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有空麼？”
聽筒中傳來夷承突如其來的提問。
花善笑遲疑了一下才答道：“今天周五, 讓我想想, 除了原本下午的雙人訓練沒彆的安排了……”
“那麼半小時後我到樓下接你。”
“接我到哪去？”
“約會。”
“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夷承強調，“是約會。”
雖然摸不著頭腦, 花善笑還是應下：“行……吧？”
“半小時準備夠麼？”
“呃……”那要視準備得多精心而定。
“那我一個小時後來接你。”
將關於目的地的疑竇咽下，花善笑乾脆直接回答：“好。”
一個小時後。
花善笑下樓的時候，夷承已經等在門口。
他看了一眼終端：“時間正好, 走吧。”
“你是不是到目的地前, 都不打算告訴我去哪？”
夷承牽起善笑的手, 勾了勾唇角：“嗯。”
“那好吧，我就不問了。”難得夷承有心思玩這一出，花善笑決定奉陪到底。反正聖所就那麼大點地方, 她反而十分期待夷承能搞出些什麼花樣來。
兩人經過食堂, 穿過中庭，一直向著聖所的邊沿走。
越走花善笑越揣摩不透夷承準備帶她去哪裡。她不禁出聲：“再往前走就是大門了。”
夷承捏了一下她的掌心：“我知道。”
她愕然沉默。心頭有個離奇的念頭現形, 但立刻被她打消了。那……不可能啊。
E－5聖所位於都市中心, 主要出入口隱藏在一棟寫字樓裡。據說環繞聖所的那些樓宇基本都實際隸屬新塔名下, 但裡麵的租戶都是普通人。而由於精神認知乾預裝置的作用，周圍的普通人即便向聖所所在的位置眺望, 也隻會看到又一棟高大的辦公樓。
各種集體活動離開聖所時都直接走隱秘的地下三層停車場。因此，當花善笑時隔近兩年來到聖所的正式出入口時, 有些反應不過來。
戶外扶梯直通寫字樓二層, 穿過數道玻璃門便是安檢裝置和檢查站。
而在檢查站再向外的磨砂玻璃牆之外是隔離帶, 再往外便是E－5市普通人生活的世界。
花善笑呆呆地穿過安檢門, 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出入許可認證通過。許可持有人：花善笑，夷承。許可失效時間為5月8日18：10，敬請注意。”檢查站發出帶金屬感的人聲。
磨砂玻璃門緩慢打開，展露出前方寬敞的空間。
花善笑側首，訥訥問：“我們這是要去外麵？”
“嗯，”夷承彎了彎眼角，“我和你說好要在外麵約會的，不是麼？”
“可是不是得等接管精神屏障之後……”善笑難以置信地咬住下唇，想要傻笑，“你是怎麼做到的？”
夷承拉著她往門外走：“呆站在這裡浪費時間，一邊走一邊說。”
隔離帶是一間開闊明亮的長方形大廳。牆上什麼都沒有。即便有普通人誤入這裡，隻怕也會以為走進了什麼還沒來得及裝修的會議廳。
“隻要在晚上八點前回來，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完全自由行動。當然，終端還是會記錄我們的行蹤，以防萬一。”
“可這……是怎麼辦到的？”
“這是南風的慰勞禮物。比起吃飯，還是這個好吧？”
花善笑用力點了點頭。
真走到最後一道門前，善笑不禁因為忐忑停住步子。她已經可以聽見牆外的喧囂和騷動，那是她覺醒能力以來隻在各種活動時潦草踏足又離開的世界，充滿各色令人懷念的誘惑，卻也因為過於鮮活的刺激而無比危險。
夷承垂眸看她，鎮靜地提出：“我現在把你的感官敏度都調得比正常水平要低一些，等你習慣了再逐步恢複，可以麼？”
花善笑頷首。
幾乎是立刻，鑽入她耳中的城市的吐息壓低了音量。
夷承與她交握的手加大了力度，無言地給她添一分心安。
花善笑深呼吸：“走吧。”
掃描虹膜，最後一道門開啟，又飛快地在他們身後關上。
回過神時，花善笑已經離開了聖所的保護圈。她飛快地打量四周情狀，發現寫字樓這一層不見人影，不由略微鬆了口氣。
“這棟樓的底下三層都有一大半是商鋪，穿過那邊的走廊就是。人可能會比較多，但你不用緊張。”夷承沒有說下去。但潛台詞她立刻讀懂。
有他在。
“嗯。”
兩人循著人聲往前走，猝不及防地便折入了熙熙攘攘的商場。
如果視覺敏銳度沒有被調低，花善笑估計自己會被頂燈和明亮的櫥窗照得立刻頭暈目眩。但目前還在安全區。她緩慢環視四周，確認自己並沒有異狀，逐漸放鬆下來。
“感覺逛街已經像上輩子的事了。”
“那先在這附近看看？”
“好啊，”她忽然回憶起了外界的常識，“啊，可是我們好像沒有錢吧。”
