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1 / 2)

魔主的白月光 上黎 9771 字 3個月前

不知跑了多久,阿朝腳下一空,摔倒跌坐在哪裡,麵前璀璨的光影大亮,阿朝被刺得眼睛生疼,不得不閉上眼睛。

閉著眼,體內之前被褚無咎封住的經脈到了時間自發解開,但阿朝仍然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她的身體像懸浮起來,變得很輕很輕,在這片奇異的空間裡,她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作為修士的力量,隻剩下最本我的自己。

就在這時,她耳畔忽然響起磁性的男聲,他在哈哈大笑:“好有趣個小丫頭,犧牲忒大,為進我這幻境,還生生甩了個美情郎啊?!”

阿朝認出了這個聲音,是剛才出現過的琅琊密境的主人,逍遙尊。

她頓時一囧,小聲說:“不算情郎了。”

逍遙子戲謔:“對,是已經掰掉的情郎。”

阿朝:“……”

啊,這位密境主人,怎麼有點為老不尊的感覺…

“逍遙子!”不等衡明朝說話,一道幼童大喊聲響起來,長生珠從她衣領裡蹦出來:“快看看老子是誰!”

那男聲一停,驚訝失笑:“長生珠,你還活著呢。”

“你那是什麼語氣,我當然活著!”長生珠惱羞成怒:“我可是神器,永世不滅的,又不像你們這些□□凡胎,說死就死,一條殘魂掛在幻境裡苟延殘喘。”

“哈哈哈。”男聲並不以為然,笑著調侃:“你還是這樣的臭脾氣,倒是走了好運道,又逮著什麼樣的不世人物給你灌了靈,才叫你能神誌再開再蘇醒過來。”

長生珠一噎,不吭聲了。

阿朝眨了眨眼睛,那個給長生珠灌靈的人,是指她師尊嗎?

阿朝撓了撓頭,客氣地問:“前輩,我可以稱呼您逍遙前輩嗎?”

逍遙子笑道:“可以。”

“逍遙前輩。”阿朝睜不開眼睛,但也很認真地拱手行禮:“我想取無患草,請問我該如何做?”

逍遙子笑:“進來的每個人都想取無患草,要取說簡單也簡單,隻要活著度過幻境,破了心魔,便可取無患草。”

阿朝精神一振:“什麼樣的幻境?要過多少個?”

“什麼樣的幻境,多少個,並不由我說,而是由你的心。”逍遙子笑說:“你平生最苦痛的、最快樂的、印象最深、最舍不得又或最不願提起的事,你心底最強烈的執念,構成你的幻境。”

阿朝抿了抿唇。

她心底的執念…

“數十萬年來,琅琊密境曾有不可計數的來客,但活著離開的,不足萬人,而能取得無患草的,不足一十指之數。”

“你是長生珠的契主,便也算我半個故人。”逍遙子的聲音悠遠:“小丫頭,我額外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選擇離開。”

“不。”阿朝:“謝謝您,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逍遙子長歎一聲:“癡兒。”

“那便來吧。”

阿朝麵前光芒大盛,刺得她哪怕雙眼緊閉仍然流出眼淚,她感覺身體突然下墜,像墜落無儘深淵,永無止境。

她的身體在縮小,全身骨骼與皮肉傳來被壓縮的疼痛,長生珠在她腦子裡尖叫,大罵著逍遙子老混蛋,她的神識被越擠越小,倏然長生珠的聲音消失,她的意識豁然開朗,像是被生生擠壓出去哪兒。

“記住,你隻是一個旁觀者。”

“入幻境,隻可回望,不可流連,不可改變。”

“斷情而出,否則萬劫不複。”

阿朝猛地睜開眼,瞳孔裡倒映著熊熊燃燒的大火。

她的神識被抽出,變成了一團虛無的魂魄,猖狂的笑罵聲伴隨著獵獵縱馬聲踏碎往日寧靜的青石小路,強橫壯碩的異族悍兵扛著巨大的木柱撞開府門,他們高鼻深目,袒露著胸膛,高舉著火把,像餓極的惡狼群衝殺進去,於是到處響起連綿淒厲的慘叫,無數穿著家仆服飾的男人女人爭相穿過她虛幻的身影,無頭蒼蠅似的逃竄,卻被雪亮的大刀劃過脖頸,砍過四肢,在飛濺的鮮血中變成支離破碎的屍體,重重倒在地上。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屍體與殘骸,烈火像一隻可怕的怪物,逐漸吞沒過昔日清貴的翰林學士文臣家邸。

