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葉對家底感興趣,就跟小叔打聽。
長河說:“葉子,咱們家有三畝旱地,兩畝水田,是我爺爺,也就是你老太爺掙下的家業。如果不是分家,咱們家有三十多畝地呢……”
章小葉不曉得老太爺是何許人也?隻知道走南闖北很能乾。算起來,老太爺有六七十歲了,可呆在外麵咋不回老家啊?
這些日子連蒙帶猜的,對家裡有了進一步了解。
爺爺兄弟三個,他排行老大,十六歲就成親了。他跟奶奶同歲,生了五男一女,六個孩子。大伯是長子,守著祖宅家業。二伯、三伯成親後,就單門立戶分了出去。
小叔是個意外,奶奶四十二歲懷上的,就當成了老來寶。可惜,小叔還不滿五歲,奶奶就生病走了,姑姑也出嫁了。虧得大娘有擔待,把小叔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著。可繼霞和繼文也是小娃娃,有時候顧不過來,小叔就粘著娘。
娘是個新媳婦,性格溫柔,跟大娘的火爆脾氣不一樣。小叔跟娘格外親近,連帶著對她這個小侄女也另眼相看。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如果不是爹跟著部隊跑了,娘臉上的笑容會更多一些吧?
娘說爹長得像爺爺,高鼻梁大眼睛,個子高高的,筆直筆直的,就像白楊樹一般。她時不時瞅瞅爺爺,想象著爹的模樣。
*
打商城定在了十一月,也就是農曆十月。
從七裡店到柳沙灣都是後勤駐地,有兵工廠、衛生院,都藏在林子裡,用樹葉和茅草偽裝著。為了迷惑敵人,漫野地裡搭起了窩棚,一個一個,真真假假。
開戰前夕,區裡發了動員令。
青壯漢子拉起了擔架隊、運輸隊。章長誌抬著擔架去拉傷員,章長明推著獨輪車運送糧食。江玉梅和陳水秀去衛生院幫忙,洗繃帶,燒大鍋,熬些湯湯水水。
一切準備就緒,戰鬥打響了。
解放軍采取圍城戰術,先切斷交通和糧草,把前來增援的軍隊一股一股地吃掉,就像包餃子一樣。
敵人的反撲也開始了,飛機、大炮、坦克一起上陣,火力很猛。
可戰術上的失敗,不是靠武器能改變的。隨著鐵路沿線的丟失,後勤線被切斷了。敵人就仰仗著空中優勢,開始空投物質。
運輸機、轟炸機一架接著一架,從空中呼嘯而過。
村民們很稀罕,說扔炸彈就像羊拉屎,一串一串的。區武工隊的同誌見了,趕緊把鄉親們引開,說:“老鄉,危險,可不能再看熱鬨了。”
大部分村民都聽勸,還是有不信邪的,時不時從隱蔽處探出腦袋來。
要說,柳沙灣離商城很遠,有三百多公裡,可恰好在航線上,每天轟隆隆幾趟。一來二去的,村民們又學會了一個新名詞——跑飛機。
這天晌午,飛機又來了。
村民們趕緊鑽進林子裡躲一躲,這樣飛機就看不見了。章懷良一家藏在西窪地,不同於以往,秋莊稼都收了,沒遮沒擋的,隻能趴在草棵子裡。
江玉梅摟著繼霞和繼文,陳水秀扯著長河和葉子。
“都把耳朵捂上,眼睛閉上。”
章小葉把頭埋在娘的懷裡,一動不動。長河透過指頭縫,朝天上瞄著,還悄悄地說:“來了來了,又飛回來了!”
飛機在頭頂上盤旋著,章小葉一陣緊張。這跟看熱鬨不同,隨時都有可能波及到,國民黨的軍隊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果然,一架飛機返航時,扔下了兩枚炸彈。
“轟隆隆”一顆落在了漫野地裡,炸了一個大坑。一顆落在了村裡,塵土飛揚。房子被炸塌了?章懷良探出頭來,不曉得炸彈落在了誰家?
警報解除了,一家人摸回村裡。
村民們端盆提水在救火,民房被炸塌了十多間。正亂著,就聽到有人吆喝:“不好了,村東頭的趙二嬸子被炸斷了一條腿,抬到部隊衛生院去了!”
聽到消息,有同情的也有看笑話的。
趙二嬸子一向神神叨叨的,給這個算命給那個算命,騙吃騙喝的。趕上跑飛機,人家都跑,就她在床底下躲著,說是算好的地方,刀槍不入,沒想到把自己撂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