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再想一想。”蔚韻婷低聲說:“我們再想一想,總會有辦法。”
“好。”殷威看她愁眉不展,有些後悔自己提起這些惹她難過,摟著她安慰:“你也不必太憂心,人族正道又怎麼樣,那些名門大宗、世家大族,嘴上個個清高凜然,但最後不也都識相來投我麾下,我看他們也不過如此,任有千般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都是灰煙,待我得了無患草,實力更進一步,我看誰敢說半個不字!”
他是立下了天地誓不主動與人族為敵,但他手下還有的是妖兵魔將,還有許多投靠來的人族勢力,如果昆侖那些仙門頑固不肯退讓,連讓出幾塊地方給他們妖魔容身都不願意,他就算扛著天雷也要與他們拚殺個分明!
蔚韻婷見他狂傲的模樣,不由微微蹙眉,露出擔憂的神態,柔聲說:“我知道你本事大,但你也不要小覷天下英豪,那些名門氏族都有著千歲萬載的年月,處事靈活,自有一套延續家族的法則,人與妖魔殊途,他們表麵上降服你,心裡卻未必服你,你還要審慎對待他們才是。”
“什麼處事靈活,不過巧言令色的迎風草罷了。”殷威性情爽烈,雖然聽了蔚韻婷的話拉攏那些人族氏族大宗,心裡卻極不屑他們的假清高:“我看那乾坤正道,哪怕是那昆侖,自滄川劍尊後,便再無一人配稱英豪。”
突然聽到滄川劍尊的名字,蔚韻婷微微一怔。
她當然是知道滄川劍尊的,昆侖大長老,她師尊的大師兄,往日裡,她是要恭恭敬敬喚一聲大師伯的。
這之前其實還有一樁不大為人知的小事,當年先代魔尊血羅刹將她送入昆侖,居然本是欲將她送入滄川劍尊門下,隻是當時滄川劍尊無意收徒,她才轉而拜入掌座門下,成了師尊的弟子,那時師尊已經收了師兄霍肅,她便是次徒。
蔚韻婷抿唇笑:“真是難得,聽你誇什麼人。”
“我不是不誇人,隻是滿天下沒幾個人配得上我誇。”殷威說著,聲音說不上是低落是憤恨還是欽佩敬服,頗為複雜:“我義父血羅刹那是何等雄主,我從不敢想有人能及他,可仙魔戰場上,滄川劍尊竟能一劍殺他,以身碎劍,勢壓萬裡魔氣……”
殷威吞了他義父血羅刹的半顆魔種,偶爾能窺見義父生前的記憶,殘破畫麵中那青褐深衫的劍尊懸空而立,如亙古穹蒼的樹,劍鋒所過,大地生草木,萬裡山海頃刻湮為飛灰。
“你沒親眼所見,那才是滔天的氣魄…”殷威久久悵然,黯然苦笑:“我這一輩子,怕是都及不上他們一二。”
“…乾坤之大,自然有無數英豪。”
蔚韻婷卻垂眸,輕聲說:“可滄川劍尊也好,老魔尊也罷,都已經過去了,在我心裡,你才是最偉岸的雄豪。”
殷威心中震動,心中那些失意落寞一掃而光,隻漫開無法言說的感動與暖意,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有你如此,我平生無憾。”
蔚韻婷依偎在愛人寬闊的胸膛,心中升起慰貼的滿足,想著過去的種種,思緒紛繁複雜,在心裡無聲深深輕歎一聲,暗暗期盼著未來一切能儘如人意,綿延此刻的太平幸福。
——
蔚韻婷和殷威依偎私語良久,直到天色漸晚,有人請殷威去處理些事。
蔚韻婷起身要送他,殷威不叫她起來:“你歇著。”
蔚韻婷也不強求,便抿笑著順從躺回去,柔情目光望著他。
侍女們列著整齊隊伍進來,伏跪在地,殷威對她們勒令“好好伺候魔後。”等眾侍女恭聲應下,他愛憐握了握蔚韻婷的手,又坐了片刻,直到蔚韻婷嬌嗔輕推他“走了”,才終於走了。
蔚韻婷看著殷威背影離開,她的貼身侍女翠倩為她奉上清茶,又輕聲問:“魔後可要用些吃食?”
瓊華殿的侍女大都是她這些年陸續收留招買的小妖,一直留在妖魔界,如今隨著一起遷進這乾坤界的魔宮中,忠心都是可靠的。
“我不餓,不吃了。”蔚韻婷接過茶抿一口,輕聲歎:“還叫我小姐吧,我們以後時常出去,碰見正道氏族那些弟子長老,這稱呼不便利。”
“…是。”翠倩便改了口,但猶有不甘:“小姐太委屈了,明明是尊貴的魔後,竟還要對那些人族遮遮掩掩。”
蔚韻婷搖了搖頭,她幼年就被送來乾坤界,在昆侖長大,雖是半妖之身,其實心裡對人族十分有歸屬感,如果可以,她其實是更願意以人族的身份生活的。
蔚韻婷見侍女們開始收拾旁邊的藥罐,特意問:“這些藥給師兄送去了嗎?”
打神鞭抽來,是霍肅為她擋下,傷了肩膀,她心裡一直惦記著。
“知道您惦記,早前就送去了。”翠倩猶豫一下,小聲說:“隻是…當時陛下看見送藥給霍公子,很是不悅。”
蔚韻婷心裡無聲歎氣。
她與師兄關係親近,殷威總是生出嫉妒,因為魔種的影響,脾氣愈發偏激暴躁,時常與師兄針鋒相對,甚至漸漸生出殺意。
如今她也沒什麼好辦法,隻盼著早日得來無患草,去了魔種的戾氣,叫殷威脾氣寬和起來。
“以後你們給師兄送東西,都避開主殿繞小路走,師兄傷得重,這剩下的藥都拿去給他,讓他好好養傷。”
翠倩連忙應聲:“是。”
吩咐完這些,蔚韻婷覺得有些疲乏,合上茶蓋,正想說要小憩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麼:“小碧呢?怎麼回來一直沒瞧見他?”
提起蔚碧,翠倩清秀的臉龐泛起一點紅暈,低頭說:“今日您走後不久,碧少爺也出門去了,並沒說做什麼,我隻瞧著,似是也往昆侖的方向去。”
蔚韻婷蹙眉。
蔚碧性子孤傲陰沉,今日她與師兄回昆侖請罪,本想叫他一起去,結果他當時冷言冷麵不去,現在自己卻悄悄跑回去不知做什麼。
“罷了,我管不住他,隨他吧。”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琅琊密境,其他都得往後放。
蔚韻婷揉了揉眉心,有些疲乏說:“你再去多拿幾本琅琊密境的典籍來,我睡醒了看一會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