在聖所內流通的夥食費應該不能在外使用，至於其他的一些雜物，隻要在每季度定下的津貼數額內，就能通過新塔代為購買。
夷承抬眉：“有一筆臨時額度可以用。”
“欸－－那麼好啊。”
“應該是預支之後的津貼，所以也有限度。”
“哦……不過反正我也沒什麼特彆想買的，就這麼走走我已經挺開心了。”這麼說著，花善笑眼神發亮地問，“那麼之後我們去哪？”
夷承定定看了她片刻，眉眼間的神色變得柔和：“我都行。你想去哪？還有差不多八個小時，不是特彆遠的地方都能去。”
“如果是約會的話……最普通的就是看電影吃飯逛街這些。不過難得出來還悶在電影院裡就太浪費了。”
“那逛完這附近，就到外麵街上走走。”
“嗯。”
花善笑的視線突然被一家飲品店的招牌吸引。正當時節的蜜桃烏龍限定版。
“想喝麼？”
“嗯……”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不，”夷承半途改口，“一起去吧。”
十分鐘後。
花善笑捧著飲料杯，摸出終端拍了個照留念。
夷承有點無奈：“你這也要拍啊。”
“那當然。”花善笑湊到吸管上，喝了一口。
“好喝麼？”
“挺甜的，不知道你習不習慣。”善笑將杯子舉到夷承唇邊。
他嘬了一小口：“好甜。”
夷承對味道濃烈的食物都有點沒轍，包括甜品。
“那就我包了。你不喝點彆的啊？”
“暫時不用。”
“那我們到那裡去看看吧。”
兩人經過一家男裝店，店員出聲招呼：“帥哥進來看一看吧？”
“有什麼喜歡的可以試一試哦。”
“讓女朋友給你挑件衣服吧。”
門口迅速聚集起了數位店員。
夷承沒什麼表情地側眸看了他們一眼，挽著花善笑直接走了過去。
花善笑明顯感到他們身後凝結起冷場的寒意。
走出老遠，她才笑出聲：“你剛剛乾嘛啊？”
夷承看上去頗為無奈：“被扯住了就沒完沒了，浪費時間。”
“幫你挑衣服的話也不算浪費時間。”善笑頓了頓，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下，“剛剛因為出來太震驚就忘說了，你今天……還挺帥的。”
夷承彆開視線：“……”
她也有點麵熱：“你彆這種時候不搭腔啊。”
夷承轉回來睨她，猛地來了一句：“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弄的，但你把頭發這麼盤著也好看。”
這次輪到花善笑沉默。
不枉費她花時間按照教程盤發，失敗兩次後，第三次終於取得了現在的成果。但直白地被對方稱讚果然還是讓人害羞。
“我們……去樓下看看吧。”善笑輕咳。
“嗯。”
逛了一圈滿足了花善笑的好奇心之後，兩人終於來到戶外。
花善笑用力吸氣嗅了嗅：“大概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外麵的空氣也聞起來不太一樣。”
夷承彎唇：“行道樹的關係。”
值得在意的細節太多，經他這麼已提醒，花善笑這才注意到，充當景觀樹的成列藍花楹已盛放滿枝。五月晴空之下，順著筆直大道延展的藍花楹就像是連綿的紫色雲煙。自花樹縫隙漏下的日光在地上隨風輕輕搖曳，宛如遍地灑金。
也隻有氣候相對良好的E區能夠種植這樣的行道樹。
她不禁歎息：“的確，春天是這樣的。”
“嗯，很久沒看到了。”
和夷承手牽著手，並肩沿著花樹滿開的街道行走，僅僅如此，花善笑內心的喜悅就仿佛要溢出來。百貨商店，市圖書館，自然科學博物館。他們沒什麼計劃，興之所至，路上見到什麼有趣的地方就進去看看。
“哇……這居然都是巧克力，好漂亮，好厲害！”花善笑湊在一家手工巧克力店的櫥窗前，回頭拽了拽夷承的衣袖，興奮地重複，“好厲害！喂，你看那個！”
夷承被她孩子氣的表現逗笑了：“你那麼喜歡巧克力？”
“也沒有……但是做得精巧就很可愛啊。”
“那進去買一點？”
“還是算了……我會舍不得吃的。”
夷承搖搖頭，冷不防又說：“今年你沒做巧克力餅乾。”
“啊……你說的去年的事啊，”花善笑回憶起去年情人節前夕和原好一起做點心的情狀，出神地盯著櫥窗看了片刻，“雖然是四個人，但那也算我和你一起過的第一個情人節吧？”
“不算。”夷承回答得斬釘截鐵。
“……”
“那時你是為了季禮侑才做餅乾的。還抓我試吃。”
“但最後我根本沒送出手好嗎……”
夷承意味深長地沉默，目光有點幽幽的。
這個人突然吃醋的點著實奇怪。花善笑挨得更近，語調軟軟地哄他：“你又不喜歡甜食，否則之後我也做餅乾給你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