嗎?”
闌珊道:“我在來的路上看到東宮的車駕,像是進宮去了?”
“是。”方秀異淡淡地回答。
闌珊也不再迂回,直接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方秀異眉頭微蹙,看了她一會兒,說道:“是有事,所以我現在忙得很,恐怕不便跟舒大人長談……”
闌珊見他很有送客之意,忙道:“方公子!”
方秀異回頭。
闌珊道:“我聽說錦衣衛去過靖國公府,可跟此事有關嗎?如果是跟太子妃有關,請務必不要瞞我。”
方秀異的眼中掠過一絲惱色,但他涵養極好,此刻見鳴瑟站在門口,廳內無他人,才冷道:“怎麼,我跟你說了,難道你有辦法幫著表姐度過這難關嗎?”
闌珊本是試探,一聽這個,確信了鄭適汝的確有事:“到底是怎麼了?”
方秀異本不願跟闌珊多言,但是轉念一想,又覺著假如闌珊是個貪生怕死的,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兒把她嚇得遠遠的豈不是好?
當下反而改變了主意:“你既然知道錦衣衛去國公府,我也不瞞你了。北鎮撫司的人在查一件十分棘手的案子,據說查到了國公府的頭上,昨兒就是去搜查的,如今對外雖然還秘而不宣,但有些消息靈通的人隻怕早知道了。整個國公府都給看管了起來,連我都不得進入。”
闌珊聽到“棘手的案子”,本毫無頭緒,但是腦中閃電般地突然想起昨日趙世禛帶人突然去了大理寺,把那野獸般的凶徒帶走一節……
但她很快斬釘截鐵地勸住了自己:這不可能!
堂堂國公府,怎麼會跟這種喪儘天良的凶賊有所牽連呢?
方秀異看她臉色變化不定,便繼續說道:“之前我是從東宮來,太子也毫無辦法,且憂心忡忡,生恐皇上遷怒。果然在我離開之前,宮內有太監傳了皇上的口諭,命太子跟太子妃即刻進宮!哼,這個時候傳旨,自然是要興師問罪的,這一去還不知道是怎麼樣呢!”
這是他心裡擔憂的話,本不想“咒”自己表姐,但為了讓闌珊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卻故意說了出來。
突然聽闌珊問道:“請方公子不要瞞我,那所謂棘手的案子,到底是什麼?”
方秀異皺眉。
就算他想嚇走闌珊,可是這種惡性案件,連他也不願意說出口,更何況他心中也篤定國公府跟此事無關,若說出來,卻似是對國公府的一種玷辱。
闌珊見他不答,便又問道:“莫非……跟先前采花賊殺人之事有關嗎?”
方秀異震驚,眼睛都睜大了幾分,然後又眯起來:“你怎麼知道?!”
闌珊後退一步,坐在了圈椅上。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怪不得當時在大理寺,趙世禛的眼神有些怪。
難道他那時候就知道了這案子跟國公府有關?
等等……如果國公府真的涉案,那鄭適汝是否能無恙?
想到那凶徒之凶殘可恨,闌珊也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所有跟他有關係的人也都該追究責任,但是……那是宜爾,而且闌珊知道,鄭適汝跟此事一定無關!
最後這一句話重新喚醒了她的神智。
闌珊抬頭看向方秀異,徐徐道:“方公子不必著急,此案畢竟還未對外公布,未必就真跟國公府有關,何況偌大的公府,人口眾多,自然是良莠不齊,就算真有一二害群之馬,那也未必就牽連到太子妃頭上。畢竟太子妃的品行人儘皆知,皇上跟皇後更是深知道。”
方秀異皺眉看著她:“你、真的這麼想?”
闌珊道:“是。”
方秀異卻又道:“舒闌珊,我聽聞你跟榮王殿下交情匪淺,這件案子是榮王殿下經手的,具體如何自然是他最清楚。你若真的……盼著太子妃無事,你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
闌珊明白方秀異的意思,方小爺是想讓自己在趙世禛跟前通融。
但闌珊也清楚趙世禛的性子,榮王對自己雖然不同,可他卻未必是個肯容私情的人。
闌珊道:“今日宮內既然傳旨,這件事皇上自然知道了,到了這個地步,能改變局麵的隻有皇上,方公子當然也清楚。”
方秀異擔心鄭適汝心切,聞言冷笑:“不必說著冠冕堂皇的話,你不過也是想明哲保身而已!何況你既然跟榮王關係極好,他所做的事情你難道一點也不知道?我可聽說了,這案子,你也有插手!難保是你跟他聯合起來……”
“我沒有!”闌珊不等方秀異說完便喝止住。
方秀異對上她不悅凝視的眼神,然後問道:“你果然不知情?”
闌珊搖頭。
方秀異忽地笑容古怪:“今兒在東宮我也曾這麼跟表姐說過,我說可能是你串通榮王栽贓陷害……表姐的回答是什麼你可知道?”
闌珊愣怔。
方秀異垂眸:“表姐說,彆人她不敢保證,至於你,你絕不會害她。”
當著闌珊的麵兒方秀異不肯承認的是,聽鄭適汝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居然深信不疑,倒不是相信闌珊,而是相信鄭適汝。
闌珊怔住,而方秀異長歎了聲,苦笑:“事到如今,隻能看天意如何了。”
出了彆院,闌珊站在門口的燈籠底下,看著雨滴如水晶串子在麵前滴滴答答,一時竟不知要往哪裡去。
她往前走了幾步,身後多了一把傘,是鳴瑟替她及時撐過來的。
闌珊回頭看著少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鳴瑟問:“什麼?”
“采花賊的案子跟靖國公府有關,你早知道嗎?”
“我不知道。”
“那王爺知道嗎?”
這次鳴瑟停了一刻才回答:“我不知道主子知不知道。”
他像是說繞口令一樣,闌珊不由苦中作樂地笑了。
然後她用力揉了揉發麻的臉,自言自語道:“那我們就去當麵問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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