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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過來, 嶽建華想留在部隊上。
她跟爺爺說部隊上有托兒所、有學校,比老家好多了。爺爺一開始不同意,說你一個小娃娃跑那麼遠做甚?她說想去看看大伯和娘, 去他們生前所在的部隊走一走,還說那個寄錢的章叔叔就在那裡。
嶽建華死磨硬纏,到底說動了嶽奕涵。他跟嶽明生說:“華華太可憐了,去珍兒的墓前看看也好。”
就這樣,嶽明生帶著嶽建華一路南下,找到部隊上。可沒想到,他的出現喚起了章長青的記憶。
章長青穩了穩神,說:“明生兄弟,你跟華華先在招待所住下,我給你們弄點吃的,好好歇一歇……”
“章叔叔,我們不累。”
“不累也歇著。”
章長青顧不上多說, 先把二人安頓下來。他找到後勤處的餘文英,說:“餘大姐,這是嶽淑珍同誌的女兒,您幫著照看一下。”
“好。”餘文英痛快地答應下來。
章長青騎上自行車,去找廖先生。
廖先生一聽, 很是驚喜。
針灸見效了?讓熟悉的人刺激一下,效果會更好?想到這個,廖先生說:“章同誌, 你回老家探親吧?讓玉蘇跟著, 順便跟林先生見見……”
“好,我這就去打申請……”
章長青歸心似箭,就像小葉子在召喚著他。他回到後勤部遞交了申請, 組織上了解到情況也很支持。
“長青同誌,你就回去看看吧!”
第二天,申請就批下來了。
章長青很激動,隻要恢複了記憶就不再是廢人了。
他給林世君打了電話,又跑到招待所跟嶽明生說:“明生兄弟,你跟華華在這邊住著,我安排了同誌專門照顧……”
“章叔叔,你不要走。”嶽建華一聽,揪著章長青的衣襟。
“華華,叔叔有要事要辦。”
嶽建華不曉得章叔叔有何事?這跟她的計劃偏離太多。她從書包裡掏出一封信,遞給章長青說:“章叔叔,這是華華寫給章叔叔的,一定要看哦!”
“好。”章長青點點頭,收下了信件。
次日一早,章長青就登上列車,一路北上。
廖玉蘇也跟著。她帶著醫藥包,看到章同誌就想紮兩下。昨晚,她才曉得父親當年跟林老先生打過賭,這一回一定要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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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波,抵達省城。
接著,轉乘汽車到了縣裡。縣武裝部安排了一駕馬車,把人送到七裡店。
到鎮子上時,已是下午。
太陽大大的,帶著夏日的炎熱。
章長青沿著街道走著,莫名有一種熟悉感。他找到林家藥鋪,林老先生一身白衣,搖著蒲扇在大堂裡坐著,看到一男一女進來,就抬眼打量著。
“同誌,您是?”
“林先生,我是章長青……”
章長青從挎包裡掏出一封信件。這是林世君寫的,介紹了他的病情。
“章同誌,快坐下,讓我瞧瞧。”
林老先生把了把脈,又瞅了瞅廖玉蘇。這位年輕女子內功精湛,非普通人也。廖玉蘇心知被看穿了,就從荷包裡取出一封信函,遞給林老先生。
“林老先生,這是家父所寫,說要跟您比拚一下……”
林老先生看著信函,嗬嗬笑道:“多少年了,脾氣不減當年啊!好吧,就依你父親的,這個病人就交給你了!”
從藥鋪出來,章長青和廖玉蘇登上馬車趕往柳沙灣。
一路上,章長青很興奮。
就像丟失的情感忽然恢複了,再也不是那個冷情冷心的人了。
“同誌,前麵就是柳沙灣!”
在村口,章長青下了馬車。
他提著旅行包沿著村道走著。從東到西,曾經走過無數遍,那種潛意識帶著他,毫無陌生感。廖玉蘇跟在後麵,一身月白色的長褂和闊腳長褲,一頭齊刷刷的短發,跟北方姑娘很是不同。
“長青回來了!”
章長青還未到家,消息就傳遍了。
“娘,快出來,爹回來了!”章小葉穿著花褂子,樂顛顛地跑進來。
陳水秀忙不迭地放下針線,扯著葉子的小手出了院子。
章長青到家了,穿著一身土黃布軍服,雄姿英發,氣宇軒昂。
章小葉望著爹,正是想象中的模樣,高高大大,像白楊樹一般挺拔。可瞅著旁邊的白衣女子,心裡一寒。
女主娘來了?啥時候在一起的?章小葉瞪著眼,恨不得上去捶兩下。
章長青還未意識到,眼裡帶著一股熱切。
“葉子,你就是小葉子?”
章長青看著短發小姑娘,伸出了手。
“.……”章小葉不想搭理,隻是瞅著那個白衣女子。
廖玉蘇意識到了,撲哧笑出聲來。
“小姑娘,我姓廖,叫廖玉蘇……”
“哦,是廖姐姐啊?”
章小葉喜笑顏開。原來鬨了個誤會?再瞅瞅爹,立馬順眼起來。
“爹,我是小葉子……”
“葉子……”
章長青按了按胸口,那裡擱著小葉子的信件。
章小葉敏銳地發現,爹又變回來了?她扯著娘的手,說:“爹,這是我娘……”
“哦……”章長青早就看到了陳水秀。
他腦子裡一閃,想起了初婚時節,那個穿著紅嫁衣的年輕女子和那頂紅蓋頭。
陳水秀看著章長青,還是原來的模樣。本以為早都忘了,可忽然之間就想起來了。她不曉得說啥才好,本來他們就沒說過幾句話。
章長青也很局促。葉子娘是陌生的,僅有的記憶就是那一抹紅色和幾封信件。
“爹,快進屋!”章小葉打破了僵局。
陳水秀衝著廖玉蘇點點頭,把人讓進院裡。
正在這時,江玉梅從識字班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