阿朝怔怔望著這一切,整個人像被蒙頭打了一拳。

她倏然踉蹌,跌跪在地上。

完全沒有任何征兆的,淚水從眼睛大股湧出來。

她知道這是哪裡,她知道這是哪裡。

“爹——”她哭著喊:“娘!母娘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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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祠堂裡,隻點著幾盞昏黃的燈。

文雅清瘦的中年男人站在祖宗牌位前,鞠躬上完最後一炷香,慢慢直起身來,身後溫柔美貌的婦人輕輕抽泣,她手中牽著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女童,女童穿著睡覺前的碎花小短襖,烏黑的頭發紮成兩個小啾啾,她麵龐圓潤,眼睛也是圓嘟嘟,含著一包泛出困意的淚水,她一手牽著娘親,一手舉著個舔了一半的秋梨糖。

小阿朝很茫然。

她大半夜茫然被吵鬨聲吵醒,然後茫然被從被窩裡挖出來,被乳母嬤嬤抱來祠堂,娘親讓她給祖宗磕頭,她磕完頭,看著爹爹也給祖宗上香,上完香,爹爹拿起了劍。

小阿朝知道那把劍,那是皇帝陛下賜的劍,叫禦劍,自從被送到家裡,被爹爹恭恭敬敬供起來,每逢節慶日就得焚香祭拜,是和家裡祖宗牌位一個待遇,小阿朝心裡悄悄稱呼它為劍祖宗。

她看著爹爹轉過身,垂手拿著那把劍祖宗,溫柔又痛苦地望著她和娘親,她正想撲過去抱住爹爹大腿,就看見爹爹橫過劍,劍刃擦過他的脖子。

爹爹,用那把劍祖宗,自殺了。

鮮血像屋簷的雨水噴濺,濺在娘親臉上,濺在小阿朝臉上。

秋梨膏糖跌落在地上,孤零零滾到一邊,不動了。

小阿朝全身僵硬,僵成了一塊石頭。

她呆呆、無比茫然地望著倒下的爹。

娘親哭著,鬆開她的手,踉蹌著走過去,從爹鬆開的手掌裡,重新拿起那把劍。

爹的血順著劍流到她手上,娘親慢慢轉過身,含淚通紅的眼睛,看向小阿朝。

她的娘親是一個溫柔美麗的女人,小阿朝最喜歡依偎在她懷裡撒嬌吃點心,她從來覺得娘親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娘親。

“娘親…”小阿朝呆呆看著娘親舉著劍、慢慢向她走來。

小阿朝是個小天才,彆人一歲才會站,她一歲都會說話了,三歲就能坐在爹爹膝頭津津有味認字看書,小嘴嘚吧嘚吧說話,是個話嘮,可這一刻,她好像啞巴了一樣,隻會呆呆說:“娘親…”

娘親被她清澈天真的眼眸看著,整個人倏然崩潰一樣,顫抖舉起的劍脫力落在地上,她跌坐在地上哭。

“朝朝!”娘親抱著她,哭得撕心裂肺:“我的朝朝!我的朝朝!”

乳母嬤嬤撲通跪在地上,抱著娘親的腿哭:“夫人!夫人!讓我們帶著小姐出去吧,讓我們試一試吧,小小姐才五歲,她才五啊,給小小姐一條活路吧——”

娘親顫抖著摸了摸小阿朝的臉,她的神色痛苦至極,又漸漸變得溫柔,充滿愛意。

“朝朝。”娘親哽咽著說:“如果你跑出去,改一個名字,不要姓明了,忘記這裡,忘記這裡的一切,去到一個沒有人知道你的地方去。”

“不要再回來,不要報仇,也不要對仇恨念念不忘。”娘親摸著她的臉蛋,笑著:“我們朝朝,應該有一個新的人生,永遠做一個快樂善良的小姑娘。”

眼淚終於再也盛不住,像泉水從眼眶湧出來。

“我不走!我哪兒也不走!”