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彌生還是半強迫性地被童磨留了下來。
一方麵他不可能讓自己的同類真的去鬼殺隊那裡送死——天知道這些年他親手葬送了多少柱, 怎麼可能讓彌生去被那些人殺掉?另一方麵,他總覺得無慘大人會後悔的。
不知道為何,他篤信鬼王還會來找她。
可究竟是否是為了無慘才將彌生留了下來, 這件事情隻有童磨一個人知道了。
“還是不願意嗎?”
彌生正坐在一顆參天大樹的粗壯樹乾上讀書,聽到這個聲音時嚇了一跳, 書從手裡滑落下去,眼看就要掉在地麵上。
她好不容易才爬上來了, 若是下去把書撿起來可能就上不來了。
正想要嗬斥童磨為什麼突然要嚇她,白發男人就拿著本應該掉在地上的書出現在她身旁。
“喜歡這裡?”
童磨在彌生身邊坐下,他把書翻開遞給身邊的女人,眺望了一下上麵的景色, 古樹的枝葉茂密,即使是晴天陰影也能將陽光完全遮擋, 可他不知道這一片綠色哪裡好看了。
她接過書本——那是童磨為她尋來的,原來外麵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她手裡拿著的是歐洲作家的譯本, 一看到正好翻到了剛剛她讀到的那頁, 心裡的火氣莫名就消失了。
彌生很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她隻是喜歡外麵。
任何不是建築物內的地方, 她都喜歡。
幾百年都生活在同樣的房間裡看不到藍天黑夜, 隻要有機會,她實在不想再待在建築裡了,哪怕童磨的萬世極樂教和無限城內並不相同。
而這裡確實不錯,即使是白天也能讓她有機會看看外麵的風景,她突然想起上輩子自己在陽台養的那幾盆不怎麼樣的植物, 那似乎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童磨說她可以坐在他身邊,一起聽教徒們的哭訴,接受教徒們的跪拜, 可最後彌生拒絕了。
剛開始她驚訝於童磨真的一本正經地聽那些人來訴苦,無論他們所說的內容如何,他都會耐心地安撫,帶上教主的帽子披上衣袍,真的很像那麼回事。
可他連感情都弄不明白是什麼,會是這樣一個好心的人嗎?
“好吧。”
上弦之二妥協
地說道,彌生隻是愣愣地盯著遠方,似乎對他的提議沒什麼興趣,但他還是最後勸說了一回。
“如果你想來,我隨時都歡迎。畢竟日子這樣無聊,偶爾聽一聽人類的煩惱我也覺得有趣。”
而彌生隻是搖頭。
她並不想聽有些人的訴苦,那反而會讓她心情極差。有些人有手有腳卻無比懶惰,整日混吃等死,向童磨抱怨為什麼自己沒有生在富貴人家,不能生下來就享受生活;還有人酗酒賭博欠債,拋下妻子兒女一個人來這裡躲債;更有甚者做了非凡天理的事情逃到這裡想要隱匿起來,尋求教會的庇護……
童磨似乎分不清善惡,無論是否真的需要幫助,他都承諾信奉萬世極樂,最後他會幫他們從痛苦中“解脫”。
那是童磨的父母建立的教會,或許教義就是那樣規定的吧。
而那一夜,天氣似乎突然變得反常,明明才進入秋天,樹葉還沒有大批開始掉落,居然飄下了初雪。
意大利很少會下雪,那不勒斯的冬天十分溫和,兩輩子加在一起彌生也沒有見過幾次雪,又才剛剛恢複“自由”,立刻忍不住衝出了門。
童磨從不知道哪個壓箱底的地方翻出來厚厚的羽織拿給彌生,自己也裝模作樣地披上一件,跟著她一塊出門看雪。
他對這種無聊的景色完全沒有興趣,隻是單純地覺得彌生看到雪的眼神會讓他一直毫無波瀾的內心仿若被輕輕觸動的琴弦。
那是從他的教徒身上完全感覺不到的情緒,他甚至叫不出來那些情感的詞語——他隻知道那些最普遍的、人人都會經常有的,“快樂”、“悲傷”、“憤怒”等等,而彌生的眼裡不是任何一種。
可當他問她時,她也得不出任何答案,隻會問“我怎麼了嗎?”
這場雪比彌生想象的還要大,一直持續到深夜,草地上落下厚厚一層,能直接用手輕易地一抓就捏成雪團。
童磨不會感覺到寒冷——他的血鬼術就和冰有關,看到彌生的指尖和關節凍得通紅,他隻會覺得新奇。
一直到深夜快要回去了,教會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狼狽的女人,光著腳在大雪天裡徒步了很久,最終才來到這裡,雙足凍得通紅發亮
,頭發披散著,臉頰腫得難以直視。
她懷裡抱著的布匹卻很乾淨,看起來像是抱著一個孩子。
彌生一看清她的身形時,立刻就跑過去想要幫忙,她扶住女人的身體,而她隻是竭力想要把手裡的孩子遞給她。
她看起來已經沒有力氣了,彌生接過孩子抱在懷裡,指使童磨把那女人抱回萬世極樂教。
“你快些帶她回去,她看起來很冷。”
隻是一眼,她就不忍再看女人臉上的青紫、還有有著細碎傷口的腳底。
一瞬間上弦之二就不見了,彌生抱著孩子望了望教會的位置,然後才低下頭仔細看懷裡的小東西。
那是個漂亮的嬰兒,有著明亮綠色的眼睛,最開始她剛剛把孩子從母親的手裡接過時,她以